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唐安芙没想到古佛寺的高塔居然最后还是砸死了几个人。
“对了。”周氏又问唐安芙:“那督造古佛寺高塔的安定候世子裴景是不是你的庶妹夫?”
唐安芙点头:
“是。”
周氏了然:“那这回他只怕也难逃干系了。卢夫人自己本身就是个凶悍的,她娘家更是难缠,好好的儿子就这么被砸死了,那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再加上朝廷罪责,够他吃一壶的。”
唐安芙没有说话,裴景会不会难逃干系或吃一壶,唐安芙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惜了那几条命丧古佛寺的无辜性命。
同时脑中疑惑,不懂为什么谭一舟都亲自出马了,古佛寺的高塔仍旧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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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阳殿中。
裴景和太子齐昭一同跪趴在龙案之下,承受来自德明帝的怒火。
“朕早就说过,那古佛寺的高塔不必建,你们通过太子少府批文私建,这便罢了,竟然还弄出这么多条人命。你们是想气死朕吗?”
德明帝骂了好一通后,累的坐在龙椅上喘,跪在地上的太子连连磕头: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臣,儿臣知道错了。”
德明帝一把摔了宫人递来给他顺气的参茶,茶杯直接在太子身旁碎裂:
“你一句知道错了就能把那几条人命还回来吗?”
太子抹了一把脸颊上被碎瓷片擦破的皮,小声道:
“儿臣,儿臣一定倾尽所能补偿他们。”
“朕问你,人都死了,你怎么补偿?”德明帝每每都要被这个儿子气的头疼,见太子唯唯诺诺,被他一吼连话都不敢说了,德明帝又是一个咆哮:
“你倒是说话呀!”
“是!”太子一个激灵,考虑半天,不安回道:“儿,儿臣给他们家,每人三,哦不,五万两。儿臣从自己的私库出钱,每人赔五万两。”
德明帝气的心口疼,无力问:“这是用银子解决的事儿吗?抬起头来!朕问你这是用银子解决的事儿吗?你抬起头来,看着朕说话!”
太子被吓得更加不敢抬头了,不住颤抖:
“父皇,儿臣都做这等承诺了。您还要儿臣怎么样嘛。五万两不少了,他们本就应该为国尽忠的,如今意外死了,儿臣赔他们家人五万两,肯定是够了的。一般人赔偿不了这么多。”
德明帝看着这个儿子,沉默一阵后,忽然对外大喊一声:
“来人!给朕把这孽子拖下去砍了!说出这等禽兽不如之言,砍了都不能平民愤!”
外头进来两个禁军,不知是真抓还是假抓,毕竟是太子殿下,未来的国君,没有陛下进一步的命令,他们哪敢轻易动手。
禁军虽然没动手,可太子却真的吓坏了。
“父皇饶命,父皇饶命!此事,此事原不关儿臣的事,儿臣也是被人骗了!父皇息怒啊。”
德明帝恨铁不成钢:
“你被人骗?被谁啊!你今日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朕定斩不饶!”
太子果断指向了一直跪在他身后的裴景:
“是他!裴景!儿臣是受了裴景的蒙骗,他与儿臣说找到一位国手级的能工巧匠,他说有那能工巧匠在,百米高塔绝不是问题。儿臣是受了他的迷惑,才从太子府下了少府令让工部建造的。都是他,都是他的错!”
裴景原就在心慌,没想到太子临阵给了他致命一击,整个人也懵了,连连摇头:
“不,不是。臣,臣没有。臣只是……只是……”
德明帝对太子简直失望至极,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吟唱:
“皇后驾到——”
皇后杜氏从外殿急急入了元阳殿,见太子跪在一堆碎瓷片旁,脸颊上还有伤,顿时心疼不已,先抱着太子查看了一下伤势后,才对德明帝道:
“陛下这是何故?”
太子也适时抱住皇后,崩溃告状:
“母后,父皇说,说要砍了儿臣。母后救命,救救儿臣的命吧!”
皇后大惊:“什么?”
素来爱子的皇后惊愕的看向龙案后的德明帝,哀求道:“陛下——虎毒尚且不食子,贤儿纵有万般不对,您也不该轻言砍杀呀,他可是您的嫡长子,是太子,是未来国君,您不能这般对他!”
“太子年轻,不堪政事也是寻常,您今后慢慢教他便是了,何苦要这般。”
德明帝扶额叹息:
“他还年轻?都三十的人了。做的事情,却连那十几岁的人都不如!不说别人,就说昭儿,他才十五,他就知道为哥哥分忧,在开封府里缉拿罪犯。他呢?他是太子,是长兄!他至今都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储君!”
“朕真是后悔,当初哪怕改了祖宗的历法,也不该立他这么个庸才为太子!”
德明帝在气头上,说的话是极重的。
皇后和太子都懵了,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建的一座塔塌了砸死几个人,皇帝居然就动了改弦易张的心思……
十五岁的齐昭在开封府里帮他哥哥缉拿罪犯。
说到这个,太子心里就有更多气抒发不出来了。
按理说,开封府尹都是由历任储君担任,可父皇偏心寿王齐铭,居然让他越过了太子,兼任开封府尹这一职,如今又当着太子的面儿贬低自己,夸寿王,太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皇后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站起身来,竭力护着太子:
“陛下,您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杜家自君登基伊始便忠心耿耿,太子有错,您罚他便是,何苦说这番严重至极的话。”
德明帝自然知晓他先前那番话的力道有多重,可他只是气不过。
皇后见他略有动容,再接再厉的劝:
“陛下,算臣妾求您,看在臣妾的份上,看在杜家的份上,饶了太子这回吧。”
德明帝已经对太子说出了那番重话,若再对皇后叱词严厉,只怕当真要引起朝野混乱。
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后,德明帝无力的摆摆手:
“退下吧。”
太子仍一脸懵,皇后立刻会意,拉着太子向德明帝磕了两个头后,就火速逃出了元阳殿。
裴景跪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四肢都在打颤发软。
“你还跪在那里作甚,要朕过去请你滚吗?”德明帝怒。
裴景哪敢有半分耽搁,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跨出了元阳殿的门槛,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仍低头跟在太子和皇后身后。
直到远离元阳殿,来到御花园,裴景才吓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今次算是逃过一劫。
太子听皇后简短训斥几句后,便与皇后禀告分别。
回头看见跟着他的裴景,太子多少有点尴尬,干咳一声,道:
“那个,先前孤也是迫不得已。你……别往心里去。”
裴景恨在心头,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他是太子,谁让他是今后的皇帝呢。裴景想要出人头地,就只能一门心思跟着太子。
“太子言重。此事确乃臣之失误,太子您是听信了臣之言,可臣也是听信了那江南来的假工匠之言,才酿成此番大祸。臣确实该死,请太子给臣将功补过的机会。”
裴景这番话,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然后顺势推给了谭一舟,手法和太子如出一辙,果然惹得太子惺惺相惜,拍了拍裴景的肩: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孤先前也是权宜之计,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的。如今祸已酿成,必然要有人为此承担责任,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裴景心知肚明:“是,臣知道。”
“还有就是。既然孤已经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要赔偿那几个死了的人家五万两一户,这笔钱总不能让孤一个人出,孤的私库这些年也所剩不多了。”
裴景再度点头表态:“是。臣……也会承担一部分。只是……”
“好。那就靠你了。”太子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的往皇后内宫去。
裴景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暗自‘呸’了一声,一户五万两的赔偿,他说起来倒是轻松,可一共死了四个人,拢共要二十万两,看样子太子府是一个字儿都不想出了……
这笔钱要到哪里去弄!
裴景出宫的路上兀自想着。
安定侯府已经没什么存项了,若是为太子担下二十万两的缺口,只怕安定侯府也会元气大伤。
上一世他也有过需要大量金钱周转的时候,那时候根本不必他废多少神,唐安芙善经营,把侯府内外打理的峥嵘富贵,他要用钱的时候,只需回去说一声,她给钱虽然不爽快,要问很多细节,但最终都会把钱拿出来。
如今裴景娶了唐碧茹,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一桩桩事情砸下来,他还是真少了个要钱的地方。
若是唐安芙在,这笔钱裴景可以理所当然的交给唐安芙去头疼,可现在,他只能自己去处理。
碧茹他是指望不上的。
不仅指望不上,她根本连上一世的一半美好都没了。
曾经的风花雪月,浪漫柔情完全不知所踪,现在的她,只有伸手要钱、伸手要钱和伸手要钱!
嫁到侯府以后,不说自己努力些获取父亲母亲的认可,获取侯府上下的认同,反而处处将责任推到裴景身上,裴景本就是冒着被父母责怪把她娶进门的,想着她能用温柔感化裴景的父母,能够用她的才学撑起安定候世子夫人的威望。
可实际上,她根本做不到。
这些曾经唐安芙轻轻松松就做到的事情,她唐碧茹却做不到!
不仅做不到,她还处处找茬儿。撺掇他为她去从侯夫人手里要侯府的管家权利,侯夫人拿着唐碧茹的嫁妆单子拍在裴景面前,一句‘她凭什么管家’就把裴景顶的没口开,母亲嗤笑碧茹痴心妄想,裴景又何尝不是?
她要不到管家的权利,就哭诉裴景不爱她,不为她做主。
裴景是越发不想回府去,越发不想听她在那无休无止的抱怨,更不想看她在侯府穷耍威风,明明身无长物,却硬是要在侯府摆阔,今天要吃燕窝,明天要用金箔,处处要彰显她世子夫人的气派。
可悲她哪里知道,裴景为了维持她那些不合时宜的‘气派’,已经捉襟见肘,入不敷出了。
☆、第 61 章(改个错字)
第六十一章
唐安芙白日里在马球场上听了一场八卦, 晚上齐辰回家后, 两人坐在饭桌上,唐安芙问齐辰:
“古佛寺的高塔塌了是吗?”
消息都传到妇人耳中,齐辰在朝定然知晓。
“嗯。前儿的事了。”齐辰说。
唐安芙:“那塔怎么会塌呢?”
齐辰抬眼看了看她:“找错了工匠。”
唐安芙:“可那工匠是……”
差点脱口而出,那工匠是谭一舟, 上一世就是他建成的百米高塔。唐安芙及时打住, 齐辰不解问:
“是什么?”
唐安芙整理一番后说:“是裴世子从江南请的巧匠, 说他技艺高超。”
齐辰放下筷子,直视唐安芙:
“裴景说什么你都信吗?”
唐安芙一愣,他们不是在说那工匠吗,怎么扯到她信不信裴景上去了。
“也,不是。就是……觉得奇怪嘛。你干嘛这么敏感?”唐安芙觉得奇怪, 齐辰似乎不愿意她提起裴景。
上回在古佛寺看见她和裴景说话,齐辰也是这副模样。
可这一世,裴景是唐安芙的庶妹夫, 两人也没什么牵扯,齐辰这醋吃的飞起是什么缘故?
齐辰听到唐安芙说他‘敏感’, 目光灼灼盯了她一会儿后, 才重新把碗筷拿起来, 沉默吃饭。
他这样默不作声的吃饭,让唐安芙更加想不明白, 要说这一世她和裴景的牵连,最多也就她重生回来之前,给裴景写了一封情信, 被裴景当面撕了,她不甘心越裴景在青雀桥见面,再后来她就重生回来了,跟裴景彻底断了关系。
难道齐辰和她成亲前派人查过她?
他知道唐安芙曾经喜欢过裴景的事情?
要不然他怎会对唐安芙话中提到裴景的事情这么敏感呢?
筷子戳了几下米饭,唐安芙小声说道:
“我之前是给裴景写过……那种信,但后来我认清了他的人品,就再无关联了。你别吃醋了。”
齐辰惊愕的抬起头,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声音听起来相当危险:
“你还给他写过那种信?哪种信?”
唐安芙眨巴两下大眼睛,意识到自己可能判断错误,齐辰并不知道信的事,所以她刚才自曝其短了?
果断埋头吃饭,试图蒙混过关。
味同嚼蜡啃了一会儿米饭,唐安芙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立刻被对面齐辰阴骘的目光锁定,压迫感太强,以至于让唐安芙完全忽略不了。
乖乖的放下饭碗,期期艾艾坐到齐辰身边,把他面前的碗拿起来,送到他手里,用哄骗的语气说道:
“好了好了,吃饭。”
齐辰目光紧锁着她,一动不动,唐安芙亲自夹了一颗栗子送到齐辰嘴边,见他嘴巴不动,唐安芙用栗子碰了碰他,齐辰才勉为其难的张口吃下,但脸色依旧未变。
一顿饭吃的尴尴尬尬,饭后齐辰去他自己的书房处理公务,唐安芙到园子里去遛弯儿,遛着遛着就到了齐辰的书房门外,她做贼似的靠近齐辰书房,察觉屋顶处有人,唐安芙敏锐的看向屋脊处,正好看见从屋脊处探下头来观望还没来得及缩回头去的风影。
风影没想到唐安芙会发现自己,是她的警觉性越来越厉害,还是风影的动作越来越慢?风影觉得是前者。
四目相对,颇为尴尬。
唐安芙为了不让齐辰在窗户那儿看见自己,所以是蹲在地上往前移动,姿势相当鬼祟,唐安芙对风影摆了摆手,让他非礼勿视,别管人家的夫妻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