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天心正遵循基本礼仪,和摄影师杨骞明打着招呼,突然感觉一只凉丝丝的手搭上她肩膀,她转头一看:
谢观精神饱满,派头十足地站在她身后,开始同杨骞明做简短的寒暄。他身姿笔挺,如松如柏,丝毫看不出懒怠。
阮天心:?您哪位?
即使看多了谢观变脸,她还是会在乍一眼瞧见的时候怀疑人生。她默默忖度了一下目前的情况,觉得自己应该去客厅准备准备招待客人的吃食和茶水。
她很有女主人自觉地先溜了,留下两个男人边聊天,边往沙发走去。
--
杨骞明张望了一眼阮天心的背影,压低音量:“没想到啊,你找了个这么小的。”
阮天心脸蛋显小,又是小学老师,说话天生带甜,柔声细语的,让人恍惚觉得谢观拐了个清纯女大学生。
谢观:“……”二十六岁的青年男子平淡道,“我倒也不算老。”
“是是是,”杨骞明笑,“你确实不老,只不过天天拉着个脸想心思,难免和娇妻有差距。”
杨骞明和谢观合作多次,另和谢美香也有一点私交,平时没少听谢美香倒苦水。所以对他私底下的模样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男人啊,还是要多笑笑,生活这不是挺像样的嘛,”杨骞明环视客厅一圈,用过来人的语气道,“笑一笑,十年少。”
谢观自上到下,眼神像毒刀子一样剜过这位中年男子的法令纹,以及吹鼓起来的肚皮。
他审慎道:“……像你一样?”
“……”杨骞明咽下一口血,“当我没讲。”
……
他们唇枪舌剑的工夫不长,阮天心很快就把果盘和茶水准备好了。她的拿手绝活很派得上用场,切成动物图样的各色水果漂亮得让人眼馋,杨骞明大加赞赏。
阮天心经不起夸,脸皮立马就微微泛红了再一看谢观,眼风都没往杨骞明这边扫过,手正包着阮天心的手指,轻轻滚动按摩:好像切两个水果把他老婆给累得够呛。
“……”
杨骞明:草,肉麻。
简单吃了点水果,聊了会家常,就开始进入正题了。阮天心表示自己先去换衣服,谢观揽着她,耳语两句,这才放人走。
“就这么两步路还依依不舍,有意思吗?”杨骞明故意找茬。
谢观闻言,难得很深地看了他一眼,又露出探究的表情。
“你和你老婆……”他慢声轻语地,极为诚恳,“最近感情不和吗?”
杨骞明:“……”
看谢观的表情,似乎是真的费解:他好像觉得天底下所有感情好的情侣都该像他们一样。
……当然不是!杨骞明回想自己当年,跟老婆在热恋期的时候也没这么黏糊。
“你小子眼珠子都快长人身上了,”杨骞明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快收收吧。”酷哥一朝变舔狗,这看着真是不适应。
谢观收回往衣帽间看的眼神,抬脚向自己卧房走。剩下一句:“我老婆好看,不看她难道看你?”
理直气壮极了。
“……你给我整这出我可就不拍了啊!”杨骞明顿时抬高了音量。
草,他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这个毒舌怪的请求!
……
不过,当谢观打扮一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杨骞明一下子又不生气了。
做摄影师的,谁还没点对美的追求呢?别的不说,谢观是真上镜,这小头小脸,宽肩长腿的身材比例,转行当个模特也是绰绰有余的。
他穿一身西装出来,锃亮皮鞋,梳背头。男人打扮不怎么耗时间,更别提先天条件优厚的男人。
谢观一面走,一面转动手腕,调试表带。腿部线条被西装裤严丝合缝裹着,整个人就像被妥善珍藏的大英钟表,随着一声极有分寸的擦地轻响,他走到杨骞明面前停下。
杨骞明:“……”
不要说那些迷妹了,他都想叫声帅哥。
为了避免被当成gay的嫌疑,杨骞明轻咳一声,另起话题:“你这个身材到底怎么保持的,最近没吃饭?”
一个日渐油腻起来的中年男子,迫不及待想要讨教养生经。
谢观用那双只有千年精魅才能有的眼睛扫一下他,随意道:“不,我正常吃饭。”
还没等杨骞明抱怨,他又稍微柔和了声线,像怕吓坏了什
么小动物似的:“我老婆做饭非常美味,这段时间禁不住多吃了一点,感觉腰围有些危险。”<杨骞明不禁认真地审视了一下他毫无赘肉的腰腹:妈的,你认真的?
身后轻轻的一声门响,谢观和杨骞明一同望去。
阮天心捋着裙子,从衣帽间里走出来。
自从他们同居以后,谢观辟了一个用不着的空房间给她做衣帽间。阮天心本身是没有这么多衣服的,然而谢观非常热衷于打扮她,经常给她买各种各样的衣服,有的一时半会儿又穿不上,统统归整在新做的衣帽间里。
她今天身上穿的这件裙子就是谢观买的,他的手和眼,是最精密的标尺,使她的三围尽在掌握。因此,他买的衣服也极其贴身。
阮天心身量削细,但该丰满的地方分毫不少,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今天的裙子和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她穿的那条有点像,只不过花样更加细密复杂,但愣是被阮天心压住了,还衬得人腮凝新荔,嘴唇一点红樱,鲜灵灵的漂亮。
谢观消声了。
杨骞明抱着相机,也不由心生感慨:谢观到底还是眼光毒,阮天心也是天造骨相,放电影里也是主角命。
他一转头看谢观,无语!这人就跟被下了降头一样,就知道直勾勾盯着人家看。
至于吗,这么没见过世面!
正当他想用胳膊肘捅一下谢观的时候,他突然清醒了,快步迎上去,拥紧了人。
“欸——”阮天心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杨骞明,抿住嘴巴。
杨骞明:别管我。自从踏进这个家,我就没把自己当人。
谢观抱了一下她,又很快放开了。用克制的语调说:“很漂亮。”
他的声音含着比平时更烫的热度,从阮天心的耳旁掠过,激起一阵战栗。
阮天心抬起手,帮他理了一下领带,“你也很帅哦。”
两个人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跟着杨骞明,去寻一个采光好的地方。没走两步,阮天心低头看脚,“呀”了一声。
她新换的鞋有类似芭蕾舞鞋的那种系带,可能是没绑紧,走的时候就松脱了。
她俯下身想要重系,没想到身边的男人比她率先一步,已半跪下来,帮她系起了绑带。
他动作看不出丝毫不耐,只一心一意,手指灵活地绕着那几根带子转。眉弓和眼窝一道儿的深邃,但睫毛又是软的,驯顺的,无限柔情悉藏其中。
阮天心垂着脑袋看他。他系好之后,倏忽抬头,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道:“好了。”
眸色也清淡,是月光下无声汹涌的海。
阮天心缓缓抬手,捂住胸口。
啊,心动!!
杨骞明原本在前面走,不经意回头一看,看到这幕,一边酸一边立刻举起相机,拍下这一珍贵画面。
心里啧啧:这小子,为美人折腰的本事倒强。难怪把人撩得神魂颠倒的。
“神魂颠倒”状态下的阮天心,一脚深一脚浅的,像踩在云端里。谢观跟在她后面,始终保持落人一步的距离,手扶着她的背。
三个人最后决定在阳台拍两张。今天天气很好,藤椅晒得温热,正好充当道具。
谢观对拍照这种事情,是轻车熟路。他应对自如,不用杨骞明说便能变换姿势阮天心相对生疏,但一直被谢观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再加上脸也上镜,所以拍摄相当顺利。
俊男美女的情侣组合,肢体互动又自然,给了杨骞明丝滑的拍摄感受。
他按快门的声音就没停过,脸上一直带笑容。到最后,他看一眼相机,对谢观和阮天心说:“再来张亲密点的吧!”
阮天心:“……”
她低头瞄一眼两个人覆在一起的手背。
还、还要怎么亲密?
谢观坐在藤椅上,抬眼看她。
--
拍摄的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是很游刃有余的姿态。此时手肘微微放松,顺着她的姿势,搭在扶手上,像个获得短暂休憩的国王。
然而,那一挑眼却生动无匹,类似挑衅。
阮天心:!!
她被看得头脑一热,不知道哪里窜出的一股冲动,让她揪起谢观的领带,脸倏地低下去。
“……”
唇上濡热。谢观睫毛抖动少顷,便全情投入于她挑起的口舌战争中。
……
杨骞明如愿以偿,收获了他最得意的一张照片。
谢观坐在普普通通的藤椅之上,身段慵懒,但面容英俊如太阳神,倒叫人不敢逼视。
然而这个傲慢男人,却以一个示弱的姿态将自己完全袒露,面向阮天心。一截领口随着她的动作被带起,脖颈上仰,恰似一场献祭。
光影切割得过分恰当,把他留在暗处。只有俯下身去、专心吻他的阮天心从头到脚都闪闪发光。她的表情溶解在日光里,并不能看分明,只能从身体的弧度判断,是个轻袅又灵秀的女孩子。披头到尾的太阳光把人衬得只可用“圣洁”形容。
两个人的嘴唇相碰在光影分界,好像仅凭一吻,便可脱胎换骨。
……
这也是谢观最喜爱的照片。他看着画面,对杨骞明笑,并说“谢谢”。
“太夸张了,”杨骞明有心揶揄他,“今天太阳帮忙,我确实把你老婆拍得跟神差不多,但你这个表情……也不必跟朝圣一样。”
谢观重新低下头,一寸一寸地凝视照片
“神爱世人,”过了须臾,他轻声喟叹道,“但她只爱我。”
为此,他心满意足了。
第41章
杨骞明给他们拍的、最漂亮的那张照片最后用相框框着,放到了床头柜上。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都可以看到。
还有几张变成了挂画一样的尺寸,被安排到墙上。这下他们的墙再不缺什么了。
又是一天的休息日,阮天心打开冰箱,五秒后宣布:“我要去一趟超市。”
谢观像一只海獭一样,从沙发上忽悠忽悠地翻坐起来,“……”
他看着阮天心冲进房间,拿上包,又冲到他面前,轻轻地啾了一下他的脸:“等我回来哦。”
两只手还把他的脸捧起来揉了揉,谢观被迫鼓起嘴。
他含糊不清道:“我也去。”
“唉?”阮天心放下玩弄他的手,“可是这个点超市人很多的。”谢观不是最厌烦人挤人了吗?
“我要和你一起。”他重复自己的观点,满脸写着:不想一个人待着。
“好吧。”阮天心嘱咐他,“那你要戴好口罩啊。”
等收拾好,两个人便出门了。
超市离家不远,他们没有开车,选择了走路。吃完晚饭的时间,正适合出来散步。路上溜溜达达,有不少行人。
突然起的一阵凉风,阮天心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哇,好像有点冷……”
谢观的手伸过去,非常自然地握住了她的。他的手掌大,轻易就包住了她的全部手指。
“太要好看了,”谢观用淡淡的语气,假意指责,“看看街上的小女孩,她们里面都穿三件。”
马上就要到冬天了。
“我穿了三件的呀,”阮天心一听不乐意,手攥成一个拳头,不跟他十指相扣了,“你不要乱冤枉人。”
谢观耐心地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又重新扣住。“是我错了。”他立马温声说。阮天心是瘦的,每天吃那么多好吃的也不见长胖,所以衣服穿上去不显臃肿。谢观常常担心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妖风,就会把她吹走。
“本来就是你的错。”阮天心嘟嘟囔囔,“明明是因为想跟你穿情侣装才这样的……”
她小小声地说,另一只没被他牵着的手缩进袖子里一半,时不时地揪着两根卫衣带子,把它们揉起又松掉。她今天穿了和谢观同款的连帽卫衣,香芋紫色,看上去软绵绵的、相当好吃。
……因为有点生气了,不乐意抬头看他,谢观只瞥到她毛茸茸的发顶一小块脸颊肉,奶糕似的鼓起一团。
“……”
谢观低头看了她半晌,忍不住抱住那颗圆圆的小脑袋,往自己怀里揉:“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拖长了音调,很难捱似的叹气。
阮天心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挣脱:他手掌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好不容易把脑袋从谢观的魔掌里解救出来,她迅速把藏在背后的兜帽一捞,戴上。
眼睛睁得很大,仰起头:“不要这样子弄我。”头发会乱得不能见人的。
表情越认真,越惹人发笑。谢观抿住嘴,勉强压下笑意:“知道了,对不起。”公主殿下。
他一说“对不起”,阮天心又觉得自己太强硬了。她别扭地靠过去,跟他更亲密地挨在一起:“我是开玩笑呢。”
谢观脚步顿了顿,将手臂搭到她肩膀上,揽着往前走,“那这样可以吗?”
他问得很绅士,彬彬有礼的。
“可以的。”相同布料的卫衣在摩擦时没有发出声响,但阮天心仍能感到一阵由他身上散发出的热度,从臂膀传递到她颈窝。像一群胖乎乎小羊挨在一起的滋味,在温度不那么友好的秋日显得特别暖和。她不自禁地缩了下脖子,往他手臂上蹭了蹭,“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