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李聪聪要比咖妃聪明一些呢。
若是她没猜错,咖妃应是命人将太攀蛇扔进了装弓箭的箱子里。
只要李聪聪进去之后不打开箱子,将箱子藏在某一处隐蔽的地方,停上片刻之后,就说自己找不到弓箭在哪里。
届时她闻言进去找上一圈,若是找不到箱子,便能躲过今日这一劫。
若是她找到了箱子,直接将箱子打开了,那她就会被毒蛇咬死。
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不等她们藏起箱子,沈楚楚便掀开了营帐的帘子,笑眯眯的倚靠在营帐上,看着正在抬起箱子的两人:“你们在干什么呢?”
李聪聪被惊吓到直接撒开了手,那箱子的一角砸在地上,只听见‘哐当’一声,藏在箱子里的太攀蛇,因为冲力而被摔出了箱子。
咖妃:“……”
许是被摔得懵了,那条蛇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有了动静。
太攀蛇约莫是一米多长,身形细长结实,背部的颜色呈墨绿色,光是看着就有些骇人。
它棕色的眼睛凝视着咖妃,血红色分叉的信子时不时的吐出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咖妃被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了,她的手臂还保持着抬起箱子的姿势,后背紧绷的像是拉紧的琴弦,额头上缓缓的淌下一滴冷汗。
沈楚楚不禁咂舌,果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也不知李聪聪怎地这般心虚,她不过就是问了一句她们在干什么,李聪聪便吓的扔掉了箱子,让咖妃独自承担这份藏在箱子里的惊喜。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佯装出受到惊吓的模样,朝着杨海喊了一声:“杨公公,有蛇,这里有条蛇……”
虽然沈楚楚演的还算逼真,但杨海却有些忍不住想笑,他可算知道咖妃为何往临妃身上洒茶水了,原来是为了往营帐里放蛇。
估计是咖妃中途不小心露出了什么马脚,让楚贵妃逮到了,这才有了逼咖妃进去拿弓箭的一出好戏。
杨海大概猜到营帐里的蛇是毒蛇了,但他却不怎么紧张。
反正楚贵妃没事就好了,咖妃这就是自作自受,真要死在了里头,那就是自食恶果,怨不得旁人。
杨海也不觉得楚贵妃哪里做得不对,这皇宫本就是适者生存,是咖妃先动了害人的心思,自然就要承担这害人的后果,楚贵妃只是自卫罢了。
他憋住笑意,尽可能的配合道:“娘娘快退开,老奴这就去找来侍卫,将那条蛇铲除走!”
沈楚楚不想在这干等着,走到杨海身边时,她低声叮嘱一句:“那条蛇要活的,别弄死了。”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站在一旁的临妃却听到一清二楚,他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光,又重新亮了起来。
贵妃娘娘还记得他的话,这是不是证明她没有讨厌他?
不讨厌的话,那她就还是喜欢他,在意他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可她还愿意把这条蛇送给他,这就说明她的气已经消了吧?
那他现在可以像以前一样,冲上去抱住她了吗?
算了,万一她的气还没消完,岂不是又惹她不快了,还是等到明日再说吧。
沈楚楚不知道自己一句话,让临妃脑补了那么多,她看了一眼临妃,轻叹了一口气:“本宫先走了,你若是想留下,便在此等着。”
临妃犹豫不决的看了看营帐,而后点了点头:“臣妾抓到蛇,就去找娘娘。”
他有一蛊,必须要用世间至毒之物为引子炼制,他已经寻摸了这太攀蛇许久,但一直无缘找到。
这味引子对他来说很重要,他怕这些人笨手笨脚的,再将太攀蛇弄死了。
沈楚楚微微颔首,带着碧月先行离开。
原本就只有三个宫嫔来北山陪同狩猎,这被毒蛇一耽搁,如今仅剩下她一人前去了。
其实沈楚楚根本不会狩猎,她也就是来凑凑热闹,顺带履行一下自己贵妃的职责义务。
当她到达狩猎场时,她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一身屎黄色衣袍的司马致。
司马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拽住马缰绳,缓缓的侧过头,当他看到她的小脸时,嘴角下意识的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他骑在那匹栗色的纯血马上,手臂拉紧缰绳,双腿不轻不重的挤压一下马肚子,马儿便朝着沈楚楚的方向跑去。
司马致对着她伸出了手臂,示意她抓紧他的手臂,带她共骑一乘。
沈楚楚吞了吞口水,面色不自然的将头别了过去。
司马致本就是所有人目光的聚焦点,如今他抛下众人,骑马赶了过来,那些人纷纷向她望来,一道道灼热的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打出个洞来。
这还没跟他怎么样,若是真和他共骑一马,那些人还不知要如何盯着她看。
“皇上,您要狩猎,带着臣妾共骑怕是不方便。”
她婉言相拒:“臣妾带了追月来,可以跟在皇上身后。”
从上次打马球,她便开始学习如何骑马,或许是她比较有天分,不过一日就学会了骑马。
姬钰送给她的追月,性格十分温顺,她与追月磨合了几日,便已然默契十足。
而司马致送来的那匹马,虽说品相也很好,可个头又矮又小,她的两条腿伸直了都能挨着地面。
骑着倒是稳当了,就是让她莫名的生出一种自己在虐待动物的错觉。
人家狩猎都骑高大的骏马,她骑着那匹小矮马出来,总归是不太像样的。
司马致的脸色黑了黑,他选那匹小矮马,是因为顾及到她腹中的孩儿。
那匹矮马骑出来是有点丢面子,但绝对稳当扎实,一点都不会伤到她。
罢了,她愿意骑追月就骑追月吧。
追月也还算温驯,他就在她身边左右陪着,想来也无大碍。
狩猎的时间为一个时辰,谁的猎物最多,且狩到的动物最稀有,便能夺得头彩。
这北山虽大,但时常会派人过来打理,最开始的时候北山的猎物都是野兽。
后来经过几代之后,山里的野兽都被猎的所剩无几了,如今北山里的猎物大多是皇家人工养殖的。
不过山里也还会有新闯入的野兽,像是稀有的红皮狐狸、五色梅花鹿之类的物种。
司马致翻身跃下,先扶着她上了马背,而后将小德子手中那一把小巧精致的手弩拿给了沈楚楚。
这手弩也就是两掌的大小,又轻巧还便于携带,最关键的是,这东西杀伤力要比弓箭更强。
“朕试了多次,这弩要比弓箭好用些,为了方便你随身携带,朕特意让工匠改造了一番。”他给她演示了一遍如何用手弩。
这手弩并非是让她猎杀猎物所用,而是想让她防身用。
今日的北山,是他和姬家厮杀的猎场,虽然他已经在她身边埋下十余名暗卫保护,但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沈楚楚不是傻子,即便他没有明说,她也大概猜到他的意思了。
她认真的看他教了自己两遍,而后接过了手弩,自己抬手试了试。
司马致见她学会了,这才翻身坐回了自己的坐骑上,率领着浩浩荡荡的大部队进了猎场。
一进去猎场,众人便纷纷散开,各自去狩猎了。
司马致骑马不算太快,几乎骑一段就要回头几次,看一看她是不是跟在自己身后。
其实他本可以不让她跟着自己,可是若将她单独留在宫中,他又怕太后暗中下黑手。
将她放在营帐之中,他还怕姬旦劫持了她。
跟着他虽然危险了一些,但能亲眼看见她,守着她,总归是心安的。
这一路,司马致和沈楚楚都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只是偶尔两人会目光相触,凝视对方一瞬。
司马致象征性的射杀了几只野兔,算是对狩猎的一个交代,小德子将兔子装进麻袋里,紧跟其后的追了上去。
越往前走,人烟便越稀少,这北山辽阔,那些大臣们早已经不知道都分散到哪一处角落里打猎去了。
他们刚刚骑出树林,到了一片空地上,司马致便猛地扯住了缰绳,马蹄腾空而起,寂静的空气中响起马的嘶鸣声。
空地上站满了黑压压一片的人头,所有人都身穿白衣,头戴孝帽,手中执着银剑与长戟,他们以压倒性的优势,将司马致等众人包围了起来。
司马致一眼便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看到了一身黑色缎袍的姬钰。
姬钰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声音依旧温和:“奉父亲之命,在此恭候多时。”
第90章 九十条咸鱼姬钰,我恨你!
司马致早就料到会有埋伏, 只不过他还以为姬旦会亲自出马。
这里是北山最险峻的地方,再往前一些, 穿过那一小片树林,便是一处无底断崖。
历任皇帝都想在春蒐博得彩头, 射杀些稀罕的野兽, 而那些珍稀的动物向来喜欢躲在这断崖附近, 姬家便是算定了他也会来。
若是从那断崖上掉落下去, 连尸首都寻摸不到, 最是适合毁尸灭迹了。
他嘴角噙着冷笑,眉梢微挑:“武安将军, 你这是想造反吗?”
听见这充满讥讽的语气, 姬钰的态度依旧不温不火, 他面不改色的温笑道:“皇上言重了, 只是父亲担忧山中会有大虫出没,吩咐臣陪伴于皇上左右。”
司马致瞥了一眼姬钰身后千百人的阵仗, 忍不住轻笑一声:“这披麻戴孝的阵仗,莫不是姬旦将军死了?”
这一次姬钰没有回答他的话, 立于姬钰身后的白衣人, 呈人字状分流开来,姬旦身穿白衣,头戴拔取花翎的白色官帽, 从人群中缓步而来。
“不是微臣死了,而是皇上您要驾崩啊。”姬旦面上带着恭敬,说出来的话却是大不敬要诛九族的混账话。
司马致看到姬旦走出来, 不紧不慢的眯起了双眸,这姬旦哪里来的底气,还未盖棺定论,便胆敢身穿丧服白帽?
事实上他不知道,姬旦原本是想身着龙袍来此的,后经深思熟虑,认为若是黄袍加身沾了血腥太过晦气,这才换上了一身素衣前来。
姬旦见司马致不语,以为司马致是被吓到了,他招了招手,命下属将一只盖着红布的大铁笼子从树林中拖了出来。
“近来民间有所传闻,北山之上有猛兽恶虎出没,微臣原本是不信的,孰料刚刚却正巧碰上了一头。”
姬旦从容不迫的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另一只垂于身侧的手指轻轻一挥,便有下属掀开了红布。
一只身长两米多,浑身雪白且身形硕大的雪虎,正四肢紧绷的弓着身子,露出锋利的犬齿,暴躁的用爪子刨着铁笼的缝隙。
司马致挑了挑眉,神色淡淡道:“朕倒是不知,你何时变得如此拐外抹角,有什么话便直说,朕没时间陪你过家家。”
原本以为司马致会被吓到腿软的姬旦,听到这充满讥讽的语气,瞬时间脸色涨红的将腰间佩剑拔了出来:“你这黄口小儿,老夫忍你许久!老夫与你好生交谈,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然你要个痛快,老夫便将话放在这里,你写下退位诏书,老夫可考虑饶你一命……”
司马致漫不经心的勾起唇角:“如若不然呢?”
“若是你不知好歹,老夫便将你喂了这大虫。”
姬旦挥出剑刃,指向那装着雪虎的铁笼子:“这大虫已然饿了三五日,想来此刻定是想要饱餐一顿。”
司马致没有理会姬旦,他向后看了一眼,见沈楚楚在他身后,他对她笑了笑,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沈楚楚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这一刻兵戎相见时,还是无法避免的有些难过。
到底还是要和他为敌了吗?
不管是司马致,还是姬钰,她都希望他们此生可以平安无虞。
可这样简单的愿望,此刻却变得尤为奢侈。
若他们之间,真的要牺牲掉一个,她又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中一人死在自己眼前?
沈楚楚紧紧的咬住唇瓣,喉间像是卡了一根鱼刺,胸口闷闷的,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她艰难的对司马致回以一笑,似乎是想让他安心一些。
当她侧过头去,抬眸却扫见正凝望着她的姬钰。
他的嘴角依旧噙着如沐春风的笑,可那望着她的眸光中,却沾染着一丝无法忽视的悲恸。
终究……还是逃脱不开啊。
从出生起便注定下来的命运,怎能是他轻易能改变的?
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沈楚楚看到姬钰对自己无声的说了三个字,她怔怔的望着他,半晌才分辨出那口型。
——对不起。
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在司马致挥声令下的那一瞬间,姬钰不疾不徐的抬起手来,拇指叠放在中指上,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
司马致埋伏在树上和树林中的死士,全部冲了出来,与此同时,原本安静垂头吃草的追月,像是发了疯似的,不受控制的朝着姬钰奔去。
在这一刻,沈楚楚明白了姬钰的意思。
姬钰早就知晓司马致在此埋下了伏兵,为了能确保姬旦拿到退位诏书,他要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司马致。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姬钰,他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甚至连当初送她追月,也都是早有预谋?
不,她不能被当做人质。
若是司马致真的因为她,而写下了退位诏书,那她就算是活了下来,这辈子也会活在愧疚与不安中。
司马致是天子,从一出生到现在,他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才千辛万苦的登上这皇位,她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
沈楚楚抬起手来,将司马致交给自己防身的弓弩端了起来,把那尖利锋刃的弩箭对准了姬钰的心口。
追月听从姬钰的命令,若是姬钰倒下了,追月或许便会停下来。
看到那弩箭对准自己,姬钰毫不躲闪,他削瘦的身子立在那里,微风轻轻拂过,吹的他衣摆左右摇曳。
他的面上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如果可以,他希望是她亲手为自己解脱。
若是能死在自己喜欢的女人手中,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
沈楚楚死死的攥住弓弩,弩箭蓄势待发,只要她将这一支弩箭射中他的心脏,这一切都会跟着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