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主画风不对[穿书]——辞仲子
时间:2020-07-04 09:13:49

  易桢:“……”
  这句话又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他好像怕易桢觉得不耐烦,手上包扎的伤口也顾不上了,匆匆忙忙地说:“我中的蛊毒,陈清浅说是叫不死蛊,是她母亲自己培养的、独一无二的蛊虫。所以要解开,只能去找她。”
  易桢愣了一下。
  她记得,不死蛊和无间蛊一样,也有许多个迭代版本。而且不同人研制的蛊虫,还有不同的功效。
  问题是,“不死蛊”这三个字,对应的哪个版本,都充满了血腥和痛苦。
  易桢问:“有什么症状?”她的脸有些发白,可能是因为刚才割破手流血了。
  她在一步一步靠近秘密,这个秘密当初她想了很多遍,都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其实也可以拒绝继续听下去,直接转身走的。但是又不甘心。她这个时候走了,恐怕临死的时候还要想,当初那个秘密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姬金吾说:“我那个时候九岁,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她给我用了不死蛊,当时立刻就没事了。可是上元积年1817年,我身上开始出现剧烈疼痛,同时天资快速流失,无法再继续修行……现在维持的品阶,都是十七岁之前就达到的。”
  他可能很不适应和人坦诚相对、剖心掏肺地说话,自己都不自在了,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自嘲了一句:“……所以我说不想修行,其实是因为不能继续修行了。只是为了不那么难看,才这么说的。”
  易桢依旧死盯着那本《五运六气谈》,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好在他说话的语速的也很快,根本不给她机会插嘴。
  “我私底下找了很多大夫,尝试过很多法子,都没有用。有个大夫说,可能这是不死蛊和南岭同生共死蛊的结合。”
  易桢好像听过这个说法。
  “不死蛊可以让濒死的人复生,但是复生的人要日复一日被游走在血液里、让他复生的蛊虫折磨,”姬金吾说:“同生共死蛊,则可以让两个人的命运完全联系在一起,可以随意分享对方的一切。”
  易桢没太懂,她有些疑惑地说道:“你是被中蛊之后,又过了七年才开始出现不死蛊的症状的。”
  姬金吾点头:“所以那个大夫猜测,可能我中的那种蛊毒,可以汲取他人的生机,并且进行高效率转换,将濒死之人救回。但是如果濒死之人在成长期,总有一天,转换过来的生机会不够用,于是不死蛊的蛊虫开始起作用。”
  嗯……这个大夫说的这种可能,还真的挺复杂的。
  简单概括一下。
  上元积年1810年,姬金吾被人种下了某种蛊毒,瞬间从濒死状态复生。这个时候,他能够复生,是因为他身上的蛊虫在源源不断汲取来自另一个人的生机。
  上元积年1817年,姬金吾因为处于少年高速成长的时期,蛊虫汲取的生机不够用了。于是转换成了另一种模式……不死蛊的模式。
  所以他开始浑身剧痛。
  “可是,这无法解释你为什么忽然开始流失天资啊?”易桢发现了盲点:“那个大夫的猜想不一定对,他只是猜,又没有证据。”
  “那个大夫说:我的天资,早就在从悬崖上摔下来的时候,命灯灭的那一瞬间,就彻底归零了。”姬金吾说:“后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另一人身上偷来的。所以上元积年1817年,可能我的天资并不是在快速流失,只是回到了原本的那个人身上去。”
  “我现在能够维持当初的修为,或许是因为之前的那种模式还在起作用,在一些生机还在被传输过来。”
  易桢愣愣地看着他。
  姬金吾在说话的时候,很多次想用后来者的目光,将过去粉饰一般,不是更改事实,而是让它稍微没那么难接受。
  可是他最后只是实话实说,一点修饰都没有。
  刚才答应她了。
  姬金吾说:“我最开始不告诉其他人,只是因为不想被母亲知道。后来不告诉任何人,是怕大家知道有这个可能性。”
  易桢说:“只是可能而已,那个大夫没有任何证据。况且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而且这么复杂的可能,根据奥卡姆剃刀定律,必定是错的。
  姬金吾低声说:“我怕大家知道这件事,我的父亲可能也会知道。他知道之后,就会杀了我。他一向最看重常清的修为,希望他能够得道飞升。如果他可能有一部分天资在我身上,我父亲一定不会犹豫的。”
  易桢:“啊?”
  这一瞬间,她心里转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南岭的同生共死蛊,最开始是一对双胞胎姐妹研究出来的。她们处在敌对的部族,隔了很远,为了证明自己值得信任,派了蛊虫飞越茫茫密林,和对方一起种下了同生共死蛊。
  易桢:“你觉得传输生机给你的那个人是杜常清?”
  姬金吾说:“可能是。他在那一年取得了很大的进益,此后修行也是越来越好。”
  易桢依旧皱着眉头:“这只是一个连证据都没有的猜想,根本不可信,说不定是谁故意离间你们。”
  姬金吾说:“我知道。但是只要有一丝可能,我父亲都会杀了我的。他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他只看重常清的修为。”
  易桢:“……”
  易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想了又想,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祝你这次能找到解药,你中的蛊毒肯定不是这个。”
  她忽然觉得恐怖,语速很快地问道:“可是你,解开这种蛊毒之后,你不就回到濒死状态了吗?”
  姬金吾说:“对,我可能会死的。”
  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和她对视了:“前几天,我听你说喜欢过的时候,我想我肯定能找到给我下蛊的人,她说不定有办法,让我不再痛了,还能让我活下来。”
  “我不知道。这些年我已经尝试过许多种办法了。都没用。”姬金吾说:“但是我当时觉得,你那么好,都还是喜欢我了,我应该可以好好地活下来。”
  姬金吾年少时也梦想过,以后娶自己喜欢的人,一生都只对她好,他们会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他会是个翩翩君子,大家都会羡慕他的妻子。他要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可是他一直在痛苦中挣扎,一步一步,好像每一步都选择了所能选的最好选项,可是还是彻底偏离了最初的初心。
  他后来又梦到过能和易桢两情相悦,然后他就把这些年的事情讲给她听。她那时必定是很喜欢他的,她就会心疼他,可能会吻他的疤。他也许可以哭,她也不嫌弃他。
  他这么多年,不管碰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从来没有哭过。
  可是真实又和当初设想的不一样,他只是很平淡地把这些说了出来。
  因为到底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还有就是,她这么不相信他。他忽然想到,好像嫁给他,并不会让大家羡慕她。
  大家会说,你看那个姑娘嫁的郎君,他以前是多么的浪荡,他还用了数十年去找另一个人。大家不会羡慕他的心上人的。
  十七岁那个天资过人、谦谦君子一样的少年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疼痛中消磨掉了,在那个剧痛骤然出现的夏日消失掉了。
  她很好。没有他出现在她的人生中,她会更好。
  这件事不难承认。
  易桢只觉得难受。可是他好像并不太难受的样子,像以往一样地微微笑着,温柔地看着她。
  像是还在万方船上,在无边的大海里漂泊,每天他都会温柔地对她说,你都嫁给我了,这就是你的家,不要害怕。你喜欢什么东西我都给你,昨天睡的好不好?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易桢飞快地说:“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你会找到解药,然后好好活下来的。”
  姬金吾很想把她抱在怀里摸一摸头发,就像他在博白山要离开她的时候。
  那时她剪了一束头发给他,因为他要出远门。好像每一对夫妻那样。丈夫出门前要带走一束妻子的头发。
  可惜并不是真的夫妻。
  姬金吾说:“阿桢。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要可怜我。我不可怜。”
  他说了那么多。其实是有私心的。他大可以两句话就说完一切,但是他想多说一点。
  多说一点,她待在他面前的时间就越长一些。她看向他的时间也多一些。
  易桢几乎是立刻接话:“我没有可怜你。”
  她话接得太急了,密切关注着他似的,又是害怕又是怜惜,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被他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忍不住想要发抖。
  易桢反复想着,不可以喜欢他,会被骗的。不可以喜欢他,会被骗的。
  过去每次,她要因为他的温柔体贴动心的时候,她都这么想。
  只有这么想,她才能理智又清醒,一路远远地逃开去。
  姬金吾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一个浅色的扁方盒子递给她,说:“之前几次,你都差点被……不想看见的人发现,易容术到底不好长久维持,我便给你寻了这个来。你好好收着……不要拒绝,姑娘家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明日是我的生辰,就当我的心愿提前用了。”
  他对她所有的一切都知道得清楚,甚至知道她在躲着轩辕昂,还知道她厌恶轩辕昂。
  易桢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是几个小小的阵法卷轴,下面写了不同卷轴的具体用途,看字迹是他亲手写的。
  之前在给她准备这个礼物,所以才在翻阅云异道的典籍吗?
  “郎君。”忽然有人敲门,低声唤道。
  易桢几乎是瞬间想往后靠,拉开同他的距离,然后她才惊醒,发现自己和他已经坐得很远了。
  “进来吧。”姬金吾说。他示意易桢把那个小盒子收起来。
  易桢朝他做“谢谢你”的口型。
  姬金吾笑了。
  进来的是个劲装男人,他朝着姬金吾行了个礼,应该是带来了什么重要讯息。
  “直接说吧。”姬金吾说。
  劲装男人听他这么说,果然毫不顾忌坐在一边的易桢,说:“回禀郎君,宣王擅自下了圣旨,要将延庆公主葬入昭王墓穴。他说父亲生前为自己最宠爱的女儿留下了墓室,没理由不让延庆公主下葬。现在北镇司已经把陵墓地图拿出来了。”
  “余侍郎还没醒?”姬金吾挑眉问了一句。
  “没有。”劲装男人答道:“现在宣王身边,只剩下一个昭王时期留下的老仆人。”
  劲装男人说完,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姬金吾看向易桢:“你早些离开上京吧。这里太乱了。我不会让人跟着你的,你放心。”
  他想了想,又说:“……常清那边,他到底入世太浅,有的事情处理得不太周全。主要是我父亲,他有时候不太讲理,还喜欢查人底细。我很抱歉,他这么说你。”
  竟然是在为自己父亲方才的话道歉。
  易桢的脑子已经被搅混了,“昭王”、“宣王”、“父亲”、“墓穴”、“宝藏”团团转,她好像在混沌中抓到一线光亮,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现。
  “昭王墓穴里有已经被破解的藏宝图,藏宝图指向可以颠覆王朝的法宝。”易桢轻声问:“这个消息是你散播出去的吗?”
  姬金吾摇摇头:“我同你成婚那天,才抓到陈清浅在上京的线索。这个秘闻改编的童谣都在上京城里传播三四年了。”
  易桢低声说:“也就是,昭王死之后就开始传播了。”
  易桢问:“一直在听大家说昭王的墓室,昭王的墓室到底在哪里呢?”
  昭王的墓室是由那位云异道修士亲自设计的,铸造整个墓室的也都是云异道的修士,甚至将昭王安葬的也都是修士。明面上说昭王葬在北邙之北,但是大家都默认那是个假墓。
  这本来是极其机密的信息,但是姬金吾什么都告诉她了,也不介意再多说几句:“在皇宫底下。”
  易桢:“啊?”
  姬金吾笑着给她解释,他很喜欢她带着懵懂和不解来问他问题,他相信她在信息足够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比自己差:“一直以来,大家总说昭王痴情得过分了,但他其实也很喜欢权势。”
  “他继位的那一年,就开始修建自己的陵墓,希望自己生前的权势也能带到死后去。”他慢慢解释道:“他死后,基本把生前所有喜欢的东西,都带进自己的墓里去了,包括他生前信任的御前铁骑。”
  “宫中秘藏的陵墓地图,显示他按照皇宫一比一建造了一个陵墓,就在皇宫之下。据说这样,他就能够长久地庇佑国祚。”
  易桢:“昭王不是很聪明吗?为什么会将皇位传给宣王?”传给自己脑子正常的其他亲族不是对国祚更好吗?
  姬金吾摇摇头,说:“或许因为更看重自己的子孙后代?昭王生命的最后几年,他几乎完全不见外人,说是病重。昭王原本完全掌控着北幽皇权,也是因为他最后几年病得不轻,北镇司和世家才逐渐发展起来的。他最后几年的状况,我也没有消息来源。你想知道,我让人去查。”
  易桢才惊觉自己问的有点多了,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就随便问问。”
  要是不老想着“他要骗我”,和姬总相处还是非常舒服的。
  她又想起方才他说的那些话,想着他现在身上是不是也还痛着,可是最后也没有问出口。
  易桢不喜欢他了。易桢以前也只是有过一点点动心。她离开博白山之后就没有了。对,就是这样。
  不能和一个人在一起,就不要让他误会。这是易桢学到的道理。
  易桢也不知道自己又和他客套了哪些话,总之最后终于离开了他身边,走在了离开上京城的路上。
  下午一两点,是最热的时候。
  易桢戴着帷帽,走在离开上京城的路上。
  上京城里是不让御剑的。北镇司的规矩。
  一个人走在路上,还要注意避着人。她很快就开始一点一点回忆今天发生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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