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没来。她抿了抿唇,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却还是忍不住失落。
递出外套后,温书瑜正要退后两步让对方把车开走,却见司机回身对着车后座恭敬道:“梁少,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第16章 想和他跳舞
“梁少,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话音刚落,后座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温书瑜僵住了。
降下的车窗后一点点露出男人的脸。
先是黑发、发际带一点不显眼的美人尖的额头,接着是深邃微狭的眼与挺直鼻梁,最后是薄唇与下颌。
他单手支着额角,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温书瑜情不自禁地小小吞咽一下,磕磕巴巴地说:“我还以为,以为你不在的。”
懒洋洋的一个单音节从他鼻尖轻哼出来,“做坏事又被我抓住了。”
“我没有。”她飞快否认,然后忍着尴尬对神色难辨的秦栩道,“你先进去吧。”
语气里隐隐透露出一点恳求。
秦栩有点难堪,“他是谁?”
“……我哥。”温书瑜随口撒了个谎,接着催促,“你快进去吧,我不想挨骂。”
告白被打断,抓包的还是家长,秦栩脸色红白交替,最后干巴巴吐出两个字:“抱歉。”
说完,他转身若无其事地往回走,同时尽量挺直脊背,维护仅剩的一点自尊和羞耻心。
很快,少年身影消失在转角。
“挨骂?”身后,男人低缓的嗓音被夜风轻轻送到耳畔。
温书瑜视线小心滑过去,弱弱道:“我骗他的,没有说你要骂人的意思。”
路灯光线散落在站立着的少女身上,勾勒出纤细的四肢与莹润肩膀,还有假面下弧度略显稚嫩的小半张脸。
像从电影画面里跑出来的精灵,不谙世事,与周围格格不入。
梁宴辛从应酬中脱身后浮躁的心境莫名平静下来,他往后靠了靠,抬手扯松领带,“这次又要我帮你瞒什么秘密——你和别的小屁孩偷偷早恋的事?”
“他表白,可我没有同意!”忙不迭扬声反驳后,温书瑜忍不住攥紧手,忐忑地观察着男人的表情。
她知道自己强调“表白”两个字有什么私心。
“嗯。”他闭着眼慢吞吞颔首,有些倦怠的样子,但从眉眼间的神态来看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
温书瑜唇角翘了翘,用抬手扶正面具的动作遮掩。
“进去吧。”他淡淡道。
她应声,转身之前没忍住,说:“夏令营明天结束,上午就要返程回去了。”
他睁眼,某一瞬间,目光在夜色中显得慵懒迷离。
“脚伤好了?”
“好了,现在不用拐杖也可以。身上的擦伤也结了痂,只要穿长裙子就能挡住,挡不住的就说是不小心刮伤的就好了。”她倒豆子似地乖乖说了一大堆。
他低笑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有夜色与面具遮掩的缘故,温书瑜脱口问他:“你笑什么呀?”
“小心别让你哥发现,”他没回答她的问题,“不然我就只能找你算账了。”
她脸热了热,讷讷道:“知道了。”
“今晚最好也别跳舞了。再说,跟那种毛头小子有什么好跳的。”
说完,男人懒散地一抬手,司机立刻会意地坐回驾驶座,车窗缓缓升起,直到再也看不见里面的人。
黑色的车身慢慢融入夜色,很快便提速消失在转弯处。
温书瑜站在原地,出神地望着车远去的方向。
忽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这是出发前从衣柜里精心挑选的,他看见穿成这样的自己会想什么?
幻想半天,最后又掉回了现实,她有点失落地叹了口气。
是的,和那些人跳舞都没什么意思。她最想要的……是和他的一支舞,也不知道这个愿望有没有机会实现。
……
第二天一早,参加夏令营的所有学生集体返程。
两小时后航班从云市抵达莛城,众人在机场各自分别。
“书瑜,葭柠,”施晴拖着行李箱往外走时忽然出声道,“要不然我们交换联系方式吧?”
“好啊。”
宋葭柠先一步拿出手机,这空当温书瑜往旁边看了看,正好瞥见秦栩默不作声离开的身影。
她默默别开眼。
输入好备注,施晴微微一笑,“能认识你们是这次夏令营的惊喜,以后常联系啊,希望还能再见面。”
等两人走远,她脸上笑容蓦地消失不见,半晌又重新笑起来,笑弧里蔓延出恶意与快意。
“夏令营确实给了我很多惊喜。”
喃喃自语后,她拖着行李箱转身往反方向走,想到无意中听到的那个秘密,脚步因为愉悦而越发轻快起来。
*
回到家时,温书瑜竟然觉得很不真实。
一方面觉得自己离开家很久似的,另一方面却又矛盾地觉得好像出发的事就在昨天,那七天的时光不过是一场梦。
短暂的、美好的,还偷偷藏着许多她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眠眠!”
她蓦地回神,“来啦来啦!”
顾及到脚踝的扭伤,她还不太敢跑动,但走路的确是看不出任何异样的。
温治尔替她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示意她先进去。
温书瑜不疑有他,推开张婶已经提前打开的、虚掩着的门。
下一秒——
“欢迎我们的宝贝眠眠回家!”
“庆祝夏令营圆满结束!”
彩带迸溅,客厅里漂浮着数不清的粉紫色气球,温跃戴着粉红的毛球尖角帽,和赵棠如一起扯开一大张海报。
上面印着六个字体夸张的大字:欢迎宝贝回家!
温书瑜吓了一跳,下一秒被这夸张的阵势和滑稽的装扮逗笑,立刻兴奋小跑过去,“爸爸!”
温跃忙不迭松开海报,把小女儿抱了个满怀,笑得见牙不见眼,头上的帽子笨拙地耷拉下来。
“唉,”赵棠如酸溜溜地叹了口气,“有了爸就忘了妈了。”
“哪有嘛!”温书瑜凑过去把人抱住,还仰头在赵棠如脸上亲了一口。
身后传来温治尔幽怨的喊声:“眠眠——”
“你们把我切成四瓣算啦!”温书瑜哭笑不得。
温朗逸一把拽住温治尔的衣领,阻止他冲过去,“大家都很想你。”
“是啊,你不在家的这几天大家怪不习惯的,我和你妈妈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我不是有每天和你们打电话嘛。”温书瑜心虚道。
“说起打电话!”温治尔一脸崩溃,“温朗逸太狡诈了,居然还故意支开我,占用我和你说话的时间!”
温朗逸微微一笑,“怪你自己蠢。”
温书瑜赶紧溜到两人中间,两只手各挽一个晃晃悠悠地撒娇:“别吵啦,我现在都回来了,就不要计较之前的事情了嘛。”
温朗逸摸了摸她的头,“乖,洗个澡下来吃饭吧,厨师今天做的菜都是你喜欢的。”
“转移话题,遮盖罪行。”看着少女脚步轻快地上楼,温治尔侧头瞥一眼温朗逸,轻飘飘冷哼一声。
“爸爸!这些气球别扔了呀,”温书瑜边上楼边不忘叮嘱,“我想都放到我房间来。”
“好,一会就让你哥给你送上去。”
等她洗完,温治尔也敲门送来了气球。一大束气球涌了进来,他一松手,气球就纷纷漂浮起来,直到一齐抵住天花板。
温书瑜欢呼一声,抬手拽了拽垂下来的绳子,气球顿时像波浪似地飘动。
“诶,二哥,”忽然想起什么,温书瑜把人叫住,“你先别走,快过来。”
“怎么了,神秘兮兮的。”温治尔走过来。
她凑过去小声道:“再过半个月不是爸爸的生日吗,你准备送什么礼物?”
“还没想好,你呢?”
“我决定送条领带,不过想弄点不一样的,比如在上面绣点东西什么的,显得独一无二。”温书瑜手指比划两下,接着讨好地笑嘻嘻道,“二哥——”
“怎么,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我不是没有领带拿来练手嘛……你借两条给我用用呗。”
“你随便挑,一会我都给你拿过来。”温治尔捏了捏她的脸,起身时提醒,“快下来吃饭啊,饭菜都准备好了。”
“知道啦。”温书瑜应声。
等人走了,她目光慢吞吞滑到一边的手机上。
就这么盯着看了几分钟,她“噌”地坐起身抓过手机,翻出那人的号码后在输入框里打出一行字。
【我掩饰得很好,我爸爸他们都没发现。】
发吗?
要发吗?
她手指缩了缩,有点忐忑和紧张。
有什么大不了的,发吧!大不了就是他根本不回复而已。
想到这,她一咬牙,半闭着眼点下发送键后就准备把手机当烫手山芋一样扔出去。
手机脱手前的一瞬间,屏幕骤然亮了起来。
【嗯,继续保持。】
啊啊啊回了回了回了!
温书瑜攥紧手机贴住胸口,往后倒在床上还顺带卷着被子滚了几圈。
他居然这么快就回了!还说“继续保持”!
她拿着手机钻出被子,一面平复呼吸和心跳,一面飞快回复了“好的”,外加一个可爱的笑脸表情。
这次他没再回复,但她却依然格外满足。
温书瑜握着手机重新躺下,仰躺看着头顶漂浮的气球时,整个人仿佛也和它们一样飘到半空踩不着地。
好吧……她太容易满足了。
那她可不可以再贪心地请求一个愿望?比如……
比如在半个月后父亲的生日晚宴上,和他跳一支舞。
第17章 秘密失守
半个月一晃而过。
温跃的生日晚宴在温家名下一处地产举行,邀请的宾客都颇有地位名望,涉及各个领域。其中大多都与温家交好或有交集。
晚八点,晚宴正式开始,开始前半小时宾客就陆续进了场。
温书瑜坐在二楼休息室里有点紧张。
她不是紧张接下来要面临的场合,而是在紧张那个人——她已经从两个哥哥口中听说了,这次晚宴他会来。
“眠眠,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下楼。”温跃神采奕奕地站在一旁,朝妻子和女儿抬起臂弯。
虽然已年过四十,但一身西装笔挺的温跃却显得格外成熟有魅力。
温书瑜悄悄深呼吸一口气,起身走了过去。
侍者打开休息室的门,带着这一家三口经过二楼的走廊、露台,最终停在楼梯口。
“眠眠,跟着爸爸。”温跃低声提醒。
温书瑜有点忐忑,轻轻点头,“嗯。”
一楼宾客纷纷停下交谈,抬头望向缓缓从楼梯走下来的一家三口。
气势风采不减的夫妇走在前面,后面则跟着个身穿银白色长裙、面容精致的少女,而众人所熟悉的温家长子与次子,正一左一右站在一楼楼梯末端两侧等候。
西装革履,高大英俊。
缀在吊顶上的巨大水晶吊灯投射下莹辉,眼前缓缓进行的情景就像放慢的电影画面。
众人屏住呼吸,忍不住惊叹。
温书瑜微微收敛下颌,提着裙摆姿态文静地迈着台阶,心跳却有些急促。
他现在来了吗?他会看到现在这一幕,注意到现在的自己吗?
她没注意听停下的父亲到底对宾客说了些什么,只是像礼仪课上学的那样,安安静静、面带微笑地站在旁边。
她能感觉到很多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也在将目光投向人群,但是视线却没有真正聚焦到谁身上。
一会再找也不迟。温书瑜安慰自己。
温跃没有直言介绍身边的少女,但众人却都心照不宣地猜到了身份——这样“万众瞩目”地第一次带到外人视野中亮相,除了那个传言中的掌上明珠不作他想。
少女银白长裙上缀满波光粼粼的碎钻,灯笼形的袖口显出几分娇俏可爱。那头柔顺蓬松的黑色长发别在耳后披散着,头顶是一顶枝叶简单缠绕形状的银色“桂冠”。
随着走动和灯光的变换,她整个人像笼罩着一层淡芒。
“这温家千金多大了?”有人低声问。
“好像才十六,怎么,打什么主意呢。”
“我家里混小子刚成年,再过两年嘛……这终身大事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做梦呢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众人低声议论纷纷。
晚宴开始,温书瑜第一支舞和父亲跳了之后被两个哥哥拉到了一边,哭笑不得地听他们一本正经地争论第二支舞该和谁跳。
听着听着,她没忍住走了神,偷偷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站在这个角度,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人似乎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身边簇拥着的人或讨好谄媚或小心翼翼,他单手执着高脚杯,不时漫不经心微微扬起下颌浅尝一口。
明晰的下颌线连着修长的脖颈与凸起的喉结,性感的线条一直延伸到紧扣的衬衣领。
“眠眠,你在看谁?”温治尔跟着看过去,“宴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