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是锦衣卫接手的此案,说你妹妹是意外落水,你痛失唯一的妹妹,一病不起,太子请了太医来给你治病,还赐了不少药材吃食,你很感动,病好之后决定要誓死效忠太子。”
“可是陈绪,你有没有想过,你当时不过是东宫一个三等太监,太子为什么会对你如此照顾?”
陈绪道:“当然是太子宅心仁厚了,太子对奴才恩重如山,所以奴才才会为了太子做下如此错事,都督不用说了,奴才还是那句话,毒是奴才让人下的,一切都是奴才做的,奴才认罪受死,绝不牵连旁人。”
“太子年纪不大,做人的确圆滑世故,这点本都督是佩服的。”靳磊说着叹息一声道:“是啊,暗地里做坏事,明面上做好人,的确能神不知鬼不觉,还能为自己营芨一个好形象,何乐不为?”
陈绪听不懂他的话,问道:“靳都督究竟想说什么?”
“林耿死后,我们东厂查封林耿的家,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一件东西。”靳磊说着向肖奇伸手。
肖奇将一个匣子递给了靳磊,“都督。”
靳磊接过后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封信,慢慢展开,念道:“哥哥,我觉得我命不久矣,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与你告别,太子他是个畜牲,他强占了妹妹清白的身子,还不让妹妹说出去,可是妹妹可能怀了身孕,太子无意间知道了此事,很是不喜……”
陈绪没等他将信念完,猛的一把将信夺了过去,看到信上熟悉的字迹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是妹妹的字迹,是妹妹在临死之前给他留下的信,他竟然没有看到!
可是不可能的,太子怎么会那样对妹妹?太子不会那样对妹妹的!
“我不信,这信是假的,我不会信半个字。”陈绪猛的将信扔了出去,蹬着腿坐退了好几步,好像那封信是猛兽一般。
靳磊看了被他扔在地上的信一眼,叹道:“陈绪,这信是真是假只有你一人知道,你妹妹死之时本都督还未进宫,你妹妹的字迹本都督并不知,这信根本造不了假,你清楚的。”
“杀你妹妹的人就是太子,他夺了你妹妹的清白,让你妹妹怀了身孕,又怕事情传到皇上耳中,影响到他良好的形象,所以他暗中杀了你妹妹,又让锦衣卫告诉你妹妹假的死因,另一方面他心中对你有所亏欠,所以对你略施恩德,却不料被你当成天大的恩情,造就了你的忠心不二。”
“陈绪啊陈绪,把一个杀害妹妹的仇人当主子,对他忠心耿耿,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你可曾想过你妹妹在九泉之下能否安息?”
“不要说了!”陈绪嘶声怒喝,“你不要说了,我不信,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太子宅心仁厚,不是你说的那种无耻之人,你不过是弄了封假信来哄骗我,想让我诬陷太子,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靳磊无奈摇头,站起身道:“既然你执迷不悟,本都督也无话可说,等你到了地府自可向你妹妹问清一切,只是陈绪,到时候你可会后悔今日的坚持?”
陈绪拽紧拳头,一脸铁青。
靳磊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陈绪愣了许久,才爬向前,伸手去拿那封信,可是手伸出去半响他都没下得手去拿,直到他的手都发酸发痛,他才猛的将信抓起来,缩到角落里,拿着信一字一字的看着,越看他双眼越红,最后将信按在胸口,失声痛哭。
“娘娘,八皇子已经歇下了,有东厂的高手守着,不会有事,您也早些歇息吧。”秋琴伺候如妃沐浴完,一边扶着她往床榻去一边道。
如妃的确是累了,揉了揉太阳穴坐在床榻,想到什么问:“小豆子怎么样了?”
“仍是没醒。”秋琴回。
太医去得及时,小豆子的命是救下了,可是因为他年纪太小,中毒太深,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
如妃重重叹息,“小豆子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当初本宫就是瞧着他身世可怜,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这才选了他作为熙儿的玩伴,没想到这次竟替熙儿挡了一劫,你吩咐下去,一定要医治好小豆子,不惜一切代价。”
“是,娘娘。”秋琴应下,给她脱下外衫,正要去屏风后的架子上放,突然一道人影闪过,她猛的一惊,转头看去那人影挥着把剑就朝如妃刺了过去,她失声大喊,“娘娘,小心!”
如妃得了秋琴的提醒,往前一爬躲过了刺客的致命一剑,她敏捷的爬起来就朝门口跑去,“来人啊,有刺客!”
刺客武功高强,一个轻功就跃到了如妃面前,拦去了她的去路,接着手中的剑再次朝如妃刺去。
秋琴在这时追了过来,一把拉开了如妃,躲过了刺客的第二剑,秋琴接着呼救,“来人啊,有刺客刺杀娘娘。”
夜已深了,殿外守夜的宫人并不多,也就三四个人,闻言齐齐冲进寝殿,却被刺客一剑一个全给杀了。
秋琴将如妃护在身后,步步后退,主仆二人眼见活生生的人倒地而亡,惊得脸色苍白,秋琴咽了口唾沫小声对如妃道:“娘娘,等下奴婢来拦住他,你找机会跑。”
如妃没作声,死死盯着黑衣刺客,待黑衣刺客冲过来时,她并没有听秋琴的,反而一把将秋琴推开了。
刺啦一声,利刃划破衣料的声音响起。
秋琴跌爬在地,猛的回头看去,见如妃的胳膊被刺客刺伤了,鲜血很快染红了白色的寝衣,她疯了一般冲向前,抓住了刺客握剑的手,大喊,“娘娘,快跑!”
如妃咬了咬唇,拔腿就朝殿门口跑去。
刺客的目标是如妃,自然不会理会秋琴,一把将秋琴甩开,持剑追着如妃而去。
如妃跑到殿外,因为光线太暗,她又太过慌乱,脚下不稳跌爬在地,刺客趁机追了上来,二话不说挥剑就朝如妃后背刺去。
如妃感受到背后的杀气,转头看去,见那把带着血的剑已经到了眼前,她猛的睁大了双眼。
就在千钧一发之迹,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一脚踹飞了刺客的剑,而后在空中一个悬翻,将刺客踹倒在地,他稳稳落在地上,挡在了如妃身前。
暗红色蟒纹东厂都督服,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东厂都督靳磊。
如妃看到面前挺拔高大的身影,眸中泛了泪光。
很快,东厂的人便冲了进来,将刺客给拿了。
文成帝得到消息赶到沁芳殿的时候,殿外放着那几个被杀宫人的尸体,都是一剑毙命,那几个宫人死前边眼睛都没能闭上,就那样瞪大双眼躺在地上,十分骇人。
文成帝揪着心大步进了内殿,里面胡一全正在给如妃治伤,带了血的袖子被剪刀剪下来放在桌上,白嫩的胳膊上一条血红的口子,皮肉外翻,鲜血淋淋,如妃头发凌乱,满头大汗,紧紧咬着唇瓣,痛苦万分。
看到这样血淋淋的一幕,文成帝心都要碎了,“如妃,你怎么样了?”
“皇上,臣妾、臣妾没事。”如妃强撑着笑意道。
都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怕他担心,文成帝说不出的疼惜难受,对胡一全道:“一定要用最好的药给如妃医治,确保万无一失。”
“臣遵旨。”
秋琴一身狼狈的爬到文成帝面前哭道:“皇上,多亏了靳都督及时赶到,否则我们娘娘就要没命了,求皇上替娘娘做主啊!”
“你放心,朕一定会替你们娘娘做主的。”文成帝负着手,大步走了出去。
来到外殿,他对靳磊道:“刺客现在何处?”
“皇上,押在偏殿。”靳磊回道。
文成帝怒道:“将人带上来,朕倒要瞧瞧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朕的眼皮子下行刺!”
靳磊让肖奇将刺客带了上来,文成帝看去,顿时一惊,“喜鹊?”他不敢置信的看向靳磊,询问他是不是抓错了人。
“皇上,没错,刺杀如妃娘娘的人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管事宫女喜鹊。”靳磊抱拳回道。
文成帝惊怒交加,“大胆贱婢,好大的狗胆,竟敢行刺如妃!”
“皇上,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为,不关皇后娘娘的事,奴婢愿承受一切刑法。”喜鹊也将所有的事情背在了身上。
要是没有太子之事,文成帝或许还会信她一信,可是陈绪之事在前,他就算是想信也不能信了,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不成?奴才的胆子都大到可以背着主子做下如此滔天大罪之事?
文成帝猛的抓起桌上的杯盏摔出去,“你以为你认下一切就能将皇后摘出去了吗?奴才犯错亦是主子之责,贱婢,你要是识相的就如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杯盏砸在喜鹊的额头上,然后摔碎在地,喜鹊额头红肿一片,身影也跟着抖了抖,她咬了咬唇,抬手就要自我了断。
肖奇快她一步阻止了她的动作,点了她的穴,她再也动弹不得。
“想死?此刻恐怕由不得你做主了。”文成帝怒瞪了她一眼,朝靳磊道:“交给你了,明日天亮之时,朕要得到答案。”
靳磊抱拳应下,“奴才遵旨。”
喜鹊惊恐的看着靳磊,落在东厂手中,死将成为她最幸运的一件事。
皇后得知喜鹊失手后猛的摊坐在地,失手便也罢了,她告诉过喜鹊,认下所有的罪,要是皇上不信她就自杀,来个死无对证,可是现在死都没能死成,喜鹊落在了靳阉狗的手中,喜鹊怕是熬不到明天早上就会将知道的一切吐个干净。
喜鹊知晓她所有的事,要是喜鹊熬不住招了,她这皇后也就做到头了……
第100章 毒辣宦官6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 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每件刑具都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要是胆小的人就是看着这些刑具也能丢了魂。
喜鹊被栓在刑架上, 凌乱的头发全汗湿了,一些粘在脸上,混着血水往下滴。
血淋淋的鞭子像毒蛇一般窜过来, 狠狠抽打在她身上,撕裂一般的痛意透过皮肉传至全身,她险些咬碎一口牙。
这般剧痛之下, 她拽着拳头,咬着牙关, 硬生生扛住了。
施刑之人面对此场景都有些惊讶,一个女人受了这么多的刑竟然还扛得住, 倒是让人高看一眼。
只是上头给他的任务是撬开这个女犯人的嘴, 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他不能停。
正要再次扬起鞭子抽过去,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他停下动作转头看去,立即抱拳行礼,“都督, 肖统领。”
“如何?”靳磊负着手问。
“已经动了三种刑具, 仍是没张嘴,不过都督放心,奴才今夜就是不睡也会让她开口。”
靳磊看向喜鹊, 见她虽满身是伤,眼神却十分坚定,想来一时半会儿她是不会松口的,他心中不免感叹,皇后和赵诀不愧是母子,这御下的手段一样高明,能让身边之人对他们如此忠心耿耿,倒叫人心生羡慕。
只是他们虽有办法让下属对他们忠贞不二,却未必信得过自己的下属。
他摆摆手道:“罢了,今晚就先到这吧,你也累了半宿了,先去歇着吧,将人带回牢房好生看管。”
“是,都督。”
靳磊一边转身离开一边朝肖奇道:“把看守的人撤走一半。”
“撤走一半?”肖奇不解。
靳磊活动着手指,“一个重伤的宫女,何需这么多人手?”
“是。”肖奇应下转身去传令。
喜鹊被带回牢房,重重扔在地上,她在地上爬了好半响才恢复一点力气,她眸光又坚定了几分,不管受什么刑,她都绝不会将皇后供出来。
夜越来越深,牢房里看守的人都爬在桌子上睡着了,犯人也都睡去,牢房中安静异常,只偶尔听得油灯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喜鹊也很困了,但她身上的伤口痛得实在让她无法入睡,她咬紧牙关忍着,额头上再次布上一层密密的汗珠。
“喜鹊姑娘。”正在这时,牢门外有人唤她。
喜鹊心中疑惑,这个时候谁会来见她?而且来得这般无声无息,这么安静的时刻她竟一点脚步声都没听到。
她艰难的转过头看去,见牢房外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一身东厂特有的暗红色太监服,但喜鹊一眼就看出他不是太监,因为他有胡子。
喜鹊看了看四周,低声问:“你是谁?”
“是皇后娘娘让我来的。”男人压低声音道。
喜鹊一听到皇后二字,立即就放松下来,连身上的痛意都觉得减轻了不少,“你告诉娘娘,我什么也没招,我就是死也绝不会把娘娘供出来。”
“娘娘自是信你的。”男人道。
喜鹊强撑着坐了起来,“是不是皇后娘娘让你给我带话?”
“没错。”男人笑着点头。
喜鹊连忙问:“娘娘说了什么?”
“你过来我告诉你,太远了我怕你听不清。”男人阴笑着朝她招手。
喜鹊不疑有它,艰难的走了过去,将耳朵凑向前。
男人阴冷看她一眼,将手伸进牢房一把箍住了她的脖子。
喜鹊没料到会这样,张嘴就要叫出声,却被男人捂住了嘴,她抬手去扳男人的手,却丝毫也扳不动,呼吸越来越艰难,她觉得脑中一阵闷痛,胸口也一阵闷痛,双腿本能的踢着地面。
“皇后娘娘说了,只有死人才不会吐露秘密,喜鹊姑娘,你就别挣扎了,就再为皇后娘娘尽一次忠吧!”男人一边用力一边在喜鹊耳边低声道。
喜鹊听到男人的话,眸中浮现出泪光,她早就做了要将这条命霍出去也要对皇后尽忠的打算,她并不怕死,也愿意为主子死,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后竟然不信她,特意派了人来杀她。
她自问她是个忠心为主的奴婢,可是这样忠心的她没死在别人手中,却死在了自己的主子手中,岂不是讽刺吗?
她眸中的坚定慢慢消散,被绝望和寒心取代。
头和胸口像被大石压着一般,闷痛得厉害,她身上的力气也慢慢的散去,她知道,她马上就要死了。
死便死吧,她反正也没打算活着出去,这一命就当全了她与皇后主仆一场的情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