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玉生香——月下无美人
时间:2020-07-06 09:35:42

  谢老夫人眼睛微红,说话时喉间有些难受:“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她低声道:
  “当年在水寨中时,越荣心性最高,我将他捡回来后,他便读了书,拜过明师,学过仁孝礼仪,最是恨那些草菅人命的薄情狠毒之人。”
  “他若非不是良民,恐怕早早就去科举,当一方父母官护佑辖地百姓,他还说他要建善堂,修书舍,当青天大老爷……可是他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变成了他曾经最厌恶,最讨厌的模样。
  苏阮听着谢老夫人的话一时无言。
  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财帛名利,权势美色,各种诱惑之下,又有多少人能保留着赤子之心?
  谢老夫人红着眼,“而且他一直人在嶂宁,鲜少离开,又有那般身份,他到底是怎么跟那些狼子野心的人联系上的?”
  苏阮心中微动,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只是那念头出现之时,让她自己都有些惊骇,自然不敢贸然开口。
  苏阮压着心中念头,她知道谢老夫人不是不懂得其中缘由,她开口问话也没想着要一个答案,不过是震惊之下的不敢置信罢了。
  苏阮轻轻将头靠在谢老夫人腿上,握着她的手默默陪着她。
  许久后,谢老夫人的心情才平复了一些。
  苏阮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谢老夫人,又从腰间挂着的锦囊里取出了几粒松子糖,递给谢老夫人说道:“祖母别不开心,我请您吃糖。”
  “仁记的松子糖,味道最好了。”
  谢老夫人看着想要逗她开心的苏阮,压下心头那丝阴郁难过,接过糖道:“让柳妈妈晓得,又得闹你了。”
  苏阮俏生生道:“那祖母悄悄的,别叫柳妈妈瞧见。”
  谢老夫人勉强露出个笑。
  怕谢老夫人挂心越荣的事情,苏阮便想着转移话题,她想起之前出城时在马车上宇文婵说起先帝和元后的事情,不由问道:“祖母,您知道先帝爷在朝时的事情吗?”
  谢老夫人诧异:“什么事情?”
  苏阮道:“他和元后,我今天出城的时候,城阳郡主她们说起桃源坡的来历时,提起了先帝爷和元后的深情。”
  苏阮将在外听来的桃源坡的传说,还有宇文婵后来的那些话都说了一次。
  谢老夫人听完之后,直接嗤了声:“什么深情,不过是皇室扯了张皮子替自己遮丑。”
 
 
第383章 可怕
  谢老夫人当年入京的早,下令老侯爷招安他们水寨的就是先帝。
  那时她和老侯爷成亲的时候,元后还没死,甚至正当圣宠,身为唯一的女官,能够出入宫廷和朝中,她自然也知道一些先帝和元后的事情。
  谢老夫人见苏阮好奇,也不瞒着她,言语带着三分讽刺说道:
  “先帝爷于朝政之上还算是英明,杀伐决断算得上是明君,也难以被人寻到诟病,可是在后宫和女人的事情上却是糊涂的厉害。”
  苏阮安静听着。
  谢老夫人说道:
  “元后当年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是先帝爷亲自求来的媳妇,于他还有救命之恩,据说当时元后本已经许了人家,可先帝爷对元后一见钟情,一路痴缠之下硬是将人抢了回来。”
  “元后性子刚烈,却也是女子,再加上先帝爷表面功夫做的好,对那个被毁了婚的人家也做足了补偿,大婚之后对元后百般的恩宠,处处讨好,元后便也渐渐软和了下来,对先帝生了情。”
  “我被招安入京那年见过元后,端是倾城之姿,且贤惠温厚,当时先帝爷还跟她恩爱至极,可谁曾想不到几年,先帝爷就宠上了新入宫的薄贵妃,冷待了元后。”
  谢老夫人说起往事时,眉目间带着几丝追忆。
  “那时候元后虽然伤心,却也未曾为难,可后来先帝爷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被薄贵妃哄的找不着北,而且还为了薄贵妃屡屡为难中宫。”
  “等钱太后入宫之后,薄贵妃怀子身亡,这事不知道怎么牵连到了元后身上。”
  “元后自然不肯认下谋害皇嗣之罪,可先帝爷却跟猪油蒙了心似的,一门心思的认定了是元后害了薄贵妃将其打入冷宫,后来过了大半年吧,就传出元后自戕的消息。”
  苏阮心中一愣,那元后的死,居然跟薄家有关。
  她心中隐隐摸到了一条线,可却还连不起来,她忍不住问道:“元后当年真的是自戕吗?”
  谢老夫人摇摇头:“不知道,宫中对外宣称是如此。”
  “元后因是畏罪自戕,下葬时极为凄凉。”
  “先帝爷不仅杀了元后宫中所有人,迁怒元后母族,举族流放,而且元后死后不许宫中行丧,不许葬入皇陵,就连命妇朝臣也不许前去祭拜。”
  “那时候京中乱的很,谁也不知道元后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总觉得,那般聪慧且风华难掩的元后,是断然不会委屈自己,以这般决绝的手段自证清白,结果连累整个亲族,让自己落得那般下场。”
  苏阮听着谢老夫人说着元后的事情,也隐隐觉得元后当年怕不是自戕那么简单。
  但凡稍微聪慧一点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宫妃自戕会连累亲族?
  苏阮问道:“那祖母,元后当年可有子嗣?”
  谢老夫人想了想:“应当是没有,中宫一直无所出,元后死之前又有很长一段时间呆在冷宫之中,外间也不见有谁提起过。”
  谢老夫人说完之后,抬头看着苏阮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
  苏阮摇摇头,“随口问问,就是觉得元后挺可怜。”
  “何止是可怜。”
  谢老夫人冷哼了一声:“皇室的人向来薄情,先帝爷当年若不痴缠,元后嫁于旁人或许能有段美满姻缘,却被他困在宫中蹉跎一生,最后还死的不明不白。”
  “先帝爷自诩深情,可前一个薄贵妃,后一个钱太后。”
  “宫中新人年年都有,元后又是宽宥之人,他若是能有半点顾念元后对他的救命之恩,哪怕情缘淡了也该护她周全,可他逼死元后不说,连元后母族之人也下场凄惨。”
  “说起来元后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救了这么个白眼狼。”
  “那皇室还有脸宣扬先帝和元后恩爱,也不想想元后的尸骨至今都未入皇陵,还真当当年的老人都死绝了么,也不怕叫人听了笑话!”
  谢老夫人可没元后那般好性子。
  她那老头子当年要敢学那先帝,三妻四妾还任由小妾欺辱元妻,她铁定打断他三条腿,让他一辈子能看不能吃。
  苏阮和谢老夫人闲聊了一会儿,等哄着谢老夫人心情好了些,从锦堂院出来时,她脸色就沉凝了下来。
  先帝,元后,薄家,还有钱太后……
  这一桩桩看似不相关的事情,却隐隐有条线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上一世安帝露面之时,便以正统自居,而且一些退隐多年的老臣心甘情愿跟随,说明他身份恐怕有几分是真的。
  大陈近几代的皇帝都是顺旨登基,这些年也鲜少出现夺权篡位的事情,那么安帝这个“正统”从何而来?
  而且安帝用的是皇太孙的身份……
  朝上推,也只有元后留下的子嗣后代最为附和。
  苏阮想起刚才谢老夫人的话,元后自戕之前,曾在冷宫待了数月,留下子嗣隐瞒了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安帝真的是元后血脉,当年逃出生天。
  他对薄家有恨,利用薄家和宇文延当傀儡,借他们之手做出荆南之事,甚至一早就想好要舍弃他们倒也是解释的通、
  可是钱太后呢?
  她在这中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钱太后和薄家不和,利用薄家对付他们尚有可能,可她为什么要舍弃了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儿不辅佐,却是去辅佐元后留下的血脉子嗣?甚至帮着他算计至亲之人。
  还有当年薄贵妃母子俱亡,元后和先帝决裂,又和钱太后有什么关系?
  苏阮心中种种念头,犹如线团一般紧紧缠绕在一起。
  她总觉得这其中好像还欠缺了什么最关键的东西,能够将这些纷杂之事串联起来,可却又一时想不明白。
  还有沈棠溪……
  苏阮紧拧着眉心。
  桃源坡后山的意外,沈棠溪身上的古怪,让苏阮忍不住的怀疑。
  哪怕她一再告诉自己,沈家和谢家是姻亲关系,沈凤年是谢青珩的亲舅舅,沈棠溪不可能害谢家之人,可心中却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如果沈棠溪真的害了呢?
  如果沈家也和越荣一样,狼子野心,甚至之前所有的都是伪装,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苏阮脸色难看至极,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总觉得有些事情好像脱离了她的认知,朝着和前一世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
 
 
第384章 弃子
  谢渊回府的时候,已是深夜。
  他脸上的疲惫掩不住眼底的阴霾,身上还带着一股子血腥气。
  见着谢老夫人和苏阮时,头一句话便是:“越骞跑了。”
  苏阮忍不住握紧了拳心。
  谢老夫人问道:“那越荣呢?”
  谢渊看了眼谢老夫人的脸色,才说道:“越荣死了。”
  眼见着谢老夫人身形微晃了下,谢渊连忙扶着她,苏阮也是满脸担心的看着谢老夫人。
  “祖母……”
  “我没事。”
  谢老夫人深吸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推开了谢渊扶着她的手后,才声音微哑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越骞怎么会跑掉,还有,阮阮说祁文府和青珩在后山抓住了个人,那人是谁?可是我们要找的那个?”
  谢渊摇摇头:“我们之前的安排一切都没出差错,越荣和越骞出城之后就去了桃源坡后山。”
  “我们的人一路跟随,见到他们与人碰头时便上前捉拿,可谁知道那边早有准备,不仅伤了青珩,而且他们见面的地方早有布置埋了黑火。”
  “越荣当场被炸死,越骞重伤跑了,我们只抓住了一个被推出来的幌子,那人不过是收了银子替人前往那处送信的,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苏阮听着谢渊的话后,条件反射的心中就生出个念头。
  他们先前的计划暴露了。
  那幕后的人知晓了他们的打算,越荣和越骞也成了弃子。
  苏阮攥紧了手心。
  那可是越骞,南陈第一大将,替安帝征战四方的人,他们居然说舍就舍了?!
  那些人简直疯了。
  苏阮抬头:“被抓的人什么都没问出来?”
  谢渊神色阴沉:“没有,他只说是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找到他,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让他去那里走一趟,将一封信交给越荣父子。”
  苏阮:“那信?”
  “一张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谢渊说的咬牙切齿,他哪怕再蠢,看到那张白纸时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们都被人给耍了。
  谢渊眼中满是阴霾,实在是想不明白。
  越荣父子自打进入谢家之后,就极少出门,偶有几次也几乎都有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半点都没让他们离开过视线,他们到底是怎么传递消息的?
  那些人到底又是怎么看破了局面,跟越荣父子约好了地方,竟是提前埋了黑火,让得他们险些都死在了那里。
  苏阮同样想不通。
  她紧抿着唇,低声道:“那大哥?”
  谢渊叹气:“你大哥没事,只是些皮外伤,不过这次的事情闹的大。”
  “当时在后山还有几个年轻人被黑火爆炸波及受了伤,好在祁大人提前跟陛下提起过这事儿,在圣前也过了明路。”
  “陛下知道是我们主动设局想要擒拿幕后之人,所以并未动怒,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苏阮闻言松了口气,想起沈棠溪,她目光闪烁了下:“侯爷,您说当时后山还有旁人?都是些什么人?”
  谢渊说道:“就是京中几个世家子,说是去后山打猎去的,结果被吓得不轻,其中有一个还落了马摔断了腿,抬回京城的时候家里头闹了好一阵子。”
  苏阮张张嘴,想问那些人里面可有沈棠溪,可是转瞬想起当时沈棠溪和绫安公主在一起,如若他中途离开,绫安公主不可能不知情。
  而且他们从后山出来的时候,沈棠溪也在外面,紧接着就跟他们一起离开。
  最关键的是,沈家和谢家向来亲厚,沈凤年跟谢渊关系也极好。
  沈棠溪与谢家人来说,就跟自家人没什么区别,谢渊是个大老粗,心思浅。
  沈棠溪如果没问题,她就成了挑拨离间。
  沈棠溪如果有问题,以谢渊的心思,哪能在沈家父子面前藏得住事情。
  万一他们从谢渊那里套出话来,那岂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她对沈棠溪起了疑,到时候恐怕还不等她查出什么,就已经祸延己身了。
  苏阮瞬间歇了问话的心思。
  与其问谢渊,倒不如找个机会探探绫安公主的口风来的安全。
  ……
  谢渊没在锦堂院多留,跟谢老夫人说清楚了情况就匆匆离开。
  苏阮原是想要陪陪谢老夫人,却也被谢老夫人打发走。
  等人走后,谢老夫人神色正常的让柳妈妈在外守着,自己回了卧房之后,这才踉跄着跌坐妆台之前,颤抖着手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一支龙凤金镯来,望着那镯子时蓦的就红了眼睛。
  ……
  “你叫什么?”
  “我叫越云虎。”
  “我叫徐阿蛮,以后你跟着我,我管你饭吃。”
  ……
  “阿蛮姐,我打不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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