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里调婚——慕义
时间:2020-07-03 09:52:07

  于是阮烟和周孟言回到了别墅。
  阮烟去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白裙,走出浴室,她吹干净头发,慢慢摸索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过了会儿,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红酒。
  把红酒放到桌上,阮烟闻声伸手摸了摸,“红酒?”
  “嗯,别人送来的。”
  因为下午突如其来的雨扰了大家的好性质,刚才沈周派人送上一瓶Producteur ande,作为弥补。
  “要喝么。”他突然问。
  阮烟想了想,点点头,“想尝尝。”
  一分钟后,周孟言拿了两个高脚杯回来,坐在阮烟对面。
  倒了两杯红酒,先是让酒醒了一会儿,而后阮烟抿了口,感觉浓郁的葡萄酒香吸引全部的味蕾,醇香浓郁,不算辛辣,特别好喝。
  窗外的雨小了些,微风灌入玻璃窗,吹进卧室。
  周孟言双腿交叠,收回看向外头的目光,喝完杯中的酒,而后看向阮烟的酒杯,竟然比他先到了底。
  他重新给她添上,阮烟摩挲着酒杯,感觉两人面对面安静坐着,红酒虽好,氛围却很尴尬。
  要不要说点什么?
  纠结了一会儿,她轻声开口:“你是第一次来苏城吗?”
  他视线转到她身上,“嗯。”
  “苏城的秋天就是这样,时不时会突然下雨,下完雨第二天气温就会骤降,我以前生活在这里的时候,就很容易感冒。”
  他淡声问:“你住在苏城几年?”
  “小学前三年我是在苏城上的。当时想陪着外婆和小舅舅,就待在苏城,后来爸爸又把我接回去。”她喝完第二杯,“感觉那时候是最快乐的时光了。”
  阮烟想起昨天聊到的话题,“我其实童年还有好多趣事,你……要不要听?”
  男人敛睫,添上红酒,几秒后开声:“你说吧。”
  阮烟就开始讲起她的童年故事,“那时候,我和小舅舅,加上周围邻居几个,一共有六个孩子,每个周末都要出门去逛苏城,我们给这种出行叫做‘苏城历险记’。
  当时小舅舅就领着我们几个小孩子,坐着公交车去往市区各地。外婆不让小舅舅给我买路边的小吃,但是拗不过我撒娇,后来被奶奶发现之后,他还说是他主动给我吃的……”
  喝着酒,阮烟的话匣子忽而之间就被打开了,她分享着自己的童年趣事,说了许久,面前瓶子里的红酒也渐渐少了。
  “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童年。”
  那个时候,根本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烦恼。
  阮烟感慨完,意识到自己自顾自说太多了,好像都没有给周孟言说话的机会,于是她把话题转向他:“那你呢?别光说我,你的童年过得怎么样?”
  阮烟:“你童年应该也有挺多好玩的趣事吧?”
  男人闻言,仰头一下子灌下杯中的酒,又重新添上。
  “没什么说的必要。”
  阮烟疑惑,“没必要是……什么意思?”
  周孟言垂着眸,瞳色深沉如墨,记忆再度翻涌而上。
  他滚了滚喉结,扯起嘴角,轻哂了声:
  “我的童年很简单,只有一件事……”
  “就是努力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周总是有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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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光亮
  chapter 22
  阮烟听到他的话, 一脸茫然。
  “什么叫努力活下去?”
  房间里沉默许久。
  就在阮烟以为听不到他的回答时,面前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
  “就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今晚有没有睡觉的地方, 讨债的人什么时候会追上门来。”
  “讨债?”阮烟怔愣住。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阮烟察觉到面前男人沉冷的情绪, 继而柔声问:“你们家是不是曾经……出了什么事?”她也没想到会把话题引到这个方向, 她问完后又连忙补充, “如果你不想说就别说, 没关系的……”
  周孟言拿起酒瓶,给杯里重新添上红酒。
  而后仰头整口喝完。
  “我们家曾经破产过。”
  是真正意义上的破产。
  九十年代初, 周斯礼最早接触的是箱包行业。和秦锡结婚后, 他们所做的产业,在当时的林城, 风生水起, 开始出口国外。
  有一次, 周斯礼签了一笔很大的出口订单, 生产出了一大批箱包, 谁知国外的营销商硬说这批箱包材质含有致癌物, 质量不合格,拒绝付款,并退回了所有的货。
  这件事在林城闹得沸沸扬扬, 加上几个一直看他们不爽的竞争者在背后煽风点火, 这批箱包彻底卖不出去, 原本先给材料再让他们定期打款的几个供货商,找上家门,让他必须在一个月之内还完所有的钱。
  他们态度很狠, 为了发泄愤怒,把家中值钱的全部搬走,原本华丽的别墅转眼间家徒四壁。
  周斯礼卖车卖房,变卖所有家产,还欠了一百多万。九十年代的一百多万,对于周斯礼来说,是用命都抵不上的。
  周斯礼和秦锡到处找人借钱,面对的全是冷眼和嘲讽,曾经的合作伙伴、大部分的亲戚、邻居朋友,瞬间翻脸,曾经周斯礼风光时期对于他们的帮助,照顾,昔日的那些旧情,如同从他们记忆中铲除,只剩下唾弃和逃避。
  当时的周孟言,只有十岁。
  一夜之间,他的世界全变了。
  在别墅还没卖出去之前,父母白天出去借钱,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那些供货商动不动上门要钱,疯狂捶门,在门外大喊大骂,周孟言一动都不敢动,就缩在书桌底下,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那些讨债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直至高中,即使周家再次崛起,他晚上做梦还是会梦到有人上门讨债,醒来是一身冷汗。
  有次放学回家,他看到讨债的人又在家门口,只好绕到后院,就被邻居和他们的小孩看见,他们对他各种讽刺,说只有狗和下人才会从后院进家。
  他反驳他们,可是看到的只有冰冷厌弃的眼神,汇聚在他身上,狠狠把他作为少年的自尊心践踏在地。
  羞辱感涌上心头,他逃得飞快翻墙进别墅,却狠狠摔了一跤。
  当他整个人从泥土中站爬来,浑身都是脏的,手上的血混着泥,他疼得想哭,但是不敢哭,因为一旦发出声音,讨债的人知道他在家,一定会冲进来,逼着他打电话给爸妈。
  没有钱,连食物都买不起,他能吃的东西,是父母从外面拿回来别人吃剩下的,馒头或者粥,甚至变质发潮,但是为了活下来,他只能吃下去。
  把别墅卖了后,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在破旧大楼的角落住过几天后,叔叔一家终于伸出了援手,把郊区一个农地里摆放农具的房子给他们住。
  房子只有三十平,冬冷夏热,光线很差,还会漏雨,他们就只能缩在里头,想见不得光的怪物。
  阮烟听着他的讲述,震惊。
  “那……那后来呢?”
  “接下来整整半年,我爸都在各处借钱。”
  周孟言垂下视线,眸色沉沉,“他甚至为了借钱……”
  男人的声音忽然停下。
  阮烟没有听到后半句话,房间忽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她感觉到面前的人强烈压抑的起伏的情绪,却在忽而之间平静如无风吹过的湖面。
  “为了借钱而后呢?”
  阮烟怔愣着,听到男人把酒杯放到桌上,“没什么。”
  他起身,直接走去阳台,留下阮烟呆坐在原地。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讲起自己的事。
  她没有办法去想象那样的生活,欧拉也濒临破产过,但相比于周孟言曾经的处境,只不过是小风小浪。
  她一直以为,周孟言从小就家境优渥,过着精致的生活,原来他经历过这些,甚至还有的经历是他刚才没有办法说下去的。
  难怪他说,最难的事是活下去。
  阮烟感觉到一阵心疼。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眼前的园林中白雾缭绕,烟雨朦胧,周孟言看着阳台外的风景,指尖星火明灭。
  眼底的眸光深而远,渐渐的,他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忽而,身旁响起一道软软的女声。
  “孟言……”
  转头一看,阮烟不知何时站起身,走到了这里,她站在玻璃门之间,侧向他的方向。
  阮烟闻到浓烈的烟草味。
  “什么事。”
  他嗓音恢复了以往般的淡然和沉静,仿佛刚才和她说话的人并不是他。
  阮烟垂眸,犹豫了下,轻声道:“刚才听你讲的那些事,我想说……有一天你一定可以放下的。那些过去如果没有击垮你,就会让你更好地成长,现在无论是你,还是梵慕尼,都已经挺过来了,而且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阮烟轻揪着裙摆,一时间感觉自己笨口拙舌的,“抱歉,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或许你也不需要我的安慰。如果你以后还需要倾听者,我很愿意,如果你希望我忘记,我也会当做今天你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过。”
  她知道男人今天愿意开这个口,已经是格外难得了。
  她迟迟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以为他不愿意理她,刚想转身,就听到他很淡地嗯了声。
  阮烟心里松了口气,提起唇角,“那我进去了。”
  她走后半晌,周孟言终于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脑中,阮烟柔软的声音停留了很久。
  -
  突如其来的秋雨、一瓶红酒、意料之外的交谈,那段记忆被阮烟和周孟言默契地“遗留”在那天下午的苏城,却悄无声息微微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苏城之旅结束后,两人回到了林城,时间也渐渐逼近深秋。
  回来后的第一个周末,本来阮烟是和祝星枝约着一起出来走走,谁知道前天晚上,她接到了和她关系很好的戏剧老师,倪妆的电话。
  对方得知她的近况,说有时间,要来看看她。
  阮烟大一的时候,参加了学校的戏剧社团,当时的社长和林城戏剧学院一个戏剧社团的负责人是朋友,社长当时很欣赏阮烟,机缘巧合之下,戏剧学院的那个社团刚好最近要编排一个话剧,阮烟就被推荐了过去。
  原本她只是想去过一把演戏的瘾,演演小配角就够了,谁知道当时负责话剧的老师倪妆,一眼就看到了阮烟在话剧上的天赋,对她重视起来。
  最后阮烟从一个小配角,演到了女三号,后来她也陆陆续续参加过几个话剧排练,大二时,倪妆竟然主动邀请她来演话剧,直接出演了女主角。
  所以倪妆算是她的恩师,也是第一个肯定她表演的专业人士,阮烟特别感激她。
  倪妆早在上个月就得知她眼睛出了事,只是开学这两个月,一直都比较忙,今天刚好有时间,就提出要来看她。
  于是阮烟给祝星枝发消息,把她们的出行推到了下午。
  早上,倪妆来到了依南公馆。
  佣人送上茶点和水果后,就离开了,留下客厅里只有阮烟和倪妆。
  “倪老师不好意思,本来应该都是我去看您的,倒变成您来找我。”
  “没事,你现在这样,还是我来看你比较好。”倪妆见阮烟这模样,扼腕叹息,“太可惜了,本来这次《安娜·卡列尼娜》的话剧,你是一定可以参演的。”
  当初阮烟被选上,本来开学后就要开始排练了,但是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与这次演出失之交臂。
  阮烟是倪妆见过为数不多有才华,自身外貌条件也很好的姑娘,但是命运却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阮烟垂下眸,心中苦涩:
  “是我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还辛苦老师当初帮我介绍了。”
  倪妆摇摇头,安慰她,“哎,这个也是没办法预料到的事,对了,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他还没醒来,还在治疗当中。”
  “那你先照顾好自己,把眼睛看好最重要,机会肯定还会有的。”
  阮烟点头。
  “其实也不要把失明想成一件特别糟糕的事,它会是你人生一段特别的经历,说不定对你表演话剧还有很大的帮助,这叫因祸得福。”
  倪妆道:“你现在看不见,所以更会专注于所听到的,你对于台词的揣摩会有更有深度,因为有的时候,单单靠声音,也可以打动读者,这也是表演的魅力。”
  阮烟莞尔,“谢谢倪老师的点拨,即使看不见,我在家也会多多去听一些话剧的,不会忘记基本功的。”
  倪妆拍拍她的手,“老师相信你,这段时间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和我说,关于话剧方面的,也可以来找我。”
  -
  早晨见完倪妆老师后,下午祝星枝按照约定的时间,来接阮烟出门。
  今天是舒适凉爽的十几度,没有大太阳,于是祝星枝开车去了江边,想和阮烟在江边的栈道走走,吹吹风散散心。
  把车停好,阮烟牵着可可下了车。
  现在出门,如果不需要特别的帮助,阮烟只会带着可可。
  整个栈道沿着江岸不断向前延伸,去年刚刚修建完成,是林城很美的城市风景,栈道旁种着花草,在微风中摇曳,放眼过去,一片绿色小清新。
  “我也好久没有出来了,感觉这江边也太美了。”祝星枝感慨。
  阮烟挽着祝星枝,两人沿着栈道往前走去。
  “你这次回老家玩得怎么样呀?这好像是周孟言第一次出差带着你吧?”
  “嗯,挺开心的,而且我还回去看了看外婆。”
  “周孟言陪你一起去的?”
  “对。”
  “那挺好的,你和周孟言两个人出去,会不会觉得尴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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