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嫌弃。
在玉罗刹还沉浸在他一天不说一句话,情绪内敛,能不表达就不表达的儿子居然出口告白这件事上,就见西门吹雪道:“你毕竟也算是我父亲。”
“这件事就通知你一下。”
他用的是通知,并不是征求意见。
玉罗刹回过神来,就见西门吹雪已经收了剑转身离开。
他背影挺直,玉罗刹忽然有些后悔刚才没有看见他的面色。
不过他又一想,既然他儿子已经亲口承认了喜欢阮裳,那么就距离他追求阮裳不远了,到时候自己也能天天看见这个铁树儿子开花。
这样一想,虽然武功被封住了。但是似乎也没有那么无聊啊。
就在玉罗刹幻想着以后的日子时,阮裳已经上路了。
按照正常的武林中人的脚程,从蜀中到京城至少也得两天。
但是阮裳并不是正常人,她是破碎虚空,领悟过空间道义的人。轻功自然是如鹤高翔,顺风疾飞。
底下的人只能看到一道云影闪过,像是乌云掠月很快就没了踪影。
在普通人看来,这样的武功已经无异于白日飞升了。更何况,它还是一夜千里。
阮裳在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到了皇宫门口。
中途南王世子醒来过一次。
他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天,在感受到阮裳的松懈之后,想要扒开袋子逃走。
结果刚把麻袋开了个口,他下一刻就吓的一动也不敢动了。
万丈高空就在眼前,南王世子刚打开麻袋就呼了一脸气刃,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连尖叫也叫不出来了。
阮裳想着他醒了,也正好能看看风景。
但是没想到她刚回过头去,就看见对方两眼一翻,又再次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还颤抖着叫了声“救命。”
阮裳:……
她就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人。
算了,随便他吧,反正只是个麻袋而已。
于是阮裳在中途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又收紧了麻袋,带着它再次跳跃。
今夜对于紫禁城来说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皇帝在身边太监的目光下,拿起桌上的汤喝了口,之后又重新批改起了奏折。一直到夜深了才叫对方退下。
那太监眼见着任务已经完成,这时候自然也就不再多劝。
在行了礼,叮嘱皇帝注意身体之后就躬身离开了。
阮裳到时,正好撞见那太监离开的一幕,目光不由微微顿了顿。
她弯腰蹲在屋顶之上,在皇帝收了笔,刚合上奏折之后,忽然一跃而下。
即使是扛着一个特别大的麻袋,阮裳也依旧身轻如燕,没有任何动静。
要不是皇帝眼睁睁的看着面前多了一个人,都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了。
“你……”
他张了张口,在看到阮裳面容时忽然无言。
“草民阮裳拜见陛下。”
阮裳行了一礼之后,才直起身子来。
“陛下莫要慌乱,我不是刺客,此次前来只是有一件事要交与陛下处置。”
那黑衣窈窕的美人就站在面前。
斗笠下面容冷淡昳丽,就像是只在夜间开放的昙花一样,有种稍纵即逝的美。
皇帝心中微微顿了顿,一直到她将麻袋扔过来时才回过神来。
“你就是最近盛传已久的天下第一美人?”他出声问。
随即又有些惊讶:“你会武功?”
阮裳的名声不知武林中人知道,就连他久居宫内,竟然也听过。甚至皇帝也看过坊间关于天下第一美人的画本子。
什么#红鞋子对月起舞,公孙大娘止剑我见犹怜等等。#
皇帝之前原本以为画上的已经够美了。
却没想到真人居然比画上的还要美十倍不止。
也难怪会让蛇蝎如公孙兰,也觉得我见犹怜了。
皇帝恍恍惚惚,好久才从她的美貌中回过神来。
他这时才想起对方半夜闯进大内的事,如果不是武功极好的江湖人,恐怕是做不到的。
阮裳点了点头,不明白这么明显的问题他为什么还要问。
她这个样子,明显就会武功啊。
不然凭空飞到大内吗?
呃,她好像还真是飞过来的。
算了不想了。
至于前面的天下第一美人问题,阮裳现在已经学会了忽视。
在皇帝开口后,她直接道:“陛下不必纠结于我是何人,我的来意,只需要您看一眼那袋子便知。”
她话中说的信心满满,皇帝不由也有些好奇。
正巧那袋子在地上滚动了两下,似乎有活物的样子,微微露出了半颗头。
阮裳见状,运气粉碎那麻袋,当布料纷纷扬扬散开的时候,就露出了里面的人。
——正是南王世子。
居然是他。
皇帝怔愣之下沉沉不语,似是被这个事实给打击到了。
事实上心里想的却是:早就想捉他了,但是这冒牌货一直在宫外,派人手也捉不到,没想到今天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阮姑娘可真是个好人啊!
皇帝这样想着,面上却和心里完全不一样。
他面色微沉时,帝王的威严显露无疑。
——而这时南王世子终于也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差点被吓死。还以为自己已经魂归地府。
直到看到对方身上的龙袍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到地下。
“臣……”
即使是想要造反,但是为臣的本能早已经根植到了骨子里。南王世子下意识的开口。
心中却猜测万分。
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眼前这个皇帝是真的皇帝吗?
如果是真的,难道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他真的由蜀中来到了这里?
就在他吓的瑟瑟发抖的时候。
阮裳忽然开口了:“见到了人,陛下想必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了。”
“我观你桌上的汤也似是有.毒.的样子,陛下可有考虑后面怎么办?”
她这句话终于提醒了皇帝。
不过,他面上却并无多少忧虑。
反而松了神情笑了笑。
“此番有劳姑娘了。”
“不过对于此事,朕也已经有了些察觉。”
“那些汤朕只是倒进了袖口中而已,不足为虑。”
阮裳惊奇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帝还挺厉害。
“至于南王世子。”
皇帝微微沉吟片刻,画风一转道:“不如这样。”
“这些日子国库空虚已久,朕正愁着没有人填充,不如叫南王拿赎金来赎回。”
赎、赎金?
阮裳有些不确定。
皇帝以为她是想要分一杯羹,于是道:
“当然,此事多亏了阮姑娘,这赚得的银子,我们可以二八分。”
“我八你二。”
阮裳:……
她万万没想到一国皇帝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且他居然还那么抠!
“我三你七,不能再少了。”
阮裳道。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想要用帝王的威严威慑她,但是阮裳却不为所动。
他只能道:“好吧,那就这样了。”
南王世子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皇帝和阮姑娘商量着要将他以怎样一个价钱高价卖给他父王。
而且还是事后立马翻脸,卖完就抓进牢里的那种。
他差点气死。
但是这里却完全没有他开口的地方。
阮裳写了一个地址给皇帝,商量着到时候把银票寄过来。
两人之间合作十分愉快。
皇帝觉得阮姑娘不但长的美,而且还识趣。
阮裳觉得皇帝一看就很聪明,而且也识趣。
皇帝是要养国,阮裳是要养马。
都很愁。
两个穷鬼之间很快就达成了共识,默契的将对方当成了知己,准备联手坑南王一把。
还在南王府等着的南王派出去了无数人去寻找世子,却始终杳无音讯。
就在他几乎愁白了头发时,却收到了皇宫里的折子。
“王爷,这是陛下给您的信。”
南王本来不准备看的,烦躁的扔在一边。过了会儿等到人退下之后,却又忍不住拿起来看。
结果这一看,却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
小皇帝居然敢口出狂言,叫他将这些年的财宝都上缴国库。
哼,真是白日做梦!
正当他这样想着时,却看见了下面的话。
“——朕知爱卿一定不愿意,所以特意请了贵府世子来做客。”
“世子现在在京城很好,爱卿若是想见,便带着积蓄来吧。”
哦不,是赎金。
至少也得把国库填满那个数。
这数额。
南王就是倾家荡产也交不起。
他气的浑身发抖,几乎差点背气过去。
“皇帝小儿欺人太甚!”
他嘶声大吼时,下人又匆忙拿了块玉佩进来。
“王爷,这时刚刚有人放在门口的。”
“瞧着像是世子爷的啊。”
他话音刚落,就见南王喷了口血晕了过去。
一时之间吓的连忙去找大夫。
而阮裳此时早已经回到了蜀中。
玉罗刹刚过了一晚上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的日子。
好不威风的对着小红马吐槽了阮裳一顿之后,刚转过头去,就看见了跳进院子的正主。
吓的连手里的马草都有些拿不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对,你不是去京城了吗?”
他一脸见鬼的神情。
阮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惊讶:“你好歹也是大宗师,不知道夜行千里吗?”
等等夜行千里?
就在玉罗刹恍恍惚惚时,阮裳又开口给他补上了一刀:
“话说,我一直以为这是大宗师的必备素养来着。”
大、宗、师、的、基、本、素、养!
自己辛苦瞎几把练到大宗师行列,却菜的一匹的玉罗刹:……
我tm就不应该开这个口!
第34章
玉罗刹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过。
他从十岁习武到现在, 谁见了不得承认一声天赋异禀。就连大宗师这个境界,在遇到阮裳前,就玉罗刹所知, 突破的也就他一个人而已。
作为曾经站在世界巅峰的男人,他简直无法接受自己其实是一个废鸡这个事实。
他难道真的是个假的大宗师?
一直以来都是因为他太弱了所以看不清事实?
玉罗刹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咦, 你怎么了?”
阮裳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本来只是随口一回答,结果说完后就见玉罗刹面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颓败了下来。
就像是被什么打击到了一样, 难以自拔。
而且这一次, 他罕见的没有出声反驳她。
难道是被伤到了自尊心?
阮裳猜测着。
不过, 目前好像就这一个答案了吧?
算了,大不了她收回刚才的话罢了。
阮裳自认还算是个比较心软的师父。
照顾到玉罗刹或许还存在着曾经作为魔教教主的自尊心,便没有再开口给他补刀。
只在对方沉默不语后, 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长道:“其实你也不必丧气,你既然拜了我为师, 我之后便也会教你一些实用的技巧的。”
“小玉,相信我, 你虽然年龄大了些, 但只要勤奋努力,现在开始学还来得及。”
若是放在往常玉罗刹一定会不屑的冷笑一声, 以表示自己不需要。
但是现在,他却仍旧沉浸在自己是个弱鸡这个打击中。
以至于连反驳都提不起力气。
玉罗刹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阮裳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一时之间两人还真有了那么一点师徒的意味。
直到阮裳叹了口气,就在玉罗刹以为她会说什么安慰的话时。她却接过了自己手中的马草。
“——这马草还是尽快给小红吃吧。”
“要不然再放都不新鲜了。”
玉罗刹一时还没反应的过来。
等等,这不是说我是个弱鸡的事儿吗?怎么又扯到马草身上了。
难道我还不如一匹马?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 阮裳将手里的草抖了抖,在灰尘掉下后, 塞进了小红嘴里。
她神情特别专注,眼神特别认真。
然后就在玉罗刹疑惑的目光中——转身进了房间。
丝毫不再理会还在伤心中的玉罗刹。
一直到门关上,玉罗刹才反应过来。
不是,她就真的这么走了?
阮裳是真的不懂玉罗刹扭曲又纠结的心态。
在她看来徒弟被打击到了怎么办?
没事,在冷风里吹吹不就好了。
毕竟,心软是心软,但是她才不是什么惯着徒弟的师父呢。
……
在玉罗刹还对阮裳的行为不可置信时,她已经开始补觉了。
昨天晚上跑了一晚上,虽然并没有多累,但是阮裳睡觉的习惯却没有改变。到了时间还是应该补一觉,第二天才能打起.精.神来。
就在她进去睡的时候,玉罗刹还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