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小姑娘乌黑的发隙里穿梭,很快梳好了一个发髻。
小姑娘一摸:“咦?怎么是男孩子的发髻?”
少年有些心虚,咳嗽一声:“很好看了,宁宁梳男孩子的发髻也很好看。”
“真的?”
“嗯。”
……
阮宁只觉得身处一片混沌之中,恍惚间整个人如同溺水一般,喘不上气来,身体沉重,仿佛有人拖着她往水底游。
挣扎间她猛地睁开眼睛,周遭陌生威压让她瞳孔皱缩,手里的剑猛然出鞘!
一剑劈空,来人脚尖轻轻一点就躲了开来。
她胸膛起伏,面色冰冷。
“谁让你进来的?”她还记得自己入门前说过不要打扰。
九幽看着她像看一个死人,语调嫌弃:“做噩梦了?”
他不管阮宁,径自拉出一张椅子坐下:“主子让我助你修炼,我时间有限,没空等你睡醒。现在开始。”
阮宁喝了口凉掉的茶水,走到九幽对面坐下。
不知为何梦到小时候的事情,这让她不是很开心。
她扫了眼漏壶,戌时。
她冷冷看着九幽:“我们说好的时间是戌时,你来早了。”煞气太重,还害得她做噩梦。
九幽面瘫着脸:“你要我如何助你修炼?内力修行只能靠自己,没有捷径,若是招式,你在我手下一招都走不过。”
“这是我的事,你只要配合我便是。”
半晌后,九幽跟她双掌相对,阮宁感受到庞大的波动自九幽身上传来,丹田仿佛受到召唤一般隐隐颤动,内力烦躁不安。
她闭上眼睛,默念功法让内力在经脉中运转。她发现,这个世界除了她,似乎没有人知道这股波动的存在。
只是,关于武者,关于功法,他们家知之甚少。而世家大族往往隐而不说,很多秘密都被埋藏了。
九幽无语地看着阮宁就这样修炼。
他方才试了试阮宁内力,若是普通人,能有这样一身内力可当得一个高手。
只是,以他的角度,这样的武者,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哪怕几十个这样的武者一起上,也不过送死。
这就是大世家为何倾尽全力也要培养高手。一阶之差,可能就是家族末路。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登上最高的那座山峰之前,矮矮山峦都以为自己在峰顶了。
“我的功法一共五级,如今突破了第三级,若要救皇帝,必须达成五级圆满。”阮宁道。
九幽是武者,必定清楚其中关键。三级到五级没有那么容易,她只能尽力。
九幽眼神一暗:“你在说笑?”
“我只能尽力。”
“阮姑娘,哪怕是我,内力在你这个阶段,突破五级至少要一年时间,你认为陛下等得了?”
阮宁:“我会努力修炼,这起码是一条路。事实如此,有些事非人力可为。望你告知宁国公。”
可能是梦到了十六岁的谢九玄,她更加不想拖泥带水。
谢九玄或许是很注重亲情的一个人,梦里他提到弟弟时语气中的柔软和疼爱不是假的。
如今不近人情,或许是谢氏一门惨死对他有影响,只是,都跟她无关。
“尽人事,听天命。”她淡淡道。
九幽眼神终于变了。
他发现这个女人岂止是不纠缠主子,她甚至有些冷漠。
翌日,阮宁陪阮将军夫妇吃早膳的时候,九幽回了一趟宁国公府。
谢九玄眼下青色更浓,在白皙的脸上甚是明显。
“主子。”九幽抱拳跪下。他皱眉,皇后忌日临近,主子睡得越来越不好了。
“何事?”谢九玄翻看着阮宁写的方子。
“阮姑娘若要功成,至少需一年时间,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助她突破,陛下怕是……等不及。”
天下武者都知道,修行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没有捷径可走。
九幽有些担心。皇上对主子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谢九玄手指顿了顿,半晌,漫声道:“你听她行事便是。”
“主子,江南传来消息!”管家一脸激动,匆匆忙忙走进来。
谢九玄抬起眼睑:“说。”
九幽想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管叔。
“江南传来消息,说有人看见了二少爷!”
“找到了?”九幽眼睛紧紧盯着管叔。
“没有,线索断了。”管家抹了把额上的汗,“信上说,那人跟老夫人极像,隐隐能看出当年小少爷的模子,快找到了,快找到了啊!”老管家老泪纵横。
谢九玄盯着方子,眸子里情绪看不分明。
九幽眼睛里失望一闪而过。当年允王之乱,宁国公府二少爷十一岁,从那天起便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主子推测二少爷在混乱之中卷入灾民,被人带走了。
这些年宁国公府派出去无数手下,四处搜寻,有人称见过二少爷,找不到尸体,他们已经肯定二少爷尚在人世,只是线索往往查到一点就断了,很是蹊跷。
主子也怀疑是否叛党带走了人,只是这次将叛党连根拔起,对抓回来的囚犯轮番审问,他们都说教中没有跟二少爷年龄身份相似之人。
“属下安排小贾跟着主子。”九幽道。
主子身边不许人近身,为防别人冲撞,必须有人跟着。
“都下去吧,江南那边派人去查,若是找到,不论真假,先将人带回来。”谢九玄声音低沉。
“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三八哎,各位小可爱们节日快乐!
第20章 020
020
阮宁打开锦囊,数了数固元丹,准备入宫全都给小皇帝。虽然不能救命,但可以改善他身体的负担,减缓痛苦。
而且,若是髓元丹可以炼出来,有了这些丹药做铺垫,到时候司马徽身体反应也不至于过大。
阿娘瞅了眼,暗暗掐了一把阮将军大腿。
阮将军脸上肌肉抽了抽,不自在道:“宁宁啊!”
阮宁数好了丹药,将锦囊收好,抬头:“阿爹?何事?”
“咳咳!那个,梁侍郎府的公子阿爹昨日见了,一表人才,仪表堂堂,玉树临风,那个面如冠玉——”
“文采斐然!才华过人!”阮夫人瞪了眼阮将军,两眼放光地补充。
阮宁面色淡淡的,没有反应:“阿娘我该进宫了。”
阮夫人一把抓住她袖子:“哎呀宁宁呀,阿娘看过啦,那梁司南阿娘真是越看越喜欢,你不是认识茹儿姑娘吗?你今日见着茹儿姑娘,去她家玩儿,说不定能见着人呢!”
阮宁摇摇头:“阿娘我走了。”
“哎!宁宁!”
阮宁冷冷淡淡走了。
阮夫人跺了跺脚,回头盯着阮将军。
阮将军虎躯一震:“夫人?为夫表现不错吧?哈哈哈哈你给的词儿我都说给宁宁了!”
“不错你个头!不行,那林夫人也在相看呢,我怎么能把这么好的女婿让给她?!我得想想办法!”
“夫人你别乱来啊!”
……
阮宁马车行至半路,程秀文一身金光闪闪风风火火跳了上来:“阮姑娘!顺路!”
轻功还不错。
阮宁扫了眼,盘膝打坐,不予理会。
程秀文看着她怪异的姿势:“你这是干嘛呢?”
“哎过几日便是皇后忌日,到时候朝廷休沐,咱们祈福定是要停的,你那个皇帝教习之事想必也不用入宫,不知阮姑娘可否有空啊?”
阮宁不理会,他一个人说得口水四溅:“林太师府于城外有一处梅林,此时正是花开的时候,香飘雪海,梅花成雨,林家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办赏花会,给各府递上请柬,一同赏花饮酒,吟诗作赋,各府公子小姐都要来的,你去不去?”
阮宁眼睛蓦地睁开,一动不动盯着他。
程秀文被她盯得心虚,使劲摇了摇手里的洒金扇,眼睛在马车里上上下下打量,就是不敢跟她对视。
“你去不去倒是给个准话?”
“我何时跟你这么熟了?不去。”阮宁重新闭上眼睛。
昨晚内力一下子提升太多,经脉硬生生承受暴涨的功力,若是普通人,早就痛得满地打滚了,她却面不改色,无动于衷。
程秀文指着她,包子脸皱出了褶子,纠结半天,长吁短叹:“为何不去呢?宁国公很是尊重林太师,这种场合,老太师以文会友,宁国公也会露面,你当真不去?”哼,别人相信你不纠缠宁国公,他可不信。
他又不是没见过这个女人当初追宁国公有多痴心了。
“不去,再废话,将你扒光了扔出去。”
“不去便不去,凶什么。”
程秀文不情不愿挪得离她远点,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拍到阮宁面前几案上,“诺,这是然妹妹给你的请柬,宁国公定会去的,你不去可别后悔。”
阮宁运行完一个大周天,经脉硬生生被她咬牙拓宽。
这个世界的武者若是知道她这么做,怕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因为人的经脉相当于一个人习武的天赋,是不可改变的,没有人敢这么做。
程秀文见她脸色发白,额头上渗满了细汗,不由担心:“喂,你怎么了?”
阮宁收掌,将内力回归丹田,轻轻吐出一口气。
“你在习武?不会练功出岔子了吧?”程秀文瞪大乌溜溜的眼睛。
“闭,嘴。”阮宁冷冷道。
程秀文拿扇子捂住嘴巴,眼睛眨巴眨巴:“我跟你说啊,习武可不是闹着玩的,宁国公那是天上的月亮,你等凡人就不要肖想了,早点认清事实,哪怕你武功练到九幽那种境界,也没有丁点希望的。”
阮宁一把提起他的后颈,将人扔了出去。
吵得她脑门疼。若不是方才腾不出手,不用等他上来,她就将人踢下去。
“啊——”程秀文手忙脚乱施展轻功稳稳落到地上,“凶,太凶。”
不过,请柬也算送出去了,然妹妹让帮的忙他算办好了!
“不来最好,小爷我还不稀得看见你!”程秀文冲着马车跳脚。
真不知道然妹妹邀请她作甚。
不过,想到然妹妹在宫里,他又乐得笑容满面。祈福真是好啊,每天都能见到然妹妹!
*
明远殿里,众人围着林怃然。
“林小姐光彩照人,定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还要多谢大家捧场,到时我们一起玩。”
“好啊好啊,我开春就盼着你们府上的请柬了,可算是盼到了!”
程秀文气喘吁吁跑进来,扫了眼大殿,见阮宁不在,狠狠扇了两下扇子。那个女人害他一路紧跑慢跑才没有误了时辰,真是可恶。
林怃然眼角瞧见他:“世子。”
程秀文立即眉开眼笑:“众位妹妹。”
“还要多谢世子帮我递请柬给阮小姐。我们共同拜宁国公为师,同殿学习,如今也算半个同窗,众位都给怃然面子,赏脸受邀,阮姑娘也会来吧?”她笑问。
众人将注意力放在程秀文身上,听了林怃然的话,打趣: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还有人不来不成?”
“就是,太师府的梅林,多少人想看还没机会呢!”
程秀文傻眼了,他脸色僵住:“这个——”
林怃然也笑了笑:“阮姑娘不会拒绝了吧?”
程秀文心里暗暗骂阮宁拖后腿,事儿精,倒霉催的,他要是说没答应,岂不是证明自己办事不靠谱?
“没有!她当然去!然妹妹的面子谁会不给啊!”他心不虚气不喘,眼睛瞪得直直的。
众人说说笑笑:“就是 。”
“如此最好了。阮姑娘如今是宁国公面前红人,怃然有心亲近,还怕她事务繁忙,无法得空呢。能来就好了,真是令人开心。”她笑得温婉,在坐众人纷纷让她宽心。
许多公子更是放言:“她若出尔反尔,我等上将军府拖也要将她拖来,林姑娘且放宽心!”
梁茹儿在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人家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便不来,笑话,你们还想上将军府强逼不成?”
恰好阮宁这个时候踏着时间进来。
大家看着她没听到似的,一路走到自己位子上,面无表情,一贯清冷。
梁茹儿的话让众公子有些下不来台。
本来也是当着林姑娘的面,大家讨姑娘欢心,自然怎么好听怎么说。
如今被梁茹儿一戳,心里不爽。
正好阮宁来了,他们立即给自己找台阶。
“阮姑娘来了,正好,林府赏花会的帖子姑娘接了吧,到时候一定要来啊!”
程秀文是知道阮宁如今脾气的,那是个能动手就不动口的祖宗,想起当初被揍的痛,他用扇子遮了脸,默默坐下,想让众人将他遗忘。
阮宁头都没抬:“不去。”
话落,殿里静了静。
众人傻眼了,彼此面面相觑。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林怃然注视着阮宁清冷的脸,捂着嘴笑了笑:“阮姑娘刚才还说去呢,难道姑娘临时有事?”
阮宁:“我不曾说去,有事。”
林怃然蹙眉:“世子方才说姑娘去的,大家都听到了。难道世子听岔了?”
程秀文心想这哪成,怎么能在然妹妹面前丢面子。立即站起来道:“方才阮姑娘说去的,许是临时有事,哈哈哈临时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