“可是爹,没有人在你身边照顾,我和相公不放心。”杨兰芝再道。
杨儒生负手大笑了几声,“爹身子硬郎得很,有何不放心的?”
这几年他家境宽裕了便更注重保养身体,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以前还要硬朗了。
“爹知道你们孝顺,但爹舍不得离开家乡,京城哪有这里自在?”杨儒生道。
杨兰芝还要再劝,靳磊止了她的话道:“兰芝,就随爹的心意吧。”
孝不如顺,杨儒生不愿去京城,那他们就顺着他的心意去,让他自由自在的在村子里生活。
杨兰芝只好点了点头。
从杨家回来,靳磊又和李书明一块去了趟徐家辞别。
“参见驸马爷,状元爷。”不到三岁的徐家兴有模有样的朝两人行礼。
靳磊将这个像极了徐天赐的小家伙抱起来,笑道:“家兴,想不想以后也当状元爷或者驸马爷啊?”
“想。”徐家兴奶声奶气答道。
他小脸上一副认真的神情,将大家伙都逗笑了。
靳磊捏了捏他肉呼呼的小脸道:“那你可得努力念书,将来才能成为状元爷或者驸马爷。”
“是,靳叔叔。”徐家兴拱了拱手,很是少年老成的模样,将大伙又逗笑了。
徐员外朝纪敏抒道:“让他们兄弟几个说说话,带家兴去玩会儿吧。”
“是,爹。”纪敏抒抱着徐家兴离开了。
徐员外越发满意这个儿媳妇,徐家虽富贵,但儿子废了腿,要想找个好姑娘也不容易,而纪敏抒长相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好,家境也不差,自己开着书店,生意客似云来,却难能可贵的不嫌弃儿子,一心一意对儿子,他是个知道感恩之人,也一直把她当亲闺女看待,这几年一家子和睦融洽,他真是没有任何遗憾了。
徐员外一脸愉悦的笑,也识趣的去忙了。
“两位仁兄此去一别,再见不知何日,望两位仁兄仕途顺遂,青云直上。”徐天赐坐在轮椅上,一脸不舍之情。
靳磊和李书明拱手揖道:“多谢天赐吉言,定不负君之期许。”
这句话在靳磊考院试时,在两人考乡试、会试时都说过,如今去京里做官,亦是这句话,从未让徐天赐失望过,他知道,他们一定会言出必行。
“以后徐家就仪仗两位仁兄了。”徐天赐笑道。
靳磊道:“我有意收家兴为义子,待他启蒙亲自教他学问,不知天赐意下如何?”
“自是极好。”徐天赐惊喜道:“家兴能得状元爷亲自教导,来日必定有所成就。”
李书明道:“我原本也有此意,但既然靳兄先开口了,我就不跟状元爷抢了。”
“若非朝廷规定一甲内不能有两名同省的进士,以李兄的才华,必入一甲,若李兄不嫌弃我贪心,我想让家兴也拜你为老师。”徐天赐道。
李书明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徐天赐让人当下摆了香案,让徐家兴行了叩拜之礼,认了靳磊和李书明为义父,商定待她满四岁启蒙后,便送到京中拜两人为老师。
“什么?吴子初也尚了公主?”
李书明要回去准备起程的事,先行离开了,靳磊因住在县城,两家离得较近,便多留了一会儿,在客厅和徐家人说话,提到吴子初之事,徐员外很是震惊。
靳磊点点头,“尚的是圣上最宠爱的华阳公主,且公主已有身孕,吴驸马极得圣宠。”
“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机遇。”徐员外一脸气愤。
徐天赐不知吴子初加害他一事,因此不解老父为何气愤,“爹,子初兄有这般境遇是好事,他当年与我们来往密切,虽这几年未曾联系,也是我徐家的亲戚,我徐家一下子得了一位状元,两位驸马亲戚,不是应当高兴才对?”
“天赐说得是,我也是气他这些年杳无音信,全然不认我们这亲戚,有些不满罢了。”徐员外不想影响儿子现在幸福平静的生活,这般道。
徐天赐现在心中坦然,无所谓道:“不认便不认吧,于我们也无甚损失。”
“天赐说得对,认与不认也没多大关系,有我和书明在,定能护住徐家的。”靳磊也道。
徐员外点点头,不再提这事。
“周嫂子,这些药酒你拿回去,阴雨天气抹一抹,可以治你的风湿痛。”兰芝医馆里,杨兰芝将几瓶药酒拿给周氏。
周氏感激不已,“兰芝啊,哦不,状元夫人,这些年多亏了你家帮扶,我那几个儿子才能在县城买了宅子做起了生意,我这腿脚痛的毛病也多亏了你的药酒,这些年才没遭过罪。”
“当年相公远去考试,要不是周婶子帮扶,我和婆母必是多有不便,是婶子一家先于我靳家有恩,我们投桃报李,乃人之常情,婶子不必客气,还像以前一样唤我兰芝便是。”杨兰芝笑道。
周氏更感动了,“你们靳家都是知恩图报的人,不像那余家和林家,不过说到这柳氏和马氏也是她们活该,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现在好了,把自个儿作得个被婆家休弃蹲了大牢的下场。”
杨兰芝没作声。
柳氏和马氏的事她虽远在县城却也听闻过,柳氏因生不出孩子被婆家休弃了,柳氏不甘心放火烧了林家的屋子,害得林家伤了好几口人,柳氏因此被抓进了大牢。
马氏则是与妯娌争风吃醋,推了弟媳妇一把,害得弟媳动了胎气,七个月的男孩死在了腹中,余家一怒之下也将她休了。
她并不同情柳马二人,只是为那些被她们伤害的人惋惜,因一已私欲害了旁人,这种人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周婶子叹道:“还是兰芝你聪明,不与这种人牵扯上关系,否则定是家无宁日。”
她似乎明白了为何杨兰芝在柳马二人出言羞辱时不与之争论,狗咬你一口你难不成咬回去?疯狗自然是要远离才是明智之举。
杨兰芝笑了笑道:“我倒不是聪明,而是不想与她们争吵,给我家相公丢脸。”
将医馆交给大徒弟继承,又给杨儒生安排了照顾起居的下人,杨兰芝才放心带着儿女跟着丈夫去京城。
翌日靳家和李家起程回京,县令带着众人相送,又是一番热闹喜庆。
一路行至省城,靳磊怕杨兰芝刚出月子身子受不住,便决意在省城留宿一晚,安排好住宿后,靳磊带着杨兰芝出门买些婴孩用的物件。
“咱们江省出了一个状元爷,可真了不得哟。”
“可不是,那状元爷还是个大孝子,亲自背他母亲下马车呢。”
“那真是孝顺!”
夫妻二人买完东西正要回去,听到有百姓在议论靳磊,杨兰芝觉得自豪又得意。
靳磊并不觉得背自己的母亲下马车有何好夸赞的,这都是为人子应当做的事情。
江氏年纪大了,早年劳累过度,落下久坐就腿脚发麻的毛病,这次坐了一路马车,到了省城时腿脚麻了,走不动路,他便将她背下马车,没想到就这样却落了个孝子的好名声。
靳磊和杨兰芝继续往前走,却又听到一人道:“读书人都是无情无义之人,我才不信他是真孝顺。”
两人下意识放慢了步子。
“哎哟,你怎么敢这样说话?就不怕得罪了状元爷?”有人立即就劝。
“我说的是实话,我亲眼看到一个举人掐死了他的母亲,可怜那妇人,断了腿,还被儿子活生生掐死,死后又草草下葬,连个墓碑都没立。”
靳磊步子一顿,心中震惊,一个举人掐死了他断腿的母亲,为何他觉得这对母子像极了吴子初母子?
第17章 寒门状元17
“靳兄,你说什么?吴驸马掐死了自己的母亲?”李书明听到这个消息,惊得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
靳磊朝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谨慎的打开门看了看,见外面无人,这才关上门坐回去,沉着脸朝李书明点了点头。
他去问了那个百姓,根据百姓的描述,那个掐死断腿母亲的举人八九不离十是吴子初,事关重大,他不敢断定,便让那个百姓带着他找到了钱氏的下葬地,他让人掘开了坟墓,虽然钱氏死了一年多,尸体已经腐化,他还是认出来,那人就是钱氏。
他震惊不已,吴子初竟然掐死了自己的母亲。
回乡前,吴子初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当时他没有发觉出他有问题,现在想来,他的悲痛中还有内疚和心虚。
难怪原本一世好活的钱氏会突然死去,原来是被吴子初亲手所杀,可怜的钱氏,被儿子害得断了腿,又被儿子杀了,怕是会死不瞑目吧。
李书明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抽离出来,从未听闻过如此骇人听闻之事的他,声音都在发抖,“太、太可怕了,世上怎会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想来他是觉得钱氏会拖累他,这才在中举后对钱氏下了杀手。”靳磊猜测道。
原本这件事情只有他知道,他完全不必告诉李书明,但为了让李书明对吴子初和华阳公主有所防备,他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李书明转惊诧为愤怒,“那可是生他育他的母亲,他怎么下得了手?简直畜牲不如。”
要都像吴子初这样,那他是不是也要将自己年世已高的祖母杀掉?可他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哪怕家中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他都从未动过这种可怕的念头,一个人若有良心,再困难的处境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至亲。
他越想越气愤,“靳兄,我们回京就去御前状告他!”
“李兄稍安勿躁。”靳磊安抚道:“现在华阳公主怀了身孕,吴子初正得圣宠,我们若贸然状告,怕是无法让吴子初得到应用的惩治。”
李书明反驳道:“一个杀害自己母亲的畜牲,不是人人得而株之吗?且我国律法严明,岂会放过吴子初?”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圣上最疼爱的就是华阳公主,他怎么忍心让公主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外孙有一个背负杀母之罪的父亲?”靳磊道。
李书明愣了愣,“靳兄的意思是?”
“皇上为了皇家的颜面,为了华阳公主,定会将此事压下,到时候你我这知晓此事始末的人怕是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状告不成得罪了华阳公主和吴子初,后果不堪设想。”
李书明听到这也有了迟疑,但他不甘心道:“难道就这样放过那畜牲?”
“李兄博览群书,因知‘引而不发,发而必知’这句话,我们并非要放过吴子初,而是要选最合适的时机揭露他,让他无处可逃,无人可助,我们都是有家室之人,总不能因为这样一个畜牲而祸及家人自毁前程吧?这样不值得。”
李书明点了点头,“还是靳兄顾虑周全,是我莽撞了。”顿了顿,他又担忧道:“只是不知要何时才能寻到那个合适的机会?”
靳磊眸光深邃起来,“李兄放心,不会等太久的。”
半个月后,靳磊等人到达了京城,因一路舟车劳顿,都各回各府整顿休息。
江氏和杨兰芝看到若大的状元府邸,惊得眼睛都忘了眨,靳文更是满府上下跑了一通,又是笑又是跳的,惹得大伙笑声不止。
李书明那边因还未和青阳公主大婚,他暂时住在一处租来的屋子里,可尽管这样,王氏也激动得不行,东摸摸西看看,觉得什么都是极好的。
又半月后,李书明和青阳公主大婚,虽青阳公主不得皇帝宠爱,太子和太子妃等皇亲贵胄们也都例行参加了婚礼。古代与现代一样,参加宴会并不是单纯的吃吃喝喝,而是为了交迹应酬或者是塑造自己的形象。
有太子太子妃、状元府、华阳公主府的驸马等人物的加入,这场婚礼格外热闹。
宴席分为男女席,靳磊身为此次的新科状元,被太子邀请同席,因此也与吴子初坐在一席,吴子初为人圆滑,已经取得太子的好感,加之太子妃与华阳公主是闺中好友,太子对他颇为信任。
靳磊恪守本分,并未过于得意忘形,宴席过半,席外的笔墨朝他打了个暗示,他作势招手让笔墨过来,吩咐道:“小姐该饿了,让夫人带她去厢房喂奶。”
“是。”纸墨转身离去。
吴子初听到靳磊的话打趣道:“状元爷真是个好父亲,时时刻刻记挂着令千金。”
太子听到这话,拧了拧眉,状元竟如此妇人之仁,怕是难成大事,不堪重用。
“臣考中秀才时,得了儿子,臣考中状元时,又得了闺女,这两个孩子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自是要多用心些的。”靳磊淡淡回道。
吴子初不以为然道:“古语说子女都是前世债,果然没错啊。”
靳磊没理会他的酸话,见杨兰芝已经抱着女儿离了席,他笑着饮了杯酒。
一路往厢房去,杨兰芝叮嘱,“紫苏,等下我喂小姐的时候你在外面守着,免得有人醉酒走错屋子。”
本来以靳家如今的家境,杨兰芝可以请乳母喂养女儿,可是杨兰芝觉得自己喂养与女儿更亲近,便一直自己喂奶了。
“是,夫人。”婢女紫苏乖巧应下。
“太子妃娘娘,您怎么了?”正在这时,前面传来一个婢女的惊呼声。
杨兰芝抬头看去,见一个年轻妇人倒在了地上,她身旁的婢女急得失了方寸,她带着紫苏快步向前询问,“太子妃娘娘她怎么了?”
“回状元夫人,奴婢也不知,太子妃娘娘说有些头晕便来厢房休息,谁知走到这就晕倒了。”婢女牡丹认识杨兰芝,急忙道。
杨兰芝将靳萱交给紫苏,蹲下身给太子妃号脉。
牡丹惊喜问:“状元夫人会医术吗?”
“会一点。”杨兰芝随口答了一句。
紫苏却忍不住夸起来,“我家夫人医术可高明了……”
“紫苏,慎言。”杨兰芝低声阻了她的话,她来京城后就一直谨言慎行,唯恐给靳磊惹麻烦,对身边的婢女也是严格教导。
紫功忙低下头,“奴婢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