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边嗑边问，“什么事？火急火燎的。”
“你不是服装厂的吗？买衣服就得你出面给我把关，这样我心里才有底，天色还早，你跟我出去，我要买身衣服。”
“咋就要买衣服，你衣服挺多的。”杨梅酸溜溜的问，几个妯娌李红菊的衣服最多，居然还要买。
“这不是几个皮小子上窜下跳，衣服都破了，补丁都缝了好多次了，我就想着添一件，孩子他爸也要身换洗的，天越来越冷，我寻摸着早点买。”
林秀秀正在院子里消食，不知怎么的就被李红菊瞄上了，“秀秀跟我们一块去吗？”
“不去了”林秀秀直接拒绝，跟这两个嫂子她聊不到一块儿，话没说几句能憋一肚子气。
李红菊和杨梅就是随口一问，真没打算让她跟着去，小姑万一看上了好看的衣服缠着要，要她们掏钱怎么办，这种事林秀秀完全干的出来。
林立华屋子里传来说话声，林秀秀仰头往里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出来，刚才吃完饭顾城把林宝春和林立华叫过去了，好像在聊什么。
此时的林立华坐在主位，低着头没有说话。
林宝春激动的搓了搓手，“真的？我真的能去机械厂开车？”
“嗯，我跟厂长打过招呼了，不过还得一个月，之前你学会了些，如果要专门开，还得熟练，开车有危险，你还得跟五嫂好好商量一下，如果要做时间得抓紧了，一个月很快，最好这几天就决定，跟着我一起跑车，到时候才不会手忙脚乱。”
林宝春一直没有像样的工作，帮人打杂干苦力，即使这样经常找不到活干，在外面跑老跑去干了一阵子倒爷，林宝春还是觉得不太适合，找不到货源，费劲又有风险，就没干了。
没想到顾城会推荐他去机械厂，他爹和大哥在机械厂这么多年都没能把他弄进去，顾城倒是有办法。
林立华：“小城说的没错，你跟孔蓉芳好好商量一下，要是以后有什么事不能怪在小城身上，我一直跟你们兄弟几个说，做人做事都得拎清楚，是龙是蛇要靠你们自家，我没什么大本事，帮不了你们什么忙。”
林宝春和顾城出来的时候，被孙桂芳看见了。
孙桂芳犯嘀咕，他们有什么话要关着门说话，难道是工作上的事？
她听林宝国提过几句，顾城好像要辞工了，她还想让自家男人顶上去，不用在机械厂每天干重活，开车只需要动手就行，运完一趟还能休息。
孙桂芳越想越是着急，要快点把这件事告诉男人，把林宝国拉到一旁，小声的把猜测说了。
“这件事我知道，小城和我说过，轻松是轻松，要和很多人打交道，各方面还得顾着，之前小城带我跑过几天，我干不过来。”
别看运货就是开车，跟每一道的接货人都要打好关系，不然人家不理睬你，很多事办不成，他亲眼看见顾城和那些人关系好的跟哥们似的，明明不认识的人第一次见面，顾城都能和人家勾肩搭背。
换成自己，肯定不行，林宝国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再加上手上的活虽然累点，干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顾城找到林秀秀的时候，她正在和邻居聊天，不知道聊了什么，林秀秀正捂着嘴巴笑，眉眼弯弯，笑得特别灿烂，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在知青中，格外打眼，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你男人来了，下次再聊。”
林秀秀扭头就看见顾城站在那里，她有些不自在走过去，故作轻松，“你找我有事？”
顾城点了点头，两人去了巷子外面，那边有条小河，河边有坐的地方，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
这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天空中全是晚霞，深秋的傍晚还是有点冷，林秀秀选的地方好，背后有颗大树，正好挡住了风。
“卖衣服？”林秀秀听完顾城跟她说的话以后，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顾城让她去摆摊子，倒不是她看不起摆摊子的，相反她觉得这个年代能去摆摊子的人，都是一群有想法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顾城会让她散卖，毕竟他租了大仓库，一看就是干批发，怎么也不用她卖那点零散的赚钱。
顾城担心她整天在家糊纸盒，一个月拿不到多少钱，最近好几次他还看到林秀秀数钱，肯定是钱不够用了，他自从来了城里之后，没再给过林秀秀钱。
让她出去卖衣服就是赚点零花钱，给她找点事做，至于他手里的钱，顾城没打算给林秀秀管，万一她哪天再拿着钱跑了，他去哪里找。
顾城的想法很简单，林秀秀是她婆娘，两人的钱可以一起花，但是钱必须他管着。
林秀秀不知道顾城的想法，想着这件事的可行性，其实她也有这个念头，只是找不到货源，手里本钱又不够，才一直耽搁下来。
听完她的顾虑之手，顾城抓住了她的手，“这件事你怎么不早和我商量，我们是夫妻，你要这么对我见外吗？”
林秀秀想把手抽回来，可是顾城的力气很大，她试了好几次都不成，没办法，只能任由他抓着，林秀秀脸上火辣辣的，不自在的看向别处。
第二天顾城就弄来了一袋子衣服，顾城把衣服放在院子里就离开了，林秀秀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几句，他开着车就走了。
“秀秀，这怎么回事？”吴凤英放下手里的活，把袋子打开，看到里面全是衣服之后吓得一跳，“这……哪里弄来的？”
林秀秀不知道怎么解释，怕老人家当然，简单的安慰了几句。
“没事妈，我打算出去做生意，这些衣服拿去卖，我整理一下，今天弄出来，明天就得去卖。”
吴凤英欲言又止，怕林秀秀做的太出格，万一被抓起怎么办，不过她没有说出来，等林立华回来再说，一家人在一起合计一下。
袋子很大，衣服全是冬天的厚衣服，全部取出来也只有二十多件，全部撑起来挂在院子里，林秀秀摸着下巴，看着这些衣服，厚是厚，就是土。
“哎哟，这衣服可真漂亮，你爱花婶子不是经常爱炫耀，我看她穿的那些哪里有这些好看，没想到小城眼光挺好的，挺会挑衣服，比你爹强。”
林秀秀：“……”
想到明天要做的事，林秀秀跟吴凤英说了一句就出去了，看看别人摆摊子怎么弄的，要准备什么东西。
等回来之后，林秀秀在屋里翻了一下，找了一套口袋大的衣服，明天买衣服就用口袋装钱，另外衣服不能带太多，万一有人查，她不至于跑不了。
做好一切准备，就到了做晚饭的时间，吴凤英见她要去做饭，就让她歇息。
“忙活了一天好好休息，你今天什么都别管，我去做饭。”
林秀秀推辞了几下吴凤英还是强硬的要她休息，她没有办法，只能坐在院子里，看着在厨房忙活的吴凤英，林秀秀五味尘杂。
便宜娘对她非常好，很多事上护着她，林秀秀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和吴凤英闲聊。
“妈，我觉得你做的饭菜真的特别好吃，等我有钱了，我给你开家餐馆，到时候你去当老板，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休息，不用天天糊纸盒，你觉得怎么样？”
“闺女孝顺我。”吴凤英笑得脸上的褶子舒展开来，以为林秀秀哄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她哪里有这个本事当老板，她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林秀秀盯着吴凤英瞧，吴凤英年纪并不大，五十岁出头，身体硬朗，干活比她都厉害，这些日子她也瞧见了，吴凤英整天在家里干活，其实心里不大乐意。
几个媳妇回家吃现成的不算，还要挑三拣四，嫌弃这嫌弃那，吴凤英每次嘴巴上不说什么，心里其实不大乐意。
想到这里，林秀秀跑到厨房里，给炉子里加了块煤，“妈，你明天和我一去卖咋样？赚的钱咱们五五分。”
林秀秀这么说怕吴凤英不答应，让吴凤英觉得不是占便宜，而是帮她的忙，至于钱什么的，她根本不在乎。
吴凤英下意识的要拒绝，见闺女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心一软，秀秀整天待在家里也不是一回事，要是能出去忙活也不错，再说闺女什么活都干不了，要是有自己在身边，还能照顾点。
这件事和家里人一说，杨梅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
“这咋行，妈你要是出去忙活，谁煮饭，家里孩子这么多谁照顾，衣服谁洗，秀秀你瞎胡闹就算了，怎么还把妈拉着，这一大家子等着妈呢。”
“二嫂你这话说的，妈整天在家里干活什么好处没有，还要被人埋怨，至于孩子根本不用妈照顾，平时都是几个大的照顾小的，妈也没插手，至于煮饭洗衣服这件事我早就想说了，你们是没手还是没脚，饭不会轮流煮，衣服不会自己洗？爹，就让我妈跟着我一块去，钱对半分，总比在家里整日整夜糊纸盒强。”,,,..
第19章
林秀秀回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和家里人这么说话，浑身带刺，根本不给人留面子。
一家子除了长辈还有小辈，杨梅被林秀秀这么教训，面子上挂不住，直接恼羞成怒，“你话别说那么好听，我可是有工作的人，没工作的人不在家里干活难道天天吃白食吗？我在外面努力工作又不是玩，累了一整天休息一下还不行吗？咱们家变成现在这样，别忘了是谁害的，明明过得好好的，偏偏有些人一回来就整幺蛾子。”
林秀秀不计较的时候可以不计较，一旦计较了就要把事情弄清楚，听到杨梅阴阳怪气的，一下子气就来了。
“二嫂，难道我哪里说得不对吗？我让妈跟我一起摆摊子，又不是让妈给我白干活，该给妈的我一分不少，家里的活我没让你一个人干，我们几个轮着来，谁也别想逃，还有我什么时候吃你一口饭了，就你这种鸡毛蒜皮都要计较半天的人，我敢碰你的东西吗？我就是看在你是二嫂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但你别拿人不当人看，我没占你杨梅半点便宜。”
“你……”
“好了，要吵出去吵。”林立华一拍桌子，厉声呵斥，打断了杨梅的话。
杨梅被吓得一跳，见公爹脸色不好，把话咽回肚子。
其他几房的人都有小心思，这时候不敢站出来说话。
安静下来了，谁都没有说话。
“都是一家人，磕磕绊绊的少不了，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都要忍一忍，越吵情分越淡，你们都是亲人，以后要互相扶持，就为了这点小事吵吵个不停，像什么话。”林立华作为一家之主，这时候必须拿出威严来。
“爸，这件事我是跟你们商量，到底咋样你和妈商量一下，反正我当着几个哥哥的面说清楚，妈帮我不是白帮忙，该给的钱我一分不少，还有几个哥哥你们平时忙可能没注意到，一大家子的活都往妈身上放，不比你们工作轻松，每房的衣服还是自己洗，别让妈大冬天的去河边受凉。”
林秀秀还是有些不满，之前不太清楚家里的形势，冷眼旁观，认为自己是局外人。
可是活生生的人在她身边，又不是书上简单的名字符号，别人不说，吴凤英对她的好她看得清楚。
之后的事情林秀秀没管了，见到杨梅的时候两人没吵，但是谁都看不惯谁，杨梅为了显示她的存在感，还会朝着她冷冷的哼一声。
林秀秀全当看不见，要不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可以直接无视她。
不知道林立华和吴凤英怎么说的，最后吴凤英还是跟着她一起，家里的活分了，按照每个星期来，一家轮一个星期，这样谁都没有闲话。
至于一大家子的衣服，各房洗各房的，总没有要别人帮你男人孩子洗衣服的道理。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这件事定下来了。
一大早上他们上班去了，林秀秀和吴凤英没有闲着，一人扛着一袋子，就去看到的地方摆摊子。
林秀秀都打算好了，连逃跑路线都选好了，万一有人查，就和吴凤英分头跑，能带走多少东西就带走，人最重要，实在危急的时候保人。
吴凤英一辈子老老实实的，干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小时候偷邻居家的果子吃，被林秀秀这么一说，心惊胆颤的，总觉得是干坏事。
早上摆摊子的人不多，差的不多十点左右人陆陆续续才多起来，林秀秀在地上简单扑了一块地，摆出几件衣服，开始叫卖起来。
吴凤英哪里见过这样的林秀秀，看了又看，以前小女儿在家里娇生惯养，除了穿的漂漂亮亮其他的都不会，没想到在乡下受了三年苦，人完全变了，一夜之前仿佛长大了。
大概十一点左右的时候人渐渐多了，这条小巷子你开始挤起来了，林秀秀的叫卖声得到了很好的效果，很多人开始询问起来。
吴凤英一开始放不开，说话都不利索，还是看到林秀秀跟人唠嗑家产似的，才放松下来。
一般人就是这样，一旦迈出第一步，之后就容易多了。
本来在她们面前聚集了好些人，突然一下子散开了，在她的斜对面摊子聚集了很多人，林秀秀纳闷，刚才明明那里没有摊位，什么时候来了摊主？
林秀秀伸着脑袋往那边看，哎哟，这一看才发现居然是秦香草。
“婶，我上次就跟你说了，衣服一定给你买到，你看看料子，摸摸，都是一顶一的好，咋样，要不要拿了？”
“这个颜色特别适合你，穿上年轻漂亮，要是穿这一身去见对象，保管男同志移不开眼，姐，你别害羞，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问问婶儿们。”
“不是说要给你家男人买一件吗，你看看这衣服，都是机关干部穿的，咱们吉市买不到，我从南方那边拿的货，紧俏的很，你要是慢了，我想给你留都留不住，好些人跟我预订了，要不是看在你是老顾客的份上，我也不会得罪其他人，就为了给你留。”
秦香草对摊位前的顾客说这话，好似每一位她都知道底细，说的顾客心里美滋滋的，很快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卖了出去。
“这女娃子嘴巴甜，做生意的料，你看看这条街上，就她摊位顾客最多，还有些顾客不去别人家摊子，就等着她，是个了不起的。”吴凤英由衷的说。
林秀秀看着忙碌的秦香草，不得不承认，秦香草确实不错。
虽然比不上秦香草的生意好，林秀秀的生意还是不错，陆陆续续的一直有顾客，她之前有些拘谨，不太外放，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说话，放开了很多。
林秀秀发现嘴巴甜一点，哄的顾客开心一点，再让她们觉得占便宜了，这单买卖基本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