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再次转向,挤进人群中绕开。
李家商铺里李折风不在,祝南风只好留了个口信,说自己会再来拜访。
结果刚出门,又看到了谢殊云。
一个时辰不到,看到三四次,这也太夸张了。
出师不利,她考虑随便走走就先回山上了。
总不好逢人便问‘哎,我有些好货,你要不要买?’,搞的像卖安利似的。
……
主街后的开阔小广场,聚集了一大群人。
怡安城占地面积很大,城市很宽敞,这里的小广场也有一个小型体育场馆那么大。
四周的树上、墙上、房顶都坐满了人,场地里时不时传来呼喝声,显得格外热闹。
祝南风站在人群外,踮脚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头。
结果她探头张望时,不小心撞到了身前的大哥。
那大哥转头瞪她,南风忙道‘对不起’,然后对方看了眼她身后,居然自动给她让了条路。
“?”南风有点疑惑,但还是往前跨了一步,“谢谢。”
那大哥给她让出个地方还不算完,竟又伸手拨了下她前面的人,嚷道:
“给让一下啊。”
前面看热闹的人本来很恼,看一眼南风身后,居然也就听话的给她让出个位置。
“?”南风一路被大家礼让着往里走,一边回身看自己身后。
他们看什么呢?怎么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她身后也没站着什么大佬啊。
等终于站到内围后,她总算明白过来了。
人群看的热闹,正是一场射击比赛。
给她让路的人肯定是看到她背着一把大弓,以为她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
围观站了一会儿,她就看明白了。
这射击场是五六个壮汉一起围出来的,负责管理秩序。
一个瘦高个儿抱着膀子站在边上,是站擂者,差不多18米的射击距离,十箭九个靶心,一个九环。
挑战者至今没有一个能比他射的准的。
2个铜钱射一箭,如果能挑战成功,可得一个金锭。
很多兜里有点钱,又摸过弓箭的,都忍不住上场试试。
加上又有托儿在边上助兴,一大天下来,钱桶里已经满满当当都是钱了,换成金银应该也很有些赚头。
18米不算远射,祝南风做了很多年前射击爱好者,一般练习场地都在6米到30米之间,她近几年选的都是25到30米距离的射程练习。
观察下来,南风发现很多来挑战的人,连靶都射不到。
并不是他们技术有多差,主要还是弓和箭的制作工艺有限,许多人没有长期练习,根本驾驭不了手里的工具。
不同的工艺,会导致弓的弹性不同,重量不同……箭的稳定性不同等等许多差异。
很多人拉弓射箭时,抖的像帕金森似的。
祝南风咬着下唇,目光灼灼盯着壮汉守着的金锭。
跟李折风、谢殊云给她的金锭一般大小——都是卖给周怀远能凑成一组景观的那种。
她正准备去试试,一个刚比试输了的人负气将弓甩还给壮汉之一,骂骂咧咧往人群里挤,正撞了她一下,南风才迈出去的半步,生生给撞了回来。
男人一身粗麻,瞧着像个猎户。
他看清祝南风背着的大弓,突然朝她面前的土地啐了一口,嘲道:
“连个娘们儿都想拉弓了?不tm好好在家伺候爷们儿,出来混浪。呸!”
祝南风瞬间瞪圆了眼睛,那张本来有点清冷的脸,多了丝愠怒情绪。
她转头瞪住那男人,细长的剑眉剑锋耸立,漂亮的脸上竟也填了几分气势。
四周看比赛的人,都瞧见了败下阵来的猎户为难祝南风,乐得不仅有比赛看,还有调戏欺负小娘子的热闹看。
尽津津有味的交头接耳,并没有要替祝南风主持公道的。
猎户被瞪住,挺起胸膛,张口便要再骂两句更难听的,将自己比输了的气,全撒在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娘子身上。
祝南风却抢先一步:
“你一个连娘们儿都比不过的孬种!闭上臭嘴吧。”
说罢,她还在面前扇了扇,仿佛要驱散对方身上的臭气。
男人被骂的一怔,听到四周有低笑声响起,恼羞成怒便要动手。
祝南风一个闪身避过对方,一步踏前,直接走进场中央。
她伸手掏出两枚铜钱,在看热闹人的注视下,丢进壮汉的钱桶里,朗声对主持比赛的那个穿着更体面些的壮汉道:
“没说女人不能上场吧?”
“姑娘请。”体面壮汉笑吟吟道。
有女人上场拉弓射箭,说不定还能多刺激几个人上场比赛,就算不能,围观的人肯定也看的更开心,何乐而不为。
“请先拉一下弓,展示一下。”体面壮汉头虽有些秃,但梳理的一丝不苟,他讲话时也显得彬彬有礼。
这拉弓射箭擂台,不仅有竞技,还有赌bo博环节。
所有上场挑战的,都要先拉弓展示下自己的姿势,留给围观的人看一下,以做判断。
接下来,所有人都可以到边上摆着的书案前下注,赌这人最高能射中几环。
当然还可以赌挑战者是否能挑战成功。
但这个盘子赔率很高,1两银子起注,许多人囊中羞涩,加之担心有猫腻,至今没什么人参与。
倒是赌最高射几环的那一盘非常热闹,许多好赌的人已积极参与好几轮了。
许多人不等祝南风拉弓,就挤到赌桌前下注了:
“这小胳膊小腿的,我赌她根本射不到靶子。”
“哈哈,脱靶,我也押注脱靶。”
“我押10个铜钱,她10箭都射不到靶子哈哈。”
“……”祝南风拉弓的手突然收了回来,转头问体面壮汉:
“请问您怎么称呼?”
“鄙姓张。”张壮汉微笑颔首。
“张先生。”祝南风礼貌道。
“不敢。”
“张先生,现在的比试方法,要赢擂主实在很难。不知能不能改变一点规则?”南风站在圈中,身姿始终笔直,讲话时声音虽然不很大,但吐字清晰,显得很优雅好看。
远处坐在房顶的纪寻本来很不开心——
之前只有他一个人居高临下,现在四周坐在树上的、坐在墙上的人比比皆是,显得他很不特别。
但此刻瞧见祝南风鹤立鸡群的样子,忍不住翘起脚脚,姿态逐渐嚣张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射箭,但宠物是人群中最好看的,也很值得骄傲。
可围观人群们关注的重点,却不仅是祝南风的好看。
许多人直接起哄大笑起来:
“就说不行吧,认输嘛!要不下来吧,别上去丢人现眼。”
“是啊,改什么规则啊,不行就是不行啦!”
“哈哈哈,要怎么改规则啊?叫一声好哥哥,算你赢吗?”
“哈哈哈啊哈……”
祝南风听着四周嘈杂恶意的声音,气的手发抖。
她梗直了脖子,尽量让自己不去瞪其他人,只僵着脸盯着张壮汉,等他的答复。
“姑娘想怎么改呢?”张壮汉明明长的又粗又莽,讲话和姿势却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四周喧嚣也在此刻稍微静了一点,大家憋着劲儿,准备等祝南风说完话再嘲笑她。
“将距离再拉长八步。”她说道。
张壮汉愣了下,见祝南风一本正经,挑眉道:“拉远?”
居然不是拉近?
“妹妹,你箭莫不是要飞出去一半距离就掉地上了?哈哈哈哈……”有嗓门高的人突然来了一嗓子。
四周一阵哄笑。
祝南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朝着张壮汉点了点头。
“……这当然可以。”张壮汉与站在边上的守擂者对视一眼,见对方点头,才应了下来。
他脸上虽挂着笑,眼神却也染上戏谑。
显然他根本没有跟祝南风认真,完全是抱着娱乐大众的心态在配合她。
祝南风也不在乎他的真实想法,只要他答应就行。
那守擂者既然选择是18米左右的距离,那应该就是他最顺手的距离了。
祝南风将距离扩远到25米左右,不仅是她顺手的距离,应该也是守擂者不太顺手的距离,这样拉开点差距,才可能取得胜利。
不然就算她打的很好,恐怕也可能与他平手。
要赚那锭金,她就得想办法让局面对自己最有利。
“好。”祝南风颔首后,不二话走到射击点,甩了甩手臂,简单热了下身,便拉开自己的弓。
她的弓虽不是大型比赛那种复合弓,却也是一把竞赛级的三角弓。
弓片、弓弰、握把、出箭点、下弦状态等指标都是绝佳的,花了她三千大洋呢。
南风试弓时,张壮汉命人将靶子放远到祝南风指定的距离位置。
守擂者站在祝南风身边,朝着靶子看了看,眯了眯眼,似乎觉得没问题,便又好整以暇的站在了一边。
当祝南风将弓拉满,四周的讨论声又大了起来。
“她居然能拉满诶。”
“说不定她那把弓特别软,根本没劲儿呢。”
“倒也是,她的弓好像跟其他人的都不太一样,有点细啊。”
“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借我5个铜钱。”
“死去,最多借你一个。”
虽然祝南风将弓拉满,但并没能改变她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
许多之前没有下注的人,瞧见祝南风这个‘弱逼’上场,都跃跃欲试起来——
保赢。
还是可以赌一次试试的。
大多数人都将钱押在她十箭全部脱靶上,还有的人赌她打个一环两环——
毕竟人也有运气好的时候。
方才还有点闲的书案,这会儿忙的不可开交。
祝南风拉完弓,转头等待大家下注结束,却越看越气。
咬咬牙,她掏出手里仅剩的1两白银和6个铜钱,走到书案前,将钱往桌上一拍,道:
“全押祝南风赢。”
排队押注的人和案前坐着的文书都愣住了,大家抬头看她一副负气赌徒模样,都有些吃惊。
地球现代白银虽然不值钱,但异界却由于白银矿藏少,价格只比黄金低一点。
祝南风押的这1两白银,可供许多人家吃上小半年了。
“这位姑娘,你不赌,输了最多输个脸面。赌的话,可就里子面子都没了。”正在押注她最多中一环的人,语重心长道。
祝南风连给个眼神都懒得,她一言不发,显示着自己主意已定。
劝她的人讪讪一笑,按完自己的手印,转身站到了一边。
转头时,这人冷冷扯唇,眼中尽是嘲弄,甚至还低头在她腰臀上扫了眼,姿态很是不敬。
这时突然从人群中伸出一只手,将眼神猥琐的男人推到一边,随即啪一声,将半截拇指那么大的金石头拍在桌上,接着又拍出两颗银粒子。
祝南风和所有人听到这动静,瞠目看过来时,便听这人大声道:
“全部押祝南风赢。”
说话的,正是祝南风因心虚而一直躲着的谢殊云谢四公子。
“……”祝南风。
谢殊云这……
他这行为,看起来可不像是自认被她坑了的人会有的。
谢殊云见她看过来,开心的朝她眨了眨眼。
“……”她默了会儿,见场合不对,到底什么都没问。
围观的人静了几息,又炸开锅。
许多下完注的人开始有点心慌——
那不是谢四公子嘛,出了名的狡猾,从来没吃过亏上过当,没把握的赌也从不参与。
他怎么拿出这么些钱,赌这个女的赢啊?
难道这女的虽然看起来瘦鸡一样,其实广袖长袍下,是肌肉虬结的身体?
不太像啊……
而还没下注的、想赌祝南风箭箭脱靶的人,也犹豫起来——
谢四公子突然横插一脚是怎么回事?
他认识那女的不成?
那女的脸很生啊,其他城来的大人物?
怎么从没听说过很厉害的女侠呀?
“我会让你赢的。”祝南风盯了谢殊云一会儿,突然展颜而笑。
谢殊云有些激动,他拍出去的黄金白银不多,正好是他这阵子的零花钱,赌输了也就是半个月左右时间不能大手大脚大吃大喝而已。
他的确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钱投出去,就是为了博得祝南风好感的——
只要交下祝南风这个朋友,他就是赚的。
在谢殊云看来,祝南风当然不是奸商,他觉得她简直是做慈善的。
买那举世独一无二的宝贝,他只出了两块玉一锭金。
要知道他转手卖给自家大哥,可就轻松赚了一大笔呢。
听着她这句话,他知道自己结交她的行为奏效了,心满意足点头道:
“我相信你。”
输了也没事,咱们继续做生意嘛!
谢四笑吟吟望着祝南风,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这可把四周围观的人搞懵了,实在是以往谢四无孔不入、光占便宜不吃亏的性格太深入人心。
大家突然变得畏首畏尾,有点不敢下注了。
另一个小家族纨绔才挤进来的便瞧见谢四和祝南风的互动,哈哈笑道:
“谢四,看上人家姑娘了?”
“闭嘴!”谢四被不入流的纨绔子弟王全吓了一跳,骂完了忙去看祝南风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