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文学的生活,除了照顾妈妈和她,就是寄情工作,别无其他。
哥哥是有多少年,没有过想要给艺艺找嫂子的想法了?
文艺有些没有办法接受,楼尚和第五夏之间,互生的“情愫”。
第五夏娴熟了拿了一个餐盘,装了一碗海鲜龙须面,把里面的虾去头去线,把鲑鱼并不太多的几根大刺挑出来,又把所有贝壳类的壳都去彻底了,才端着餐盘去了文艺的房间。
第五夏对文艺时不时要耍的小性子,早已轻车熟路。
按照文艺的逻辑,就算是友情,也要时不时地吵一吵,才能永葆新鲜。
把面放到文艺的床头,第五夏抽了张纸巾帮文艺擦眼泪:“不哭,吃面。”
“艺艺才不要吃夏骗骗的面面。”
“哪里骗?”
“夏夏真的不喜欢楼尚大师吗?”
女生不讲道理的时候,总喜欢揪着同样的问题,一问再问。
她喜欢楼尚吗?
第五夏自己是真的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还非常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面的车祸现场。
那么明显的抗拒和厌恶。
尽管,这两种感觉,在第五夏喝完96度的生命之水之后,就变得不太明显。
要说喜欢,根本也就还来不及。
在第五夏看来,她和楼尚,永远也不可能像学艺兄妹那么相处。
耶罗尼米斯留给她的,关于第五绮雯的调查报告里面,记录了至少三次,通过完全不同的渠道,联络她在国内的亲人的过程。
官方的、非官方的,但凡三次里面有一次是得到回应的,她也不会被耶罗尼米斯收养,在无尽的黑暗里面长大。
第五夏在少不经事的年纪,下意识尘封的那段悲伤的记忆,因为调查报告里面,那几张血肉模糊的照片,还有手上戴着的那个纽扣手链,慢慢有了一些复苏的迹象。
仅仅只是迹象。
尘封将近二十年记忆,就算再度开启,也有点像是别人的故事。
对于第五夏来说,今天的她和昨天的她,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改变的,她再也没办法,以一种事不关己地默然,对待楼尚。
但要说不喜欢,好像也确实是不太对。
她对楼尚,和看完遗嘱文件之前,的的确确是有些不同了。
这一点,并不以第五夏的承认与否为转移。
“或许,喜欢,和你,不一样。”第五夏说了一句对她来说,非常长的话。
文艺愣了愣,夏夏是终于承认了吗?
她哥哥文学是一棵情感领域的铁树没有错,那夏夏呢?
哥哥是情感铁树,夏夏就是情感金刚。
她不能伤害哥哥,就能伤害夏夏吗?
“艺艺肚肚饿饿手手累累,要夏夏喂喂。”文艺很快就回归到了叠字妖姬的状态。
第五夏像照顾残疾人似的,喂文艺吃完了一整碗海鲜龙须面。
还好她比较有先见之明,把所有的骨头和外壳,都事先剔除了。
要不然还得再找个碗来装。
文艺乖巧地好像压根就没有发过脾气似的。
第五夏喂到嘴边她就吃,吃完继续张嘴等投喂。
一切都回归到了最初的样子。
“夏夏,今天晚上,艺艺要吃烤全羊,还要吃烤乳猪。”
“都要?”第五夏并不意外文艺“点菜”,但一顿饭要全羊+烤乳猪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嗯嗯,猪猪和羊羊要永远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永不分离。”撒娇妖姬找理由的能力,非常人所能及。
没等第五夏反应,文艺又来了一个二度生气:“坏夏夏,才刚刚答应艺艺一句话至少要说三个字,才多大点功夫就出尔反尔了。夏夏可真是一点都不爱艺艺了呢!”
“都给做。”第五夏很快就妥协了,左右不过是有点浪费,没必要为了一顿饭应该有几个大肉菜这样的事情,让文艺不高兴。
“嗯嗯,夏夏的烤全羊一出,四海八荒的食客都闻风出动,我们就在院子里面烤,到时候,认识的邻居就给一根吃剩的肋骨,不认识的就让他们看着,让他们永生永世、生生世世都忘不了艺艺家里传出过的无敌美味。”
文艺一高兴,说话就自带夸张修辞。
第五夏用果木,在后院支起一个烤全羊的大架子,和一个烤乳猪的小架子,又用艾莱岛的泥煤,做了一个烧烤炉。
下午五点,基尔梅尼邓盖德牧场的人,把处理好的羊和猪送到文艺的度假屋之后,第五夏就开始把事先准备好的物料,填充到猪和羊里面。
院子里面四溢的香气,很快就吸引了住的近的邻居。
艾莱岛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文艺所在的这个区,算得上是当地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两百米的范围之内,有两家餐厅,两个酒馆,还有一家超市,居民楼也是艾莱岛上最密集的。
第五夏素来清冷,不怎么搭理人,但度假屋毕竟是热情好客的文艺的地盘。
没多久,经受不住诱惑的邻居,就直接进来串门。
最多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文艺家院子,就有了一派热闹的景象。
有人带来了威士忌,有人带来了音响。
有人搬来了精酿啤酒,有人自带吉他。
更有人直接从家里搬了一套架子鼓过来。
艾莱岛的聚会,总是这么地随意,又这么地专业。
聚会进行到一半,才有人想起来问,今天的聚会是为了庆祝什么。
文艺说已经她从格拉斯哥大学毕业了,接下来要回中国发展,以后再来艾莱岛的机会也不多了,就想着临走前请邻居们吃肉。
街坊邻里也没有辜负文艺的期待。
烤乳猪只有十几斤,很好消灭,一百多斤的烤全羊,最后也是连渣滓都不剩。
第五夏把文艺冰箱里面所有的存量,蔬菜玉米也好,土豆海鲜也好,全都做成了派对的美食。
等到派对结束,时间已经指向了半夜一点。
文艺先前是说让楼尚到她的度假屋好好休息,这会儿早就已经忘乎所以。
酒量还算不错的帅戈,被艾莱岛的威士忌和精酿啤酒联合拿下,走路都走不了直线。
因为文艺从派对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
第五夏在所有烧烤都做完之后,想到要给楼尚送点吃的。
纷纷扰扰的派对,只有楼尚一个人,始终都安安静静地靠在床上,看着一本介绍艾莱岛威士忌酒厂的书。
仿佛压根就没有听到院子里面,滔天的喧闹。
和派对的环境格格不入,始终如一的超凡脱俗。
见到第五夏进来,楼尚合上书,接过第五夏端进来的餐盘,像品酒的第一步似的,轻轻地闻了一下,才开口道:“谢谢你,让我对艾莱岛的泥煤有了全新的了解。”
第五夏有片刻的迟疑,才想起来文艺和楼尚之间的,关于“谋财害命”的纠葛。
就没觉得自己要必要回应和艾莱岛泥煤有关的事情,直接转身离开。
在客房的门口,第五夏碰到了文艺。
文艺的手里面,也端了一个餐盘,有吃有喝的那一种。
除了酒,今天派对上有的所有食物,基本都囊括其中。
“啊夏夏,忙活了一晚上,你自己什么都还没有吃吧?艺艺可是把所有好吃的,一样不落地全都给夏夏留了一份呢,你闻闻有没有很香香?”
文艺献宝似的把餐盘塞到了第五夏的手上。
第五夏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一时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都这么晚了,夏夏今天要不要留下来陪艺艺睡觉觉?”文艺两天之内,第二次提出了让第五夏陪睡的请求。
鬼使神差地把遗嘱文件,全都看了一个遍的第五夏,最终还是没有留下。
遗嘱文件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一系列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她不能继续否认,自己有妈妈的一个事实。
有妈妈就算了,竟然还有个哥哥?!
第七十一章 这可真是好亲切的称呼呢!
虽然,没有人能从第五夏面无表情的一场厨艺秀里面,看出她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但第五夏自己的内心,却是史无前例地迷茫。
已然知道真相的第五夏,没有办法再用一贯的冷漠对待楼尚。
楼尚也不再是那个,她压根就没有兴趣关心的,无关紧要的人。
可要让她和楼尚,像学艺兄妹那样相处,又是绝无可能的。
第五夏需要面对一个非常残酷的问题。
如果她有哥哥,有家人。
那么,她又为什么会一个人被遗留在苏格兰?
为什么在她被收养之前,警局的使馆的“多方寻找”,都没有在国内找到愿意照顾她的亲人。
耶罗尼米斯留给第五夏的调查报告里面,除了警局和使馆的回应,还包含了一个私家侦探的查找记录。
很显然,耶罗尼米斯在得到官方的答复之后,并没有私心,找私家侦探又查了一遍。
全款都结清了,联系人都找到了,却仍然没有人要认领她,带她回去。
耶罗尼米斯作为一个残疾人,想要收养第五夏的难度可想而知。
耶罗尼米斯收养第五夏的过程,是漫长的。
第五夏在调查报告里面,看到了耶罗尼米斯的努力。
可是,为什么在那么努力地收养之后,又用极致冷漠的方式对待她。
第五夏着实有些没有办法理解里面的逻辑。
怕厄运和诅咒的最佳方式,难道不是直接不要收养吗?
人,可能真的是太复杂了,复杂到第五夏根本就没有办法马上消化。
这也是为什么,第五夏不敢一下子靠楼尚太近。
在国内的医院,楼尚拿着心形纽扣项链和第五夏说,项链是妹妹送给他的,是最珍贵礼物。
亲历现场的第五夏不是感受不到表情和语气里面的“款款深情”。
可是为什么呢?
她从4岁都14岁,像浮萍一样过了十年,压根就没有人搭理。
现在的她,虽清冷却足够独立,更有能力给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个时候,她真的有必要再去经历一遍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吗?
如果再遇到一个像耶罗尼米斯那样的“爸爸”,拼命认养,而后又拼命冷漠。
那她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的心有那么大吗?装得下俗世人家的爱恨情仇吗?
原本,第五夏已经彻底尘封了自己儿时的记忆。
虽有确实,却无伤害。
现在,模模糊糊地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些许印象,不仅没有驱散她童年的阴霾,反而有了雪上加霜的感觉。
第五夏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知道可以找谁商量。
人世间的一切黑暗,都不应该出现在萝魔女孩的世界里。
一直以来,第五夏都可以毫不拖泥带水地,处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问题。
唯独这一次,她犹豫了。
回到自己公寓的第五夏,又是一夜没睡。
三天加起来,睡不到五个小时,这是要成仙的节奏。
第五夏辗转反侧地想了一夜。
文艺在第五夏拒绝留下陪她过夜之后,抱着文学哭了整整一夜。
文艺向来都和爱撒娇一样爱哭,但哭这么长时间,哭累了睡,睡了一会儿又接起来着哭,这样的哭法,绝对是史无前例的。
国民哥哥的心,都要被哭碎了。
“我们艺艺到底怎么了?谁欺负艺艺了,艺艺和哥哥说,哥哥帮你报仇仇。”文学学着文艺说话的方式安慰她。
但越安慰,文艺就越哭,还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里面,一而再地和文学道歉。
“不哭了,哥哥永远都不会怪艺艺的,哥哥就算被艺艺害死了,那也是含笑而终的。”文学实在想不到,文艺有什么可以对不起他的。
“艺艺……艺艺没有拿下楼尚大师,哥哥,对不起。”文艺终于说出口的道歉理由,也是有些离奇。
“艺艺是表白被拒绝了吗?楼尚大师没那么容易拿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所有喜欢被甩哥的女生,都知道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我们艺艺应该已经是离楼尚大师最近的女孩子了,哥哥都没有见过楼尚大师除了帅戈,还有和什么人,一起出现在尘世的某一个地方呢。”
国民绅士继续安慰自己的妹妹。
不偏不倚的观点和语气,很是有些说服力。
“艺艺才不是离楼尚大师最近的女孩子,夏夏才是。哥哥对不起,都是艺艺不好,艺艺把嫂子弄丢了。”文艺和文学,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文艺自己都不太清楚,她到底是因为丢了楼尚大师在哭,还是因为丢了嫂子在哭。
或者是兼而有之。
“夏夏吗?她那么宠你,她不会的。艺艺想要嫂子,那哥哥就从现在开始好好努力,好不好?”
文艺看了一眼文学,发现文学并没有如自己这般敏锐,就不想把自己的绝望转嫁到哥哥的身上:“嗯嗯,还是哥哥最好了。”
如果不是她非要乱点鸳鸯谱,国民绅士想要有个人来爱,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文艺终于是精疲力尽地睡着了。
早上七点刚过,第五夏就过来文艺的度假屋给一帮人做早饭。
在床上躺了两天的楼尚,第一个出现在有第五夏的厨房。
第五夏的一个过肩摔,并没有伤筋动骨,只不过是前两天表象比较明显。
第一天是没法动弹,第二天还是全身疼,现在第三天,状态就好了很多。
再不起来走动走动,楼尚都觉得自己要散架了。
每天都觉得自己睡不够的人,会觉得躺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但因为受伤或者丧失行动能力必须要长时间的躺着,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休息。
越是不能动弹的病人,越是要经常有人帮忙翻身和按摩,不然连肌肉都会萎缩。
“吃什么?”第五夏看到来的人是楼尚,很自然而然地给了他“点菜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