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泥潭、焦头烂额的姜绾绾愁的笑都笑不起来了, 唇角像是被520胶水粘住了,扯都扯不动。
“我…我想去厕所。”她干巴巴挤出来一句, 笑得不比哭好看, 幸好灯光朦胧迷眼,仿佛拢着层霓虹纱,谁也将谁看不清晰。
“是吗?”他看向她拎起来的手提包,带着一抹希腊式的优雅韵致, 微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要走了呢。”
姜绾绾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毁灭了整个银河系外带几颗小行星, 才招惹了顾以珩这个魔鬼吧?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他想要的不止是她的倾心与沉沦, 还要她每一次颤动的心跳、颤抖的呼吸、颤栗的灵魂, 掠夺她所有献祭上所有还不知餍足, 这不是魔鬼是什么?
姜‘圣女’vs披着圣徒皮的顾‘魔鬼’, 上半场对决, 演技炉火纯青的魔鬼轻轻松松大获全胜,不怎么会说谎的‘圣女’满盘皆输,带着一肚子气溜去了厕所回短信。
她不知所措地吮着指头,愁眉不展的给季顷羽回了电话:“哥哥我暂时脱不了身怎么办QAQ。”她叹了口气, 揉着太阳穴:“你官配CP来了……”
电话那头有一瞬的沉寂。她听见电话那头季顷羽轻缓的呼吸乱了韵律。
“顾以珩来了?”他干净又清澈的嗓音带上了几分沉淀下来的颗粒感,像清晨树梢的果子倏然坠地而裂,雾气环绕。
姜绾绾闷闷地嗯了一声。他轻声问她:“要我过来找你吗。”
这点季顷羽和顾以珩一样,当他把询问句说成了陈述句,就代表这件事情他只是礼貌性询问你,其实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季顷羽,过来,找她?!
上一次他们只是在舞台上唱了首歌,练习生们就激动的喊哑了嗓子。无法想象这一次如果他真人现身她们之间,这些女友粉/颜饭们要激动成什么样子。
更没办法想象她姜绾绾要如何做到和她男朋友假装完全不熟,形容陌路。这是要把她一个大vocal活活逼成新生代女演员?
姜绾绾慌忙拒绝他,铁了心要把季顷羽这个危险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别别别,千万别,要是我们掉马了被发现蛛丝马迹了怎么办呀!”
“我再想想办法吧QAQ 哥哥千万小心不要被拍到呀。我等会儿出来了打你电话哦。”
他好似掩藏着满腹委屈似的轻轻‘嗯’了一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却让姜绾绾一下子心疼了。她都能想象的出来季顷羽此刻的表情了。
他的快乐像太阳雨,他的悲伤像雾中霰,那张不曾沾染世俗尘埃的容颜始终保留着少年独有的纯粹和干净。
姜绾绾再三叮嘱后才满腹心事挂了电话。
怎么忍心让这样美好又真诚的爱着她的少年失望难过呢?她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姜绾绾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恶狠狠地拉开厕所的门,气势汹汹正准备一脚跨出去,猝不及防撞上了正好整以暇倚在门口等她的顾以珩。
……?!朋友,你是阴魂不散的恶鬼吗?要不要这么残忍,一口喘息的空间都不给她留,生怕她逃跑?
虽然,她是在计划着逃跑没错。
他勾起唇,笑的像个蛊惑众生的海妖。
“绾绾。”顾以珩低声唤她:“你是不是,要去见他?”
喧嚷嘈杂的背景音乐也遮不住他的重低音。他的嗓音掺着金属质感的沙哑,如节奏强烈的鼓点,每一个音节都正好敲在她的心弦上。
他伸出湿润猩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形状优美的唇,歪着头,看她。那笑容一如往常,孩童般纯真美好,眼底却渐渐晕染开一抹深沉的黑暗。
如果季顷羽的纯粹像透明的水晶,那顾以珩的‘纯真’就是烈焰蒸发的冰霰。
姜绾绾有种预感,如果她今天敢踏出这个门,顾以珩就敢做出来一些他压抑在心底已久的疯狂又极端的事情。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她不敢深思也不敢细想。
“我……”她想坦白一切鱼死网破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最终还是改了口:“去找服务员,要果盘。”
姜绾绾这么说着,烦躁地用指甲挠着手心。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啊啊,她想去约会她想找她家小哥哥一起去吃好吃的嘤嘤嘤!
他淡淡哦了一声,用犬齿磨了磨下唇,顺着她的话说:“巧了。我也要去找服务员。”他轻笑着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麦克风:“没电了。”
顾以珩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在如梦如幻的光晕下,他的面庞既有着圣徒俊美深邃的轮廓,又有着魔鬼罪人的妖冶魅惑。
姜绾绾算是明白了。顾以珩哪里是个‘美丽纯澈的天使’啊,这分明是个披着天使皮的魔鬼吧,是致幻的海//洛//因,是致瘾的尼古丁,是夜幕下艳美绝伦的罂粟,带刺的荆棘。
就算他真的是天使,那也是被上帝折断了翼根的堕天使吧。
她干笑了两声,暗中握紧了拳头,狠狠开门走出去,胸口里赌了口气,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姜绾绾忽然想到了他们那首《Poisonous》的歌词。
——温柔的缓慢的杀死我,用你惑人的眼和潋滟的笑靥……
她的确快被他‘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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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前后脚出了包厢。
姜绾绾在某一刻甚至想不管不顾撒丫子直接跑了算了。但是她知道不行。这样的行为是对顾以珩的直接挑衅。
她不太明白他们两个人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有话不能好好说,像蒙着层纱过对手戏、在棋盘厮杀对弈。
曾经肩并肩一起看日出日落的情人成了现在这样……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的关系。
她忽然就有些,倦了,疲了,累了。这一遍遍不停被cut再重复的对手戏要演到什么时候才能落幕呢?
她顿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他:“顾以珩。”她叫出来他的名字,带着几分厌倦和疏离,面无表情。
他们太了解彼此了。顾以珩一看到姜绾绾这样的表情,几乎立刻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话。他淡然的表情像平静的湖面骤然泛起一丝涟漪。
“嘘。”他修长的食指抵着唇,哑然出声。
她骤不及防被他拉到了旁边空无一人的包厢。
他锁紧门,堵住了出路:“不管你想说什么,都不许说。现在不许说,以后也不许说。”
他的语气万分霸道,声线却带着细微的颤抖,像穷途末路的恶徒,背后是万丈悬崖,他有多么穷凶恶极就有多么悲伤绝望。
那些想要脱口而出的咄咄逼人的决绝的话语,突然间就不忍心说出来了。
她无奈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今晚要去见他。”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就算我今天不去见他,以后也会去见他的。我和他是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关系。就算是见不了光的地下情,也是动了心告了白牵了手接了吻的认真交往对象啊。”
她的疑惑是真挚的,不解也是真切的:“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阻止我们的呢?我和你,已经分手了呀,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呢。”
她的疑惑和不解,如火焰炙烤着他的心。她怎么可以不理解他的执念,他满腔的爱和热烈的情呢?
她又怎么能够,就这样撇弃抛下他们深刻动荡的过往,就这样轻而易举抽身而出,徒留他一人沉溺在拥有她的回忆里。
“对不起。”他低声对她说。这是他第二次道歉。
然而她依旧不明白他有什么可道歉的,又是在为什么而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那么顾老师,现在我可以走了吗?”她捏着震动不停的手机,心急如焚。
——她真的爱上季顷羽了。
这个念头在顾以珩的心里一闪而过。
他要放手吗?是该放手了吧,可是……忘不掉啊,那些早就镌刻于心的鲜明过往。
记得十八岁的生日,她穿着围裙扑入他怀里的那一瞬间,溢入鼻腔的她发香的芬芳和蛋糕的甜香:“亲爱的生日快乐!!”
那一晚五颜六色的气球挂满了屋子,烛光摇曳,她低头的那一刹那他舔走了她唇角的奶油。记得溢满唇齿的奶油的甜腻和她柔软的像熟透樱桃的唇。
他们在成员们大笑着的起哄声中接吻。和她接吻这件事情,好像会上瘾。她是止痛剂,是□□,瘾//君/子戒不掉毒,他戒不掉她的笑和吻。
“走?好啊。”纯真的笑绽放在他的唇角。
姜绾绾被他澄澈稚气的笑卸下了心防。见顾以珩侧过身把出口让给了她,姜绾绾总算是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
“那学员们那边,就麻烦顾老师跟她们打个招呼啦。”她放松的长长呼了口气,弯着眉眼对他露出明媚粲然的笑。
她笑的时候露出来了一排洁白细密好像珍珠似的贝齿,浅浅的梨涡漾在初雪似白皙的脸颊上。
她是那么白,轻轻一碰就会在她的肌肤上留下痕迹。
他看向她的眼睛像雾气弥漫的阴雨天空,某种潮湿晦暗的欲望骤然蔓延。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底//欲//望之火的爆裂,哔啪作响。
“就这样冷漠绝情的走了吗?好歹我也答应了帮你打掩护呢,绾绾居然一点表示也没有,真让人伤心啊。”
他叹气,乌黑纤长的睫羽微垂着,透过浓密的睫毛睨她。
姜绾绾的内心瞬间被愧疚充满了。她忽然想到了之前看他们的油管视频下面一句粉丝的留言,是英文的,翻译成中文是——
“致李司然、左棋月、顾以珩、苏湛、朴晟贤、季顷羽未来的女朋友:请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你们眼前的男人,因为你的男人,是我们所仰望的天空,呼吸的氧气,是我们的全世界。”
虽然是分手了没错,但是……他可是万千粉丝热爱着的追逐着的光芒,是她们捧在手心的珍宝,爱而不得的全世界啊。
她怎么能对他这样不礼貌,把他的心践踏在脚下呢。
这下换她道歉了:“对不起。”她低头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真的谢谢。”
他眉梢微扬:“就用一句谢谢打发我吗?”她诧异地看他:“那你想要我怎么谢谢你?”
“最后再让我抱一下,好吗?” 他向她伸出了双臂,是一个拥抱的姿势。
姜绾绾看见顾以珩的眼底有淡淡薄雾在悄悄聚拢。
她不知道那是潮湿的情雾而不是哀伤的水雾。
他是那样美丽,连假装出来的悲伤都令人目眩神驰,如古希腊菲迪亚斯手里的完美雕塑,当他用这般隐匿着哀伤的眼神看她,她自以为的铁石心肠在刹那间碎成了霁粉。
她像犹不知危险逼近的猎物,一步步踏入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步入他的怀里。
☆、(27)队长vs主唱
(第二十七章)
七情六欲, 包括爱情, 都是原罪,是万恶之源, 是痛苦之根, 一切都伊始于亚当抽出自己的一根肋骨造出了爱人夏娃,她却为魔鬼萨麦尔沦陷, 从此伊甸园失陷,世间只有失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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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顾以珩搂着腰抱在怀里。
她不知道他内心的挣扎和纠结还有所有千回百转的心绪。她空白的大脑只有两个念头:
——还是熟悉的温度和怀抱呢。
——好了没?该放开她了吧。手机没再响了, 好担心还等在门口的季顷羽……
她不知道, 当他触上她细腻光洁的肌肤,他的心头倏然滚起那场大火,点燃了血液,连每一寸筋脉都被烧的隐隐作痛。
她听不见恶欲对他的耳语:拥抱她, 亲吻她, 占有她,她曾经是你的, 以后永远都会是你的。
更感受不到他的内心被恶欲和良知撕扯着的痛苦。
顾以珩抱紧她, 想要松手却又不舍得松手。
姜绾绾能感受到顾以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薄薄的布料渗透腰际的肌肤。
他轻声呵出来一口气, 深沉带颤, 像叹息, 又像低吟。被他的手覆着的那处肌肤瞬间升温,烫如炭火。
仿佛被电流击到了某处柔软至极的地方,她蓦然惊醒,试图用肩膀顶开他的怀抱, 去被他用不容置喙的力道桎梏在怀里。
“姥姥走之前,让我把这个给你。”他的唇贴着她的耳际,轻声的叹息融化在浓稠的夜色里,似乎挟带着炽热的温度,她一时竟分不清那究竟是一声叹息还是深陷情潮的低声喘息。
姜绾绾愣住了。老人和蔼慈祥的脸从她眼前划过,同时记起的还有老人颤抖着手为她端上的那碗红豆甜粥,笑眯眯的喊着她“未来外孙媳妇儿”。
她不敢置信地出声:“姥姥走了——?!”
她能明显感觉到顾以珩的手指在她吐出‘姥姥’两个字的时候痉挛似的抽搐了一下,仿佛在一瞬间被封喉见血的利刃划过痂口。
他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垂着眼,动作轻柔的握着她的手腕,用温柔却不容挣脱的力度把一条闪烁着细碎银光的手链扣在她皓白的腕子上。
“这是姥姥让我为你戴上的。”他对她耳语,温热的呼吸如带着旋涡的气流窜入她的耳里。
——咔哒。
链扣上锁的清脆声响和不远处少年清冽的嗓音重合。
“绾绾?”季顷羽的声音像明澈的溪水倏然急湍,一时间浪花窜流,河水翻涌。
姜绾绾的脑子像彻底卡机的电脑呈现出一片空白,心跳有一瞬仿佛完全停滞在胸膛。
她僵硬的转过头,对上少年潮潮的双眼,他清隽的面庞在灯光下一丝血色也无,是冰雪的颜色。
他的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被顾以珩握着的那只手,和腕子上闪烁着碎光的链子。
她看见他澄净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泛起了微潮的湿气,他明明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她却好像看到他神情里一闪而过的受伤。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默看她,神情好似咽了满口的玻璃碎片,一嘴的血却吐不出来。
这下她连呼吸都滞涩了,深吸一口气却蓦然有种疼痛感,空气如刀刃从嗓子轻划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