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我的手!”他目眦欲裂,知道自己的手完了。
方才他们交手之时,已经有人报了官,这会差役将绑在屋中的孩童解救出来,门外闻风赶来的百姓抱着孩子痛哭。
“老天爷啊,娘的心肝,吓死爹娘了。”
“呜呜呜老天长眼啊!”
……
哭着哭着,他们将目光转向成武,恨得咬牙切齿。
“就是这个成武?!就是他抢了我家孩子?”
众人狠狠点头:“就是他!丧尽天良!”
这些父母撸起袖子,轰隆隆冲过去,对着成武就是拳打脚踢:
“王八蛋!不是人,天打雷劈!”
“王八蛋!”
……
花牛看着那些目光呆滞的孩童,再看看这群父母,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眼睛冒火:“成武,我去你娘的,你敢违背师门规矩坏我花门名誉!”气得他连师父骂人的口头禅都用上了。
他看着脸色发白的阮宁,再心虚地看一眼宁景,挠了挠头,一脸歉意:“姑娘,前辈,对不住,我花门中人护短,是我脑子不好使,没弄清楚便错怪了姑娘,我向姑娘赔罪!这个欺师灭祖的王八蛋便交给官府,我自回去将他逐出师门。”
宁景:“花无痕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花牛怒吼:“前辈若再毁我师门,说我师父坏话,休怪我无礼了!”
宁景转身就走,懒得搭理这没脑子的莽汉。花无痕的徒弟,跟他一个德行。
阮宁丹田内力充盈,皮外伤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宁景见她没跟上,侧眸,声音发冷:“还不走,要等血流干不成?”
他右手握了握,好像还残留着刚才细软温热的感觉。
说不出的怪异。却并不恶心。
他抿唇,眸子里一片漆黑。
小乙忙搀住阮宁胳膊:“阮姐姐,回去疗伤吧,你身上好多剑伤。”
他们一行离开,围观众人对着阮宁笑得开怀,尤其那几个父母,若不是阮宁走得快,对着她就差跪下来。
“原来是将军府的小姐,不但人美若天仙,武功还奇高,方才你们没见,一把剑舞得嗖嗖嗖的,打得坏人嗷嗷叫。”
“谁说女子不如男,以后阮姑娘便是我最喜欢的人,谁若说她坏话,我跟他拼命!”
“她太猛了,真是没想到,刚才我都替她捏了把汗,以为她必输的,结果她竟然赢了!”
“就是,谁能想到!了不起!”
……
林怃然目光从宁景脸上扫过,皱了皱眉。
听见众人的话,她面上笑容不变,眼底却沉了下去。
司马剑看着阮宁背影深思:“阮宁的功法,能看出门道吗?”
武者垂头,脸色惨白:“恕属下浅薄,不曾见过此类功法。”宁景方才扫了他一眼,令他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渗入,浑身叫嚣着此人危险。
“她身侧侍卫是什么来头?竟让花门大弟子退避三尺。”
“江湖上没有这号人物,许是,许是阮将军手下。”武者头垂得更低。
司马剑暗骂一声废物。
他眼睛里闪过什么,太快,林怃然也没有捕捉到。
不过,她笑了笑,想也知道,阮宁身怀如此功法,又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不可能不遭人惦记。
她嘴角勾起,笑得温柔:“能反败为胜,想来也是稀有的功法。或许是阮将军征战达达时缴获的也不一定。”
司马剑眼底诡谲:“是吗。”
*
阮宁回到药庐,才觉身上剑伤有些多。
当时打算耗尽成武的内力,抓住他出手的间隙疯打,虽注意避开要害,剑气只是擦过,没有刺中,但她真没注意伤了这般多处。
小乙数了数:“阮姐姐,一共八处。”
他眨了眨眼睛,凑到阮宁小臂一处,撅起嘴吹了吹:“吹吹就不痛了。”
宁景抱臂目光淡淡扫过:“胜负欲太强,打起来不要命,明知不敌却非要赢,今日我若一个不留神,你的小命就没了。”
阮宁:“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她抿唇:“花牛不在我意料之中。”
伤了成武以后,她本来有机会离开。
不过,到底是放松了警惕。
若是前世,她不会这般不留退路。
阮宁看了眼小乙。掉下来的时候,她觉得小乙会接住她,这个想法让她皱了眉头。
小乙是宁国公府之人,她不该如此信任。
她垂下眸子,将手腕拉起,细白胳膊上一道伤口皮肉翻开,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宁景扫了一眼,冷笑一声,将一瓶药扔给小乙:“若不是我中了你的毒,才懒得救你。”
小乙接过药瓶,打开细细一看,闻到那股清香,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有这个!”
宁景懒洋洋躺在藤椅上,狭长的眼睛闭上,闻言嗤笑:“我为何不能有。”
小乙抓住阮宁的手:“阮姐姐,快涂了这个药,涂上伤口很快就消,连疤都不会有!”
他沾了药膏轻轻抹在阮宁伤口上,白色药膏一沾伤口立即消失不见,那道伤口真的浅了很多。
阮宁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药?”
小乙挺了挺胸脯:“这是我家主子做的!非常稀有,一共只有五瓶,是救命的药!对了,林家小姐有次划伤了脸,太师夫人来求,主子扫了眼林小姐伤口,说不必用药,自可痊愈,用他的药是大材小用。林小姐白着脸走的!”
阮宁面无表情:“哦。”这倒是情有可原。谢九玄就是这般不近人情。
宁景听见她这声,眸子睁开:“怎么,你对这药有成见?”
阮宁:“多谢你的药。不过我的伤口只是外伤,用此药是否大材小用了些?”既然是救命的药,就该救命时用。
宁景瞧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气笑了:“爱用不用。”
他一甩袖袍,人已经消失在院中。
小乙才不管他,狠狠挖了一大坨往阮宁伤口涂:“他的药,我们不必心疼,这人本事大着呢,竟然能拿到主子的药……”
说着说着,他眉头蹙了起来,抬头跟阮宁视线对上:“这人,我家主子不会认识吧?”
阮宁看了眼药瓶:“宁国公将药赠与过他人?”
“或许,如今主子那里只有两瓶,给皇上留着的。”
阮宁垂眸:“以宁景身手,若要从谁手中得到此药,怕不是什么难事。”
“也对哦。”他猛地瞪大眼睛,“他难道是个大盗?!”
阮宁蹙眉:“或未可知。”
二人对着药瓶视线不动了。
如果宁景真是个大盗呢?
反正阮府也没有什么值得偷的。阮宁无所谓地想,就冲着他能帮自己修炼,他什么身份不重要。
“不可能,江湖上压根没他这号人。”小乙推翻之前猜测,肯定地说。
阮宁:“哦。”
第31章 031
031
花牛回到门派, 师父赤着脚躺在屋顶上晒太阳,高大的身躯,长了张娃娃脸, 皮肤黝黑,偏偏穿了红衣裳。显得皮肤更黑了。
花无痕闭着眼睛,没好气道:“受伤了?”
花牛挠了挠头,憨笑:“师父, 我碰到一个高人!”
花无痕转眼消失在屋顶,下一瞬, 出现在花牛面前。
“师父。”花牛恭敬行了一礼。
花无痕两指搭在他脉上,分出内力在他体内探查。
几息过后, 他嫌弃的目光霎时一怔,脸色变了:“这种经脉损伤……你碰到了谁?!”
花牛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京城小姐的侍卫。”
“放屁。”花无痕在原地不停地转圈,脸上表情似哭似笑, “怎么可能是侍卫!”
他收回手, 理了理衣领, 再怎么板着脸, 还是掩饰不住眼睛里的兴奋:“七年了!我特么以为这王八蛋真他娘的死了!老子就知道!祸害遗千年,他怎么可能嗝屁!”
花牛羞愧:“师父, 真的是侍卫, 那家小姐打伤了成武,我出手,被那人反手送了回来。我感觉不到那人武功深浅,给师门丢人了。”
他喃喃道:“那人还说师父坏话!若是, 若是我打得过,我一定教训他,我太弱了,抱歉师父。”
花无痕赤脚被青石板烫得皱了皱眉,他跃到阴凉地,没好气道:“你教训个屁!师父我在他面前也只有挨揍的份,你去送死还差不多!”
他上下打量着自己大徒弟,喃喃自语:“一看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花牛张大嘴巴:“啊?”
“他敢揍师父!”他气得脸色涨红。
“咳咳,”花无痕说漏嘴,揭过这篇不提,转移话题,“他如今在汴梁?”
“是的。他是阮将军府上的侍卫,唤作宁景。”
花无痕感到一阵牙疼。
“他,去做侍卫?确定没搞错?”他掏了掏耳朵,“不会是去暗杀大将军吧?!”
“这,弟子就不知了。他是何人啊?师父认识?”花牛想起宁景说自己师门时那股嫌弃的语气,不由气呼呼。
花无痕一边剔牙,一边漫不经心道:“哦,老仇人。”
花牛看着师傅那张黝黑的娃娃脸,总觉得师傅有些过于高兴,真是一点也不像听到仇人的样子。
“对了,师父,成武他做了有辱师门的事,近日京城里丢失孩童案件跟他脱不了干系。虽然只是个外门记名弟子,但是挂了我花门的名号,实在丢我花门的脸,我将他逐出师门了。”
花无痕一听,跳脚:“什么!那个王八蛋丢我的人丢到人家面前了!!!老子去宰了他!”
花牛看着前面烟尘滚滚,摸了摸脑袋:“师父什么时候这么好面子了?”
“师父不是常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么?”他皱眉不解。
*
林太师府。
林怃然再次打开了花寄留下的信,仔细读过每一行后,小心拿出箱子里那封焰火,手指在火红漆封上摩挲着,半晌,她下定决心,走到窗边,将信号放了出去。
窗棂里吹进来的风将展开的信纸吹翻,正好露出整整齐齐的字迹。
“……若是有一日我身死,小姐遇到危险,放出这封焰火,我师父定会赶来。”
*
将军府药庐。
小乙蹲在阮宁旁边,趁她吃饭不练功,叽叽喳喳分享听到的消息。
阮宁嘴里咬着一个包子,一边腮帮子鼓起,面无表情,眉眼不动,也不知听是没听。
宁景一眼扫过去,嗤笑一声。
小乙瞪他一眼,继续说:“……你们猜那成武偷了孩子要干嘛?世上偷小孩的人有,成武一身武艺,何必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宁景慢条斯理喝完碗中白粥:“说了半天,你是一句重点也没讲。”
小乙看着粥里的红薯百般嫌弃:“日日红薯,你自己烤着吃不行吗?非要在粥里煮,哼。”
他狠狠咬了一口包子,将粥推得远远的。
“包子比粥好吃多了!”
宁景扫了眼包子,懒洋洋斜倚着,嗤笑:“我就喜欢喝粥。”
“没滋没味,你不腻啊。”小乙蹙眉,这回是真的好奇了,“怪人。”
宁景双手枕在脑后,眼角扫到阮宁丝毫不为外物所动,吃一口包子喝一口粥,简直当旁边俩人不存在。
他狭长的眼睛微眯,直起身,伸出修长手指,拿起包子咬了口,一口就扔掉了,嫌弃不已:“真难吃。”
阮宁放下筷子,这才分神,看着小乙道:“成武偷小孩做什么?”
“他什么都不肯说,说什么说了就会被灭口,还不如死在官府手里,好歹死得痛快点。”小乙肩膀耷拉下来,很没有成就感。
阮宁蹙眉,却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宁景闻言,眼睛垂了下去,眸子渐渐冷了。
虽然有些嫌麻烦,阮宁却打算去趟宁国公府,看一看谢九玄目前找到的药材是否有问题。别到时她功力突破了,药材却出了问题。
“我也去我也去!”小乙跟上,“我好久没有回去啦!主子快不要我了。”
他头上发茬稀稀拉拉长出一些,药丸每日都在吃。
体内那些毒药将他体质变得十分奇怪,一颗药下去,只能发挥一成都不到的药效。
倒是宁景有些沉默。
小乙蓦地想起什么:“你那瓶药出自宁国公之手,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宁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道:“我都不记得自己是谁,怎么记得药从哪里来?”
小乙挠了挠头:“也是哦。”
阮宁他们前脚一走,宁景后脚便拧着眉消失在院里。
*
宁国公府,湔雪堂。
九幽正在整理奏折,宁景突然出现在书房内,他一怔,立即行礼:“主子。”
谢九玄摆了摆手,一旁扮作他模样的替身戴上面具后行礼消失在房中。
“可是出了什么事?”九幽满面严肃,主子昨日交代最近几日助阮宁练功,不会回府。突然现身,必是出事了。
谢九玄顿了顿,面上冷淡无波:“关于成武之事。”
说完,身影便消失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