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记忆中, 陈春红很疼这个小女儿, 有什么要求陈春红都会答应。
刘艳听了,拒绝道:“妈最近上夜班特别累, 我不想拿这件事去烦她, 所以才让你去。”
真是这样?
刘春生怀疑的目光打量刘艳,真是这样, 怎么要等媳妇去上班后,私下里来找他说这件事,刚才刘艳敲他房间门时,他看到是她, 吓了一大跳。
只觉得,她又要搞事情?
刘艳见刘春生迟迟没有回复,只好催促加威胁:“你要是不去,我明早就和妈说,你趁她不在家,对我和大哥不好,偏心眼儿,只对二哥好。”反正,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刘春生的偏心,大约妈说过他,平时他在妈面前倒是收敛一些。
“我没有。”
刘春生急得鼓圆眼瞪向刘艳,立即反驳道:“我对你们都是一样的。”
刘艳回之以嗤笑,哼,世上所有偏心眼儿的父母,都觉得自己没偏心。
起身要走。
刘春生见了,心里怕她告状,急得抹了下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拉住她,“你等等。”真是债,上辈子欠她的,不对,是上上辈子,“好,好,好,我去还不行。”答应后,又拿眼瞄向刘艳,“不过,咱们先说好,你妈要是追究起来,到时候你要帮我说话。”
“放心,没问题。”刘艳撇了撇嘴。
搞定了刘春生,刘艳却没有料到,那位何老师是个心急的,次日一早,她妈上夜班刚回来,大家围坐在桌旁吃早饭,那位何老师就上门了。
二哥刘华跑去开门,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何老师,整个人都惊了一下,“艳……艳儿,何老师来家里了。”
“学校老师来了!”陈春红诧异道,一点没耽误,立马起身,去门口迎接,“您好,您就是何老师呀,快进屋来,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吃早饭了没?要不一起吃,我家正在吃早饭,我给你添双碗筷……”
“不用这么客气,我吃过了,”何老师面对热情的陈春红,忙地推辞,然后自我介绍一番,说明来意:“我是附小三年级一班的班主任何老师,我来找刘艳的家长,谈一下关于刘艳下学期调班的事。”
“我就是,我就是,老师赶紧进屋坐……”
陈春红热情地招呼何老师,又是请坐,又是让大儿子刘军倒水,喊二儿子刘华移风扇的,一旁的刘艳见了,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而何老师进屋后,在靠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大约不常笑,所以面对她妈的热情,脸上挤出来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违和,与她的面容不搭,大约平常不怎么笑,显得很生硬。
现在,现在刘艳只希望,何老师一如既往地坚守原则。
回转头时,看到刘春生对她做了个无辜的表情,意思这不怨他,虽然看起来,一副无奈的样子,但刘艳却觉得,他明显是松了口气。
哼,太糟心了。
刘艳索性转过来头,不去看。
有些时候,真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何老师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了,当她说到:前天散学时就告诉了刘艳,让她回来和家里说……刘艳明显感受到,她妈瞥过来的目光有点凉嗖嗖的。
好在,她妈没挑明,孩子回家根本没提这事,而是顺着何老师的话接,“我们听了,都很高兴,这是大好事,对孩子负责,我们做家长的当然要支持,下学期,让刘艳去一班,我们家长完全赞同。”
何老师一听这句准许,脸上又露出一丝笑容,比进门时真诚了许多,差点要伸手去握陈春红的手了,“你们家长能这样想,支持我们老师的工作,实在太难得了……”
眼见两人达成共识,已经谈成了,刘艳觉得她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下学期就铁定要去一班,天天面对这位古板严肃的何老师了,“妈,我下学期去一班,让二哥也和我一起去一班,好不好?”说着,抱着她妈的胳膊摇晃,“我想和二哥在同一个班里。”
“你们上了两个月学了,都已经适应了,又不像先前刚去,为什么还要和你二哥同一个班?”陈春红见何老师进门后,根本没提二儿子刘华,因为有大儿子刘军的先例在,她早就知道,成绩好的学生,在老师面前有优待。
她当然也想二儿子刘华去一班,只是二儿子的成绩,去一班肯定会垫底,这样的话,不如留在普通班,更主要是眼前这位何老师完全没这个意向,她不好贸贸然地开口提,孩子入学报道时,她和教导处的高主任聊过,对这位何老师的脾性,打听到了一二。
她希望孩子好,却也不愿意孩子受到区别对待。
刘艳就知道会这样。
“妈,我和二哥不在同一个班,我在班里,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你之前在班上,有被人欺负?”陈春红忙关心问道。
“没有,那是因为有二哥在,像我们班,有个小女孩,被同学欺负的,上课都没法坐在她自己的座位上……”
眼见陈春红眼里浮现一抹担心,何老师立即打断刘艳的话,保证道:“这个你可以放心,在我们班,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陈春红听了,欣喜地点头,“对,出现这种情况,你可以找何老师。”
“可是老师总有看不到的地方,在我们班,那位欺负人的同学,上课的时候,总是等老师背过身去了,才霸道地不准那个小女孩坐在座位上,下课了去厕所里堵人,那个小女孩吓得一整天都不敢去上厕所。”说到这,刘艳刻意做了个怕怕的神情,靠在她妈身上,“妈,我不要那样,我要和二哥同一个班,让二哥帮我打坏人。”
又抬头,望向何老师,“何老师,我下学期调去一班,让我二哥跟我一起去,好不好?这样,我和二哥就能在一个班里了,我也不用害怕被人欺负。”
陈春红同样期盼地望向何老师,她不主动提,但小女儿刘艳提了出来,她当然要替二儿子刘华争取一下,如果这位何老师主动让老二去一班,那么再好不过。
她主动要的人,总不能再区别对待吧。
“不行,刘华的成绩太差了。”何老师一口拒绝,只是拒绝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话说得太直接了,这不是在老师办公室,是在学生家里,而另一边,坐在桌子上的那位孩子的父亲,脸色陡然大变,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唯有面前这位孩子的母亲,倒是依旧带着笑,慢悠悠地说道:“这样呀,我家刘华现在的成绩是进不了一班,但也没差到完全不行的地步吧,我想何老师,你应该也能看到,这两个月,他的进步很大,只要他保持势头,持续有进步就很好。”
“一口也吃不成个大胖子,何老师,你看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的。”何老师附和道,语气里满满的尴尬,急乱中,又忙辩驳道:“成绩只是一方面,刘华在学校爱打架,像这样爱打架的学生,来了我们一班,会影响到其他好学生学习的。”
刘艳听到这,忍不住为这位何老师的情商点个大大的赞。
哪有这么说话的?
指着和尚骂秃驴,除了这位眼高的何老师,也没谁了,当着她妈的面这样说二哥刘华影响别的好学生,依照她妈护短的性格,绝对接受不了。
刘艳几乎猜到,这会子,她妈心里估计开始打退堂鼓了,连她都不会愿意送去一班。
陈春红的确这样想了。
在她看来,这位何老师太不会做人了,刘华还在这里了,怎么能当面说孩子不好,何况,二儿子刘华打架从来都占理,不随便欺负人,她根本无法容忍别人一再说她孩子的不是,不过,顾虑到对方是老师,孩子以后还要在附小读书,她不想彻底得罪人。
一时间,还没想好回敬的说辞。
她没想好,坐在桌旁的刘春生却气愤得不行,二儿子刘华的好,旁人哪比得上,所以,当他察觉到媳妇也有点生气时,立即抢道:“我看刘华和刘艳留在五班挺好的,他们兄妹俩要一起在一个班,下学期刘艳也不用调去一班。”语气**的,不容商量。
何老师一听,急了,“那怎么能行?”
“为什么不行?”
“刘艳成绩特别好,这次期末考,全年级第一,当然要调去一班。”
听听,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刘艳不由笑了,猜到事情已成定局,虽然过程与设想的不一样,但殊途同归,于是,无比真诚地喊了声何老师,“如果考全年级第一的话,要去一班,那么下次考试,我就不考第一了,争取考个第二第五什么的。”
何老师听了,气得个倒仰,脸色铁青。
刘艳却不管,反而高兴地夸赞道:“我二哥打人可厉害了,连六年级的学生,都打不过他,我觉得,一班也没人能打得过他,他一定能按着一班的同学在地上打。”说着说着,两眼冒星星,里面满满的崇拜。
何老师暗骂了句,朽木不可雕也,好在,到底存了一份理智,没骂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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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大约是让刘春生一张冷脸给吓到了,何老师灰溜溜地离开了。
刘艳伸手戳了戳二哥刘华手臂,小声道:“走,我们出门玩。”
“现在?我还没吃饱……”刘华说到一半,回头才发现妹妹刘艳悄悄朝他使眼色,又见妈送走何老师后,一下子变了脸,黑沉沉的,看起来有些吓人,于是连忙点头,“好,我们走。”
“走?打算去哪呀?”陈春红咬牙切齿地盯着二儿子和小女儿。
刘艳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一脸讨好的笑,“妈,没去哪,就到下面院子里和其他人玩耍。”
“我刚看了,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们和谁玩呀?”
“谢玲、柳青青她们,昨晚就约好了,院子里没人,应该是还没出来。”
“她们没出来,你们去干嘛,都给我不许去。”陈春红喝止道。
“妈。”刘艳鼓了鼓腮帮子。
陈春红不理会小女儿的撒娇,目光严厉盯着她问道:“老师要你调班的事,为什么不和家里说?”
“我和爸说了。”
话音一落,刘春生倒抽了口凉气。
得了,不帮他分辩,还推锅给他,急忙要解释撇清,却又听刘艳继续道:“妈,之前老师没说要家访,而是让你和爸有一个人去学校,你最近一直上夜班,白天要补觉,于是我和老师说,爸今天上午会去学校,就没告诉你,但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爸,只是没想到,不等爸去学校,何老师提前上门来了。”
“妈,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不想去何老师的一班。”刘艳说着说着,整个人就趴到她妈膝盖上了,见她妈没有推开她,又再接再厉,“你看,何老师不喜欢二哥,也不喜欢我,一听说我要考第二名,就不要我了……”
“胡扯,”
陈春红只觉得哭笑不得,忙喝斥一声,打断小女儿的胡说,又是气得不行,抬手大巴掌朝小女儿屁股上,大力拍了一下,“哪有这个意思,你倒说说,有你这么气老师的嘛,不考第一名,去考第二名第五名的。”
没见老师脸都气青了。
“我就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你就给我信口胡说。”陈春红看着小女儿眼珠子咕噜直转,忍不住又拍打了一下。
刘艳连忙闪躲,“妈,痛,别打了。”没躲开,反而往她妈怀里扑腾,腻在她妈怀里。
大夏天的,早上都热得慌。
很快,陈春红推开了她,“坐着,好好说话。”把人提溜起来,放到桌旁的长凳上,刚才何老师过来,他们早饭还没吃完。
刘艳跟没骨头似的,坐到长凳上,依旧歪靠在她妈身上,“妈,你上了一夜的班,吃完早饭,赶紧去补觉,养足了精神,晚上才好去上班。”
“孩子说得对。”刘春生插了句嘴,却惹来陈春红的一记瞪眼,刘春生憨笑道:“我是关心你。”
在自家男人和孩子的催促下,陈春红吃完早饭后,洗漱一番回房去补觉,躺在床上,才猛然记起来,听何老师那话的意思,二儿子刘华经常在学校打架,她还没有教训他,倒让他们好话哄得,刚才忘了这岔。
事情过了,她也歇了再起身出去追究的心思了,她相信自己教出来的孩子。
实在是很累,夜班上得身体吃不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客厅的刘艳和刘华兄妹俩,在刘春生上班去后,见妈回了房许久没有出来,看样子是睡了,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招来正在洗碗的大哥刘军一声嗤笑,“瞧瞧你们这胆子。”
“说得你好像不怕妈似的。”刘艳压低了声音,嘲笑了回去。
刘军想了下,点点头,“嗯,我的确怕妈。”他妈打起孩子来十分凶残,所以他吃教训,长记性,“我没你们挨骂的次数多。”
这话刘艳反驳不了。
到了当天晚上,她妈又一次出门上夜班时,刘艳又跑去了隔壁屋找刘春生,刘春生见到她,几乎条件反射,满脸警惕,“不管你说什么事,我都不答应。”
他不要背锅。
恨不得离她三丈远才好。
刘艳看他防备的样子,只觉得好笑,站在门口,没有进屋,“这回你会答应的。”却没有再卖关子,直言道:“你看妈长期上夜班太累了,对身体不好,你想想法子,让妈少上点夜班。”
果然,一听这话,刘春生的防备心立即卸去,脸上多了丝为难,“你以为我不想,可是你妈不让我去找厂长,给她换个组。”那位高组长的儿子陈明明,判了三年有期,算是已经彻底得罪了。
媳妇待在她手底下,日子怎么会好过。
“妈不同意,你先找了人,换了组,妈也不会硬逼你再找人给换回来。”
这是让他先斩后奏,他一来不敢,二来不愿意违背媳妇的意思,满眼不确定地望着刘艳,“真要这么做?要是她发火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刘艳差点翻白眼,刘春生这死脑筋,她不期待他有多灵光,“最多把你赶到客厅睡几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