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小德子只敢在自己心里想想,主子们做下的决定,哪里容得他们这些奴才置喙。
司马致刚要起身去追沈楚楚,杨海便从远处,急匆匆的疾步小跑了过来:“皇上,太后娘娘旧疾复发,咳出来血了,您快去看看吧!”
他微微一怔,太后咳血了?
从他回来皇宫之后,他就变相的让人监视了太后,除了明面上的侍卫以外,他还在慈宁宫内外安插了不少隐藏在暗处的暗卫。
太后发觉自己被监视,自然会以为行动暴露了,为了指挥姬家停止行动,便会大概率的冒着危险,想法子瞒天过海的往外传信。
她可以瞒过侍卫,却瞒不过暗卫。
一旦她有任何动作,都会被暗卫发现,并将物证拦截,交到他的手中。
几日的监视之后,暗卫一无所获。
太后除了每日吃斋念佛,并未有什么异动,慈宁宫也没有进出过可疑的人。
不过他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他太了解太后了,太后心思深沉,怕是已经知道暗处有人在监视,所以这些日子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本来他想再让暗卫多埋伏些日子,只要能拿到姬家造反的证据,他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铲除姬家。
太后不就是和他比谁能沉住气,他相信姬家一定会比他更着急,早晚他们的奸计都会暴露出来。
现在看来,太后怕是已经耐不住了。
司马致沉吟片刻,抬头看向小德子:“你去追楚贵妃,代朕送她回宫。”
说罢,他便丢下御花园的秀女们,与杨海一同前往慈宁宫。
比司马致更早离开的沈楚楚,并没有直接回宫,她从御花园里绕了一圈,去了马球场。
沈楚楚还记得昨晚上姬七将军说的话,除去今日一天,便还有三日就是击鞠比赛了。
她回去的路上,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末了又折了回去,想去马球场碰碰运气,没准能碰见武安将军。
事实证明,她最近的运气不太好,马球场里并没有武安将军的身影。
沈楚楚叹了口气,算了,来都来了,她去马棚里看一看武安将军送给她的追月好了。
马棚在马球场的最南侧,这马棚是用来容纳比赛当天,各位贵人们带来比赛的马匹。
平日这马棚也饲养宫里养的马,除了狗皇帝的坐骑不在这里,其他宫嫔们的坐骑都养在这
里。
沈楚楚收下追月之后,才知道追月有多贵重,她本想将追月牵回永和宫里养,待到击鞠比赛当天,她再将追月还给武安将军。
但是这样不合规矩,便是狗皇帝也没将坐骑直接放在自己的宫殿里养,她就更不能这样做了。
为了避免发生追月被人下药之类的事情,沈楚楚专门派了小翠和永和宫的一个小太监,一起来照看追月。
沈楚楚走到马棚旁,才注意到姬六将军和姬七将军也在马棚里,她有些激动的朝着四周环绕一圈,却没有如愿的看到武安将军的身影。
姬六将军率先发现了身后的沈楚楚,他愣了愣,面色冷淡的打了个招呼:“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沈楚楚被他粗犷的嗓音唤回了神智,她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武安将军没来马球场吗?”
姬六将军嗤笑一声,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日楚贵妃竟然主动关心他家八郎了。
这要是让八郎知道了,八郎不得高兴到与太阳肩并肩?
“八弟忙着呢。”
姬六将军牵着刚拿到手的新马,黑黝黝的脸上是一抹顽劣的笑容:“那李氏击鞠玩的太差,八弟只好放下所有事,手把手的去教李氏练习击鞠。”
“八弟有美娇娘陪着,哪里有空搭理我们这些闲人?”他将‘闲人’二字咬的很重,似乎是在一语双关的暗示着些什么。
沈楚楚也不是傻子,她自然听出了姬六将军话中的明嘲暗讽。
李氏指的便是内阁大学士之女李莺莺,前不久刚刚嫁到姬府中,给武安将军做妾。
姬六将军似乎很早之前就不喜欢她,估计是怕她纠缠武安将军,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
沈楚楚倒没生气,她本身就是来碰运气的,能遇见武安将军最好,若是遇不见也没办法。
总归击鞠比赛当天,她是能看见武安将军的,实在见不到武安将军,大不了她那一天再让碧月帮忙传个话好了。
她点了点头,顺着姬六将军的话:“有了家室,自然是不同以往的。”
说罢,沈楚楚便指了指后排的马棚:“将军若是无事,本宫便先过去看追月了。”
姬六将军被噎了一下,眸中满是愕然,听见他家八郎和李氏在一起,楚贵妃就这种反应?
能不能尊重一下他?
好歹这是他花了弹指间的功夫,费心编造的瞎话,她这算是什么反应?
八郎的确是有事,但却跟李氏没关系,是父亲有急事找八郎回府,是以八郎才没有跟他们一起入宫。
他们入宫也不是为了来打马球,是司马致让他们进宫等着,说是要商议一番半月之后的春蒐。
因为今日司马致要选秀,他们在乾清宫等着也是干等,索性便到马球场来骑骑马。
谁想到,这都能撞到楚贵妃。
若是八郎知道他们偶遇楚贵妃,怕是脸都要悔青了,肯定后悔死没有和他们一起来皇宫。
沈楚楚见姬六将军不说话,便直接从他们的身边绕了过去,从姬七将军身旁走过时,她隐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
准确的说,这不是一股香气,而是好几种脂粉香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她平日喜欢在私底下制作一些小玩意儿,像什么口脂,脂粉之类的,她都会涉及到,因此她的鼻子也比常人更加敏锐。
姬七将军身上,除了有嘉答应身上的桂花香,似乎还有淡淡的桔梗花香。
如果不是姬七将军和哪个女人,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身上便不会沾染上香气。
这种桔梗花香,并不算常见,最起码她在那些嫔妃的身上,便从来没闻到过这个味道。
不过她隐约记得,她之前在后宫里,似乎曾经闻过这种香气。
沈楚楚并未多做停留,她将头埋下去,像是什么都未察觉一般,面不改色的从姬七将军身边走了过去。
刚走出几步远,她便听到姬七将军低沉的嗓音:“商议完春蒐之事,六哥可有时间陪我去趟马市?”
姬六将军疑惑道:“你要买马?”
“不是。”姬七将军笑容淡淡,语气如常:“八弟的追月送出去了,我就给八弟又买了一匹纯血马,跟卖家说好了今日去马市牵马。”
沈楚楚的脚步一顿,面色微微有些凝重。
姬七将军要给武安将军送马?
他们两个的关系一向不合,姬七将军怎么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开窍了?
纯血马可不便宜,一匹马最起码也要四五万两银票起步,姬七将军无缘无故的,会舍得掏出家底给武安将军献殷勤?
姬七将军一定是在马上动了什么手脚,他做不到正面与武安将军硬刚,只好私底下搞一些腌臜的手段来害人。
姬旦应该也清楚他们兄弟两人关系不好,届时一看到姬七将军花重金给武安将军送马,便是武安将军不想收下,也会迫于姬旦的压力,收下这匹马。
万一在击鞠比赛当日,正比着赛,那马就突然失控了,那武安将军便是武功盖世,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沈楚楚轻轻咬住下唇,这姬七将军未免太损了些,难怪武安将军被立为下一任家主,而姬七将军却不是。
心思不正,只一心想依靠歪门邪道取胜,这种人就算是赢了,也永远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姬六将军看起来脑子不大聪明,根本就是个靠不住的莽夫,可她如今又出不去皇宫,根本做不到给武安将军通风报信。
若是等到武安将军,将那有问题的马带来比赛,再去说明此事,怕是已经为时已晚。
沈楚楚脑子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思去看追月了,她转身从马棚离去,带着碧月回了永和宫。
步辇还停在御花园里,她为了避开狗皇帝选秀,专门扔下步辇,自己带着碧月步行离去。
在马球场耽搁了一会儿,天色都黑了下来,四处一片昏暗,碧月没有灯笼照明,只好扶着沈楚楚走的慢一些。
这一路,遇见了不少来去匆匆的宫女和太监,沈楚楚不想让人注意到她,所以她都是贴着墙边走路。
没有烛火照明,再加上她和碧月靠在墙角阴暗的地方走动,基本上就是摸着黑往前走。
沈楚楚压根没注意到前面走来了人,那人手里也没提灯,和她撞了个正着。
她脚底下的花盆底没站稳,身子跟着保持不住了平衡,幸亏碧月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手臂,这才堪堪没有摔倒。
碧月呵斥那人一句:“你怎么走的路?险些冲撞了贵妃娘娘,真是该死!”
沈楚楚按住了碧月的手:“本宫无妨,走吧。”
她不愿意走中间,生怕一路有人没完没了的对她行礼,这事她也有责任,不能全怪人家不看路。
对面那人一听她不纠缠,连忙福了福身子:“多谢娘娘宽宏大量。”
沈楚楚微微一愣,这宫女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她抬头看向那人,那人站在墙下,面容完全被黑暗笼罩,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碧月轻唤一声:“娘娘?”
沈楚楚回过神来,她面色从容的在碧月的搀扶下,不紧不慢的从那宫女身旁走过。
在她经过宫女身旁的那一瞬间,她闻到了熟悉的桔梗花香味,那是姬七将军身上的味道。
有什么残破的记忆碎片,逐渐浮现在脑海中,沈楚楚蓦地顿住脚步,她想起来了,是常嬷嬷。
这个熟悉的桔梗花香,是常嬷嬷身上的味道。
宫宴过后,她被狗皇帝翻牌子侍寝,中途常嬷嬷奉命而来,带她去慈宁宫见太后。
当时因为不知道太后为什么找她,她太过紧张,再加上天色太黑,她一直紧跟在常嬷嬷身旁。
这个桔梗花的香气,她闻了一路,绝对不会错的。
可常嬷嬷不是死了?
当初连常嬷嬷的尸体都打捞上来了,常嬷嬷怎么会死而复生?
沈楚楚紧绷着后背,额头上隐隐冒出一层冷汗,若那宫女真的是常嬷嬷,又与姬七将军有密切来往,这可是实打实的物证人证。
常嬷嬷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只要能撬开常嬷嬷的嘴,便可以揭开所有真相。
沈楚楚攥紧了手掌,鼓起勇气,对着那宫女的背影轻喝一声:“站住!”
第73章 七十三条咸鱼
听到沈楚楚的声音, 宫女站住了脚步,紧贴着她手臂的物什泛着冰寒的冷意。
“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她将头埋进胸口,整个脸都沉浸在阴影之中。
沈楚楚攥了攥衣角, 面色如常的蹲下了身子, 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绢帕:“这是你掉的吗?”
宫女微微一愣,而后将贴在手臂上的锋刃往里收了收:“不是。”
沈楚楚点了点头:“本宫还以为是你掉的,既然不是你的, 那你走吧。”
她的言行举止十分自然, 只有嗓音微微带着些颤音,宫女也未多想, 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 沈楚楚没再出口阻拦宫女, 目送宫女离去。
碧月奇怪的看着她手中的绢帕:“娘娘,这不是您的帕子吗?”
沈楚楚绷紧了后背, 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赶快走。”
这手帕当然是她的,这大黑天的, 就算有一块手帕掉在了地上,她也看不清楚。
是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既然常嬷嬷能在太后身边服侍这么些年, 手腕自然要比她强硬多了。
就在方才,她想要质问宫女的一瞬间, 她从那宫女的衣袖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寒光。
如果她没猜错,宫女的衣袖里, 应该是藏着一把锋利的短匕首。
但凡她表现出一点异常,那匕首就会割在她脖子上, 让她体验一下血流如注的快感。
毕竟常嬷嬷若是暴露了身份,背后就会牵扯出很多权谋朝政, 就算杀了她会引起狗皇帝的怀疑,也好过身份被曝光的强。
刚刚是她太轻敌了,总觉得常嬷嬷都算是半截老太太了,不能怎么样她。
幸好她在最后的紧要关头,看见了匕首反光,要不然今日真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沈楚楚越想越觉得后怕,她带着碧月重回路中央,再也不敢走墙底下了。
一进永和宫的院门,沈楚楚便瞧见了守在院子里的嘉答应,嘉答应看到她的身影,连忙上前迎了迎:“娘娘您回来了。”
沈楚楚挑了挑眉,这还是几日以来,嘉答应第一次主动找她。
许是那日在乾清宫送补汤又被狗皇帝拦下了,嘉答应好几日都没出现在她的面前,也没有再往乾清宫里跑。
本来她都以为嘉答应消停下来了,若非是昨晚上撞见了嘉答应和姬七将军的事情,她怕是真会认为嘉答应放弃了。
沈楚楚垂下眸子,不紧不慢道:“你有事找本宫?”
她的态度略显冷淡,但嘉答应却并不在意,只是柔柔的笑道:“嫔妾昨日翻找嫁妆时,找到了娘娘在丞相府时,遗落在嫔妾这里的玉佩。”
说着,嘉答应从宫人手中接过一只精美的方盒子,当着沈楚楚的面打开了盒子:“嫔妾特意来物归原主,望娘娘不
计前嫌,收下玉佩。”
沈楚楚望着盒子里躺着的玉佩,神色微微一怔,这玉佩看着好生眼熟,就好像她在哪里见过一样。
她伸手将盒子中的玉佩拿了起来,葱白的指尖轻轻的摩挲着质地温润的玉佩,脑海中突如其来的钻进一小片陌生的记忆。
原主刚被沈丞相接回丞相府时,并不是一开始就和沈嘉嘉敌对。
相反的,原主对丞相府的每一个人都抱着善意。
沈嘉嘉刻意接近原主,而原主也并没有因为沈嘉嘉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人生,就对沈嘉嘉冷眼相对。
起初原主与沈嘉嘉可以说是很好的闺中密友,不管原主有什么心事,都会在第一时间跟沈嘉嘉分享。
两人感情的突变,是从原主大病开始,原主不知怎地染上了风寒,高烧了几日都退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