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玉生香——月下无美人
时间:2020-07-06 09:35:42

  瑞王刚开始还真以为祁文府是自卑,觉得他自己眼睛不便,陛下又还对他委以重任,他怕出了差错,所以朝中之事才屡次推脱,有什么大事几乎都交给他和安阳王,要不然就是南元山等人。
  那会儿他还觉的心有不忍,觉得当初意气风发少年入朝便一步登天的祁子嵘落得这般处境,多可怜啊,所以便觉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可后来渐渐的,瑞王却是有些咂摸出不对劲来。
  谁特么成了瞎子,还跟祁文府似的活的那般逍遥自在,领着次辅的俸禄,享着阁老的权利,却半点儿责任不担的?
  当初南元山当次辅时忙的跟狗似的,起早贪黑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够用,可祁文府倒好,隔三差五就领着他那瘸了腿的小媳妇出门溜达。
  遇着有人寻他,就一句“我是瞎子”推了,就恨不得在脑门上刻着“我瞧不见”几个大字。
  他自卑个屁!
  瑞王当初多自由啊,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做,享着亲王的尊贵,每天饮酒作乐诗书琴画,想揍人就揍人想胡闹就胡闹,身宽体圆逍遥自在。
  可是如今呢?
  才短短小半年,他累的下巴尖儿都出来了,哪还有半点以前的富态?
  瑞王说起祁文府来就一肚子的气,“上回吏部尚书为着今年吏部考核的事情去找他,他借口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让人把事儿交给我和安阳王叔,转过头就跟着苏阮一起去梨园春听戏。”
  “你说我生气才刚去找了下陛下,连状都还没告呢,可他倒好,入宫之后就垂着眼睛叹气说他眼睛不好,怕有人浑水摸鱼,耽误吏部考核。”
  “我就说了一句他身边不是专门配了人给他念各地考勤的政绩单子,他只需要点个卯就行,可他怎么说的,他居然就说我嫌弃他是个瞎子,也知道他自己不配次辅的位置,不该蒙受陛下厚爱……”
  祁文府长得本来就好,惯常又会作戏。
  往日里他还总冷肃着一张脸瞧着极为正经,可如今成婚之后也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那套,眼睛一垂,脸色一暗,跟朵大白莲似的什么话都不说,就一个劲儿的幽幽叹气。
  结果陛下乃至于当时在场的所有的朝臣都觉得他过分,一个个开口说祁大人身子不好,说祁大人多有不便,让他多替祁文府分担分担,别太斤斤计较了,结果搞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有种他变成了压榨祁文府的恶毒监工似的。
  瑞王不仅挨了一顿指责,接了吏部的差事,回去时祁文府就叫人送了一大桶黄精巴戟炖鹿鞭来。
  他当时也没留意,恰逢肚子饿了,听说是祁文府叫人送过来的,他还以为是祁文府为着宫里的事情赔礼道歉来着。
  可谁知道闷口喝了之后,当夜就流了一宿鼻血,那几日险些没忍住去给他家乖宝找个后娘。
  瑞王一想起那几天他满嘴燎泡,火气上涌,动不动就流鼻血的惨状,还有祁文府满脸无辜的说他只是想替他补补的样子,气的咬牙切齿。
  “你说说,你们说说,他这干的是人干的事儿吗?!”
  南元山和旁边几人都是嘴角抽了抽,虽然觉得瑞王挺可怜的,可只要想想祁文府干的那事儿却都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人说道:“王爷,人家祁大人新婚燕尔,与夫人黏腻些也正常,这朝里的事儿你就多帮着分担分担呗。”
  “我呸!”
  瑞王毫无半点形象的啐了一声,“谁家新婚燕尔都燕了大半年了,他就差拴在苏阮裤腰带上了。不行,今儿个我得去找他去,这督巡府的差事是陛下给他的,本王可不干!”
  瑞王气冲冲的走了,南元山他们想拦着都来不及。
  施河忍不住开口:“相爷,这……我这到底该找谁啊?”
  南元山低笑:“等着吧,待会儿瑞王就得回来了。他呀,不是祁文府的对手,你瞧着,这差事还得落他头上。”
  其他几人都是直笑。
  “这瑞王爷每次闹,每次不成,回回都被祁大人吃的死死的。”
  “我瞧着祁大人就是吃准了瑞王了。”
  一群人哄笑之后,还打赌着这次瑞王能坚持多久。
  人群中有人却是忍不住说道:“不过说来也是,祁大人这般年轻就入了阁,又深得陛下信任,可每次这朝政上的事儿他都是能推则推,就连陛下交给他的差事也一股脑的推给瑞王,他就不怕真惹恼了陛下?”
  南元山闻言看了说话那人一眼:“那你可有见陛下对他动怒的?”
  “这倒是没有。”
  新帝对于祁文府的信任,远超于任何人。
  照理说以祁文府这般行事,连朝上的事情都不上心,陛下交代的事情也大多交给旁人,陛下早该动气才是,可偏偏他待祁文府却一如之前。
  不仅引为半师,礼重有加。
  宫中赏赐常有,而朝中但凡大事也必会询问他的意见,就连对着那位祁夫人也十分敬重。
  朝中许多都想不明白,新帝到底看重祁文府什么。
  南元山瞧着那人茫然的样子,低笑了声:“想不通?”
  那人摇摇头。
  南元山说道:“这就是你不如祁文府的地方。”
  或者说,他们都不如祁文府。
  祁文府看似日子过的闲散,万事都不上心,对于朝政上的事情能推则推,可实际上陛下登基这大半年来,但凡交给他的事情,却从来都没出过任何差错。
  当初御正殿里的事情南元山是知道一些的,是祁文府逼着明宣帝退位,也是他让得皇权早早移交到了新帝手中。
  如若新帝登基之后,他还处处勤勉、万事上心,甚至将朝中事情全数揽在手下,难免会叫人觉得他会不会是下一个沈凤年,亦或是当年的薄家。
  可就是因为他懂得急流勇退,不居功,也不曾太过殷切。
  陛下才能安心用他,而哪怕到了现在,也依旧只记得他当初勤王的恩情,却丝毫不会怀疑他别有异心。
  其实不止是南元山,朝里其他人中也有不少都看出了祁文府的心思。
  钦羡佩服是有,可若说是与他一样,却没几个做得到。
  他们身后都有氏族,有靠着他们庇佑之人,好不容易爬上高位,又有谁是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
  不是谁都是祁文府,对新帝有从龙之恩,于他有半师之谊,城府谋略心术德行样样让新帝折服,又能将进退之度拿捏的炉火纯青。
  祁文府退了,他还年轻,新帝也记着恩情,再差也不会让他退的太远。
  可是他们退了,谁能保证还有机会再回到如今的位置?
  别说是其他朝臣,就是南元山自己,哪怕为着他身后的南家,为着南氏子孙也不可能做到祁文府那般地步。
  南元山见身前那人疑惑的样子,轻叹了口气:“祁文府啊,是朝中最精明的人了,你我都不是他,也永远都做不到他这样的。”
  ……
  另外一边,祁文府和苏阮正在宝月楼里。
  苏阮坐在四轮车上,而祁文府坐在她身旁。
  两人身前的桌上摆放着一盆十分好看的雪珊瑚,宝月楼的掌柜的正说的天花乱坠,
  “祁大人,祁夫人,这珊瑚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你们瞧瞧,上下雪白如玉石通透,外层晶莹滑润,而且这么大的完整未曾破损的雪珊瑚更是少之又少,这若是放在那月色下一赏啊,定然能惊艳所有人。”
  祁文府视线有些模糊,能瞧见那珊瑚的确是不错,只是他却依旧佯装着扭头对着苏阮问道:“阮阮,你觉得怎么样?”
  苏阮伸手摸了摸雪珊瑚,“的确不错,比之祖母那盆还要好上一些。”
  祁文府闻言便道:“那就这个了。”
  掌柜的闻言顿时喜笑颜开,高兴道:“好嘞,我这就去寻个好的盒子替您二位装起来,祁大人,可要我让人直接给你们送去府上?”
  祁文府摇头:“不必了,让人好生装起来,等一下我让人带走。”
  那掌柜的连忙应了下来,就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珊瑚朝外走,而金宝则是跟着过去付银子。
  苏阮抬眼见掌柜的离开,才忍不住低叹了声说道:“咱们寻了这么久,也就只找到这么一盆与祖母那雪珊瑚有些相似的,你说祖母会喜欢吗?”
  当初谢家下狱之后,整个宣平侯府也被抄了。
  等着谢家人洗清罪名重回宣平侯府时,朝廷里也将之前查抄之物归还,可是到底是经过好些人之手,而且查抄那一日为着翻找谢渊父子“谋逆”的罪证,官兵入府时可半点都不温柔。
  谢家有很多东西都损坏遗失,偏当时人太多还不好追查。
  其他那些个金银首饰也就算了,新帝登基之后,便让人折算成现银还给了谢家,甚至还另有厚赏,可是谢老夫人当成宝贝放了多年的雪珊瑚却也不见了。
  谢老夫人明面上毫不在意,只说不见就不见了,只要大家人安好就行。
  可是苏阮却是听柳妈妈说,她却时常见着老夫人望着原本放置珊瑚的架子出神。
  苏阮知道那珊瑚是谢老侯爷送给谢老夫人的,也是她多年念想,她一直想替谢老夫人把东西找回来,可是费尽周折,连祁文府也帮忙找了,依旧没什么音信。
  眼见着谢老夫人快要生辰了,恰好宝月楼这边说是得了尊雪珊瑚,苏阮便想买了回去送给谢老夫人。
  虽然意义不一样,可多少总能哄谢老夫人开心一些。
  祁文府能瞧见苏阮有些担心的模样,柔声道:“放心吧,只要是你送的,祖母肯定会高兴。”
  苏阮嗯了声。
  祁文府说道:“之前咱们来时,掌柜的说他们新上了不少首饰,你也选些回去?”
  苏阮忙摇头:“不要了,这段时间你买了多少东西回去,我哪儿能用得完?况且我本也不爱戴这些东西,插头上重的慌。”
  “不如去一趟玉宝斋吧,买几本书回去。”
  祁文府闻言扬唇:“好,听你的。”
  金宝付了银子出来之后,手里就捧着那雪珊瑚,“四爷,夫人,东西装好了。”
  祁文府说道:“那就走吧。”
  金宝完全不知道祁文府早就已经能瞧得见东西,只伸手扶着祁文府朝外走,而那边的采芑则是上前推着苏阮。
  一行人走到门前时,金宝扭头说道:“四爷,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呀?”
  祁文府说道:“夫人想去玉宝斋买书,你先把东西放好,别碰坏了。”
  “好嘞。”
  金宝扶着祁文府站在一旁,转身就想朝着马车上去,先把怀里的锦盒放好,可谁知道身后突然就闯过来的人影,因为走的太快来不及收脚,直接就和转身的金宝撞了个正着。
  祁文府只模糊瞧见金宝身子一歪,手里的东西便直接飞了出去。
  他心中一急连忙就跨前了一步伸手就去接那盒子,只是当把盒子捞回手中,刚刚松了口气时,一回头就看到撑着四轮车站起来,满脸惊愕的苏阮。
  祁文府:“……”
  苏阮:“……”
  金宝和采芑都是呆住,张大了嘴看着自家四爷和夫人,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方才被金宝撞翻险些摔在地上的瑞王就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
  “祁文府,你不是瞎子?!!”
  祁文府抱着盒子脸色一僵:“……我能说我刚才是听声辨位吗?”
  瑞王气得跳脚,我信你个鬼!
  ……
  祁文府不瞎了,苏阮也不瘸了,这简直惊住了所有人。
  金宝和采芑高兴的脸都笑开了话,而瑞王却是觉得自己深深受到了欺骗。
  等着听完祁文府的狡辩……不对,解释之后,瑞王满却半个字不信,只是满脸怀疑的对着祁文府道,“你确定你不是为了偷懒才装瞎子?”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是那种人。”
  祁文府认真说道,“我能视物也是这个月的事情,而且也只是勉强能看见一些影子罢了,并不怎么清楚,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告诉旁人。”
  “我这毛病王爷也是知道的,连太医也说过不知道能不能好,我怕空欢喜一场。”
  瑞王看着苏阮:“那你呢?”
  苏阮抿抿唇:“我以为四哥眼睛不好,况且我只是能扶着东西偶尔站一站……”
  瑞王听懂了,随即脸色都僵了。
  感情这两个人一个以为对方是瞎子,所以装瘸,一个以为对方是瘸子,所以装瞎,结果就愣生生的装了这么长时间。
  他们彼此都怕对方自卑,也怕对方会心里难受,或是感情生出波折,所以硬生生的忍了这么长时间没露出分毫,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对方已经好了?
  瑞王瞧着身前这小两口,突然莫名的有被人塞了一嘴狗粮的感觉,瞪着祁文府说道:“你既然好了,为什么还把你的差事推给我?”
  祁文府温和道:“王爷说的是督巡府那事?”
  “不然呢?”瑞王看着他。
  祁文府说道:“王爷难道忘记了?督巡府的康营与你们瑞王府可是有仇的。”
  “早年间康营的儿子被小王爷打断了肋骨,后来康营想要告御状又被您给打了,他一直都怀恨在心。”
  “本来这点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他就算是记恨你,可人不在京城自然也奈何不了王爷,可谁叫康营又和顾敏才当了亲家,那顾弘娶了康家女儿之后,可没少暗地里诋毁谢二小姐和小王爷。”
  “我可记得小王爷瞧他特别的不顺眼,而之前谋逆那事儿顾家又侥幸逃过了。”
  “这回康营那头闹了乱子,正巧能顺藤摸瓜查查顾家,若是能查出什么来,不正好给你和小王爷出口气吗?”
  瑞王听着祁文府说起前头那几句时,险些跟他翻脸,可后来听说康营和顾敏才是亲家,甚至顾弘还娶了康家女儿,他脸色一顿,瞬间微眯着眼。
  “你说顾家那儿子取了康家的女儿?康营瞎了眼吗,就顾弘那白眼狼,居然还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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