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跨界养的崽长角了——轻侯
时间:2020-07-06 09:36:44

  放下觉得无味的茶水,他埋头继续看账。
  今年佃户交的粮比往年少了三分之一,库银倒还算充裕,但若寒冬闹饥荒,有钱都没处买粮……
  半个时辰后,他正琢磨着要不要组织组织商队,去秋叶城等其他大城买一批粮回来。
  书房门再次被敲响。
  “怎么这么快?”赵横杨捏了捏肩,瞪着面前站着的小厮。
  事若是办成了,只怕不会这样快。
  “公子,护卫去了,但……”小厮抬起头,一脸苦相。
  “又怎么了?”赵五皱起眉,口干想喝茶,往茶壶上一摸,却早凉透了。
  “谢家武馆派了护卫来来回回的巡逻,连晚上也不松懈。我跟赵福打听过了,说是白天黑夜都在,换着岗巡逻的。我们的人……进不去。”
  “……”赵横杨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向小厮。
  怎么……仿佛自己每一步棋,都被祝南风提前识破了似的?
  真是……如鲠在喉。
  ……
  ……
  接近半夜时,纪寻还没有回来。
  南风在杂货铺里等他,如坐针毡。
  几次想独自回山上看看,说不定他已经回去了。
  可又觉得不可能,纪寻只是不爱交流,又不是不懂事,他知道她每天等他一起回家,不会丢下她不管。
  那他怎么还不回来?
  会不会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会不会受伤了?
  她想起给他带冰淇淋的那次,他一身的伤。
  不敢乱想,越想越怕。
  往常他从不会缺席晚饭,她几乎没多担心过他,这是第一次,她恨这世界怎么没有手机。
  也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跟他的联系原来并不那么牢不可破,如果他不回山洞的家,她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他……
  心里百爪挠心,时不时走出杂货铺,在街前街后溜达,冷都有些顾不得了。
  ……
  大中华麻辣烫馆子里的小灯也还亮着,三个小跑堂一个跟杂货铺唐小强挤一个屋子住,另外两个住在他院子里空置了许久的小厢房,账房则回了自己家。
  馆子里现在便只剩王瘸子一人,借着油灯在看账册。
  碗筷早已洗刷干净,祝南风带来的调料还有许多,但菜肉却已经消耗了一半。
  他明天要早起去买些肉和野菜,还要多打一些水。
  手在账册上拂过,他低垂着头,油灯照不到他面孔。
  今天是馆子重新修葺后第一天开张。
  曾经的老院子已经被翻新,那些破旧的家具也都换成了干净整洁又漂亮的桌椅。
  他居然没有彻底把爹娘留下的院子破败掉,不仅活下来了,竟还有将之重新修缮的一天。
  今天有很多人来吃麻辣烫,有的点了很多肉,有的只点蔬菜,但大家都吃的很尽兴,大多都将汤底喝的干净。
  很多人喊他‘老王’,甚至还有人喊他‘王老板’。
  账册上的数字显示着,他赚到了钱,比他之前三个月赚的还多很多。
  他这两天都有肉吃,顿顿都吃的热乎乎的,吃的很饱。
  今天,他知道了原来得到尊重的感觉,是如此模样。
  那些人用和善的眼神看他,对他说‘麻辣烫很好吃啊’,有的离开时还会专门到柜台前,向一帘之隔的他打招呼,说‘老王,回见’。
  心里满满涨涨。
  未来真的有了希望。
  也许,真的能赚到钱,真的可以永远吃饱饭,真的可以得到更多人的尊重,真的能娶到媳妇……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账册上,他一惊,手忙脚乱擦掉那液体,才恍然是自己流泪了。
  可突如其来的情绪,即便被发现也没能收敛。
  那双年年生冻疮,一直在干粗活的黑粗的手捂住脸,人到中年,哽咽着如个怕惊扰别人的孩子。
  人会在痛苦中麻木,却会在希望中痛哭。
  南风看见馆子里的灯,本想进来看看王瘸子怎么还没睡,听到哽咽声后,她站在门外,伸出去的手又默默收回。
  静默的站了十几秒,她便悄悄转身离开了小院子,没有惊动他。
  ……
  ……
  戴着手套的手撸了下广袖,露出细腕上的手表。
  已经零点二十六了,纪寻你去哪里了。
  深吸一口气,她考虑要不要干脆留在杂货铺睡一宿。
  可杂货铺后面她自留的屋子从没烧过火,炕都是凉的,太冷了。
  但现在独自一个人回家的话,她又不甘心。
  这时候好想找警i察,她孩子丢了。
  可……站在杂货铺门口,她感受到了求助无门。
  眼睛微垂,她冻的原地跺脚,思索着如果纪寻一直不回来,她要如何去找他。
  花钱雇一队镖师,到城外找……如果明天再去找,会不会迟了?
  突然想到这一点,南风再也等不住了,抬脚便要去谢府找二公子。
  就在这时,身后‘哚’的一声轻响,一双大手压在了她肩头。
  倒抽一口凉气,南风吓的朝前冲去,准备躲开身后之人的钳制,却听到熟悉的声音道:
  “是我。”
  语声沉沉,带着几丝哑然。
  少年又饿瘦了些,夜色下一双暗绿色的眸子幽幽闪烁。
  南风靠近他一步去看他脸,好在自己现在也能夜视,能看清他没有伤。
  见到他的大喜情绪微微下沉,她脸色暗了暗,一把抓住他冰冷手腕,低声叱问:
  “你去哪里了?”
  纪寻有些疑惑的低头看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南风抿紧嘴唇,垂眸努力让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在思考如何跟他沟通。
  这时一人拐到山南街上,是谢二派来巡逻的护卫正好巡视过来。
  “祝姑娘。”男人朝着祝南风点了点头。
  “辛苦了。”南风朝对方礼貌问候后,牵住纪寻的手,走进杂货铺院子。
  纪寻盯住她戴着厚手套的手,跟在她身后。
  两人行至后院,前面巡逻的人看不到后,纪寻突然长臂一展,便将她搂在怀里,随即脚在地上轻轻一点,便纵身出了院子,一路朝山上而去。
  南风缩在他怀里,抿着唇闭着眼,心里有点乱。
  回到山上,南风默默将剩下的方便面给他煮了,坐在桌边静静看他,她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从未为谁担心过。
  自己还没到叛逆期,未来得及让父母为她操心,父母就去了,她也无法从过去的记忆中学习如何处理这样的状况。
  理性让她无法对他发脾气,偏又无法软下来开口去与他商量。
  突然之间,南风意识到自己在亲密关系面前,是多么的无能和软弱。
  一个没有亲人的可怜女人,竟被这样的小问题给难住了。
  她自嘲笑笑,双手捧着热水杯,一时忧愁一时无奈,看着纪寻没心没肺的在吃下几碗面后又变成高中少年,她悠悠叹了口气。
  想要他向她报备行踪,因为她会担心。
  却又怕他嫌她多事……与人相处实在令人自闭。
  明天吧,明天他离开前,她再叮嘱他几句。
  收好碗筷,南风整理仅剩的物资时,开始觉得有些头疼。
  因为心里烦着纪寻的事,便没多想。
  到半夜时,她开始浑身发疼,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头昏眼花,才意识到自己生病了。
  从被窝里钻出来,她裹着放在帐篷里的羽绒服,昏昏沉沉的出了帐篷,寻找药箱。
  打了几个喷嚏后,将纪寻吵醒了。
  翻出感冒药、退烧药,就着保温杯里的温水喝下后,她才开口对过来探看的纪寻道:
  “没事,咳咳。”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哑哑的,喉咙连讲话和吞咽口水都疼。
  放好药箱站起身时,她身体摇晃着险些栽倒,纪寻扶了她一下才站稳。
  头痛欲裂,她浑身没力气,软趴趴的伏在他臂膀上,歪头朝着他身后咳嗽。
  怕传染给他,她哑着嗓子强行开口道:“你去睡吧,我没事。”
  纪寻手扶住她,想拉着她手将她扶回帐篷里,却被她手上的温度惊了一跳。
  好烫。
  他抬眸看她,便见她脸上浮现着病态的潮红,一向神采奕奕的眼睛也有些无神。
  扶着她走了两步,他感受到她身体软乎乎的下沉,仿佛快要无法站立一般。
  扶着她的双手微微颤了下,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搭住她腰,将她打横抱起。
  随即快步钻回她帐篷,轻手轻脚将她放回床铺。
  他动作很慢,生怕伤到她似的。
  伸手想拉住她,却又止住,他有些紧张的看她,像怕把她碰坏了。
  南风没有精力去顾他,打着颤钻回被窝,她将棉被裹的紧紧的,开口道:
  “纪寻,我冷,你把电热炉靠近我一些吧。”
  纪寻忙将电热炉朝她挪了挪。
  睁眼见他曲着长腿,蹲在软垫前看她,南风深吸了口气,憋着咳了两声,才低声道:
  “嗯,你去睡吧,我明天就好了。”
  纪寻没有回她,南风便闭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少年离开的声音。
  昏昏沉沉的,她睁眼看了看,果然不见他身影了,将被子裹的更紧一些,却还是冷。
  南风半梦半醒时,感受到帐篷里又有声音,似乎是少年再次折返。
  没有力气睁眼,她只哼了一声,便没管。
  接着,似乎有一根手指探到她鼻息前,停顿了几息后,才默默收回……
  ……
  这一宿纪寻都没有睡。
  连续几次钻进帐篷,去探祝南风的呼吸。
  他怕她会死。
  连续几次后,他飞冲下山,直奔怡安城外的密林。
  修仙者们正趁黑围堵另一只妖兽,纪寻不管不顾,化成妖态,扑冲过去,一口咬破了妖兽的喉咙。
  修仙者们震惊之后,捏符布阵,都朝向了他。
  纪寻感觉到万火奔腾,烧的他双目干涩。
  箭矢和长剑劈砍在皮肉上,水龙冲破他背上鳞甲……
  左冲右撞,他松口咆哮,在一时震退众人后,又一口叼起妖兽,转身冲破剑阵,几息间便将修仙者们远远甩在身后。
  回到无忘山,他在小溪边将妖兽剥皮剔骨,化回人形,拖拽着骨肉回到山洞。
  丢下骨肉,他冲回山洞内室,钻进帐篷,再次小心翼翼探她鼻息和脉搏。
  她还活着。
  南风睡的并不踏实,时而因为难受哼哼两声。
  他伸手钻进她被窝里,轻轻拉住她手,却觉得她手软趴趴的,而且她没有如往常那般攥住他手指。
  纪寻烦躁的收回手,他攥紧双拳,恨不能将指甲穿透掌心。
  他想咆哮冲撞,想撕咬,一腔暴虐需要发泄,却又强自忍着,他怕自己太吵,会惊扰她。
  蹲着看了她许久,他又跑出山洞。
  学着南风的样子,他在灶前添柴点火,剔骨切肉,烧水炖骨汤。
  这汤很补,她喝了会好的。
  她会好的……
  想到这里,他又钻回帐篷看她,见她发抖,他拽过自己的那套棉被,颤巍巍给她盖好。
  摸她鼻子,摸她额头。
  一趟又一趟,一次又一次。
  添柴时,他烧伤了手。
  在灶前踱步,他呼吸很急促,却不懂得发泄,也不会哭。
  清晨太阳爬上地平线,阳光穿破云层照向大地时,南风终于从半梦半醒中恢复过来。
  睁开眼,她身上黏答答的。
  裹着被子坐起身,她摸了摸自己额头,已经不烫了。
  咽了咽口水,喉咙也不似昨天那样疼了。
  往常感冒,即便吃药也总是会拖着难受很久,这次却神奇的睡了一觉就觉得好多了。
  伸手捞过放在边上的保温杯,灌了几口水,又好受更多。
  应该是纪寻给她吃的那些东西,令她体质提升许多。
  穿好衣裳,她裹着羽绒服出了帐篷,转头却见纪寻榻上没人。
  回头见他的被子果然在她帐篷里。
  沉默静立了一会儿,她隐约忆起昨晚睡的不踏实,他似乎隔一会儿就会过来看看她,碰碰她。
  绕出山洞内室,南风便嗅到了炖肉的味道,也听到了折柴烧火的声音。
  出山洞后,她看到纪寻蹲在灶前,灰头土脸,连一向珍爱的大氅都脏了。
  仔细看,氅衣上还沾了许多许多血迹。
  南风皱起眉,她走向他。
  纪寻像被惊吓,突然弹跳起来,转头看到她居然好好站在面前,显然吃了一惊。
  南风也在此时看清了他的样子,手背和手腕烧伤的皮肤起了泡,又红又肿——这样的痕迹很多,显然他一直在被持续烫伤。
  她抿紧了嘴唇,能想象他不顾自己受伤添火烧柴,因体质特殊,烧伤会慢慢恢复,然后又有新伤……
  就算会自愈,可他又不是感觉不到疼。
  纪寻一动不动,死死瞪着她,仿佛想看清她到底好没好。
  南风眼眶一下便红了,快走两步,靠近他时,她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他又瘦小了,昨晚一定消耗了很多能量。
  可即便如此,少年仍比她高半头。
  身体瘦瘦的,可拥抱的感觉却仍令人感动。
  有种奇怪的躁动情绪,在拥抱他时得到了安抚。
  她脸埋在他怀里,心里明白过来,昨天晚上他时时过来看她,不是梦,是真的。
  方才,她在他眼里看到了许多清晰,好像有惊魂未定的犹疑,有痛苦和恐惧——
  她认识这样的眼神,是父母刚去世后,她午夜惊醒时的眼神。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