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
“……诶?”她愣住了。
关子烈平静掏出手机付款, 他从竹篮里挑了一顶最好看的花环, 稳稳戴在了她的头上。
那顶花环非常精致,是用橄榄枝、香槟玫瑰和白茉莉编织而成, 衬着唐安斓白皙秀气的一张脸, 淡雅又不失妩媚。
恰好此时有一只白鸽展翅飞起,不偏不倚正落在她的肩头。
“斓斓。”关子烈后退几步, 将手机镜头对准她, 淡声示意, “看这里。”
唐安斓刚一转身,就听到了快门轻响,她仰起头来, 见那只白鸽重新飞向高空,直至消失在一片璀璨的阳光里。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怎么突然又买花环又拍照的?都不给人个心理准备。”
“好不容易来蓉城一趟,当然要留下点记忆。”关子烈盯着屏幕上那张照片看了很久,这才终于把手机放回口袋,缓步朝她走来,“要去许愿吗?”
“许愿?”
“是,你没听过飞鸟广场的传说?”
其实唐安斓是听过的,传说飞鸟广场的许愿池很有灵性,只要站在池边,背对着天使雕像向后抛出硬币,若硬币落入天使脚下j的内池,愿望就会成真。
不过内池的直径很窄,只有小小一圈,更何况要背对着投掷,所以很难成功,大部分游客的硬币,最后都落在了宽阔的外池。
传说毕竟是传说,唐安斓并没有抱太大期望,但如果真能投中,那也算美事一桩。
“我想去试试,可我没带硬币。”
关子烈朝她伸出手来,掌心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好奇道:“你让我看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他猛然翻转掌心,修长五指倏而攥紧,等再张开的时候,手中已奇迹般出现了一枚硬币。
“给。”
有他在的地方,总是不缺惊喜。
唐安斓笑着取走了硬币,她径直走到许愿池旁,背对着雕像双手合十,默默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然后她高高扬起手,凭感觉把硬币向后抛了出去——
按理来讲,这个角度有些刁钻,加上她力道控制得也不太好,大概率是投不进天使内池的。
谁知关键时刻,关子烈竟毫无征兆地从旁伸手,又稳又准地接住了硬币,随即手腕轻甩,将硬币远远朝着天使雕像的脚下掷去。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待唐安斓转过身来,刚好看见硬币落进内池,溅起浅浅的水花。
她怔然半晌,忽而弯起眉眼,笑得又甜又软。
“你还挺有办法的,可这样会不会就不灵了?”
关子烈从容道:“灵不灵,在于你信不信。”
“说得也是。”
“那么,你许了什么愿?”
唐安斓俏生生一挑眉梢:“你真想知道?”
“嗯。”
她抬手抚摸着花环上的那朵玫瑰,静默良久,终是微笑着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
她说:“我许的愿是,希望你未来能成为,最了不起的魔术师。”
*
关肃一连给关子烈打了十几通电话,关子烈全都拒接,最后索性关了机。
他早就听够了那些冰冷粗暴的威胁言辞,总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去配合巡演,至于要不要修改演出计划,怎么修改演出计划,那是关肃需要头疼的问题,与他无关。
岂料当两人坐在候车大厅等待检票时,眼力敏锐的他,却突然从来往的旅客中,看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那些都是关肃雇佣的安保人员,他以前见过。
带领这些人的是女助理美姐,很明显她接到了关肃的死命令,必须地毯式搜索火车站,一定要把他押回去。
察觉到美姐正往这边望来,关子烈果断一搂唐安斓肩膀,把她脑袋按进了自己怀里。
唐安斓:“???”
“别动。”关子烈仍保持拥抱的姿势,很沉稳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他低声道,“美姐来了,离咱们不远。”
“……美姐来了?也就是你爸发现了?”唐安斓登时警惕,“这个时间段从蓉城到港城的火车,一共就两趟,只要他们守住检票口,咱们根本逃不了。”
“嗯。”
“你打算怎么办?”她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角,“硬闯行不行?”
他垂眸看她:“我也这么想。”
这时,候车大厅的广播突然响起,提醒C2134次列车即将开始检票,请旅客朋友们前往B12检票口。
美姐立刻带着那些保镖朝B12检票口赶去,趁这机会唐安斓迅速起身,跑到治安岗亭那里求助。
“您好,那名女士带着好几个男人,一直在附近转来转去,没带行李,形迹可疑——为保证旅客财产安全,建议您们注意一下。”
执勤的两名警察登时出动,上前拦住美姐询问情况,唐安斓朝关子烈打了个手势,两人瞬间一前一后跑向检票口。
美姐正被警察挡住去路不得脱身,冷不防一抬头,居然在人群中准确认出了关子烈的身影,她顿时惊叫起来。
“那个谁,阿D阿J!他在那,快去追啊!”
两个警察拦不住这么多人,保镖阿D和阿J不顾警告拔腿飞奔,眼看着已经逐渐缩短了和关子烈与唐安斓的距离。
千钧一发之际,唐安斓身为格斗冠军之女的潜能完全被激发,她反手一记漂亮的锁喉抛摔,用力将冲在最前面的阿D按倒在地。
她将书包甩到背后,又协助关子烈一起制服了阿J,围观的旅客们见状都挺惊慌,纷纷给两人让开了一条通道。
她趁机将两人的身份证和车票递过去,而后沐浴着检票员诧异的目光,毫不犹豫拉起关子烈跑进了站台。
距火车启动还有五分钟,美姐说什么都不可能再追进来了。
况且临近巡演,为了关肃的面子,避免媒体得知后添油加醋,美姐也不能大肆宣扬关子烈出走的事情,只能暂且不了了之。
唐安斓找到了正确的车厢,在坐到硬卧床位的一瞬间,她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被当场扣下了。”
关子烈忍不住侧眸看向她,他轻声道:“谢谢你。”
正是因为她的出现,他才真正拥有了逃离关肃身边的勇气和决心。
她赐予他的这种力量,千金难换。
“好啊,我记着你这句话。”唐安斓嫣然一笑,“以后迟早要让你还人情的。”
“可以,我随时等着你。”
火车终于缓缓开动,窗外的景色逐渐后移,自由的气息来临了。
唐安斓打开微信,将关子烈也拉进了群内,还给他改了备注。
【勇赴蓉城的斓斓】:战友们,我们已经坐上了回返港城的列车。
五秒钟后,程骁闪电回复。
【担惊受怕的骁骁】:级花儿牛.逼!你的英雄壮举会被载入史册的!
【勇赴蓉城的斓斓】:就是后续问题可能会比较麻烦。
【担惊受怕的骁骁】:没关系,咱们一起面对!誓要与恶势力抗争到底!
【逃离虎口的烈烈】:你先歇会儿。
【担惊受怕的骁骁】:阿烈!我亲爱的阿烈你受苦了!你有没有给我带蓉城的特产回来?
【逃离虎口的烈烈】:……
【摩拳擦掌的笛笛】:哎呦回来就好,我这两天光剩瞎琢磨了,生怕关子烈他爹把你抓起来,做活人切割魔术的道具。
【担惊受怕的骁骁】:劳驾,你脑子里装了黑洞吗?
【摩拳擦掌的笛笛】:你快滚蛋。
【勇赴蓉城的斓斓】:别讲鬼故事了,总之我们明天见。
唐安斓正欲退出聊天界面,忽见钟晓笛还给自己发了私信,点开发现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斓斓,燕淮这两天也没来学校,你知道吗?
她关掉手机,心底疑虑顿生。
关子烈转过头来,见她神色不对劲,蹙眉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她迅速调整好表情,编了个合理的借口,“有点困了,毕竟昨天在车上就我自己,也不敢睡。”
“那睡吧。”他替她把床位上的被子铺好,又把她的书包拿到自己这边,极有耐心地哄着,“今天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那……”
“快到站了我会叫醒你。”
“好。”
平心而论,唐安斓确实累了,精神乍一放松,疲惫感登时就如潮水汹涌而来。
她躺在硬卧床位上,打着哈欠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关子烈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并不知道,在自己彻底睡着之后,关子烈凝视着她的脸,怔怔出神了很久。
他迟疑着伸出手去,将指尖抚过她柔软的眉眼、挺秀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她的唇边。
她的呼吸均匀温热,撩拨得他的心弦微痒。
他收拢手指贴近心口,温柔地阖上了眼睛。
第30章 花生糖
关肃没能把关子烈抓回去, 所以当晚在蓉城的第一场公演,他无奈之下还是临时修改计划, 取消了父子同台演出的环节。
不管观众反响如何, 总之新浪热搜和各大平台有关此事的通告,都是一片溢美之词, 他的团队甚至还雇营销号和水军, 大肆吹捧他“有实力代替穆晏成为亚洲魔术之王”, 野心可见一斑。
怎么可能呢?从天赋到实力再到人格魅力,关肃哪里配和穆晏相提并论?
然后在公演的第三天,关肃过分营销的行为, 就遭到了反噬。
关键词【关肃五年前演出事故】,【关氏父子感情不和】先后登上了热搜, 有人爆出了当天在蓉城火车站, 关子烈和唐安斓被保镖追赶的照片。
彼时照片上的唐安斓戴着眼镜又套着兜帽, 只有一个侧脸,倒是不容易认出来, 但只戴了一顶黑色棒球帽的关子烈却并不难认, 更何况关肃的女助理美姐也入了镜。
这样一来,“关氏独子拒绝配合演出, 意欲自立门户, 虚假父子情彻底破裂”的说法, 就真正成了实锤。
热搜很快就被撤了下去,可见关肃公关团队的效率,但纵使如此, 网上有关此事的讨论量也居高不下。
吃瓜网友们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五年前的那起魔术事故上,似乎正是由于那起事故,才使关肃在业内的口碑全面崩坏,不久后他的妻子跳楼自杀,而这些年父子不和的传言也始终存在着。
显然,大家都对当年的真相很感兴趣,但没有谁能站出来给出确切的证据,往事一直笼罩在深沉的迷雾里,模糊不清。
看到热搜的时候,唐安斓正在图书馆里,帮关子烈复习考试内容。
她放下手机,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你爸原本打算这次和你同台演出,秀一秀父子情深,打破不和传闻,谁知现在全搞砸了。”
“物极必反。”关子烈低头做题,语气漠然,仿佛对此毫不关心,“公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把别人都当傻子,就得做好自食其果的准备。”
“本来团队营销得还不错,即使你没登台演出,也没出什么大问题——我不太明白,后来的负面热搜是谁搞出来的?”
关子烈沉声道:“十有八.九是甄远和甄昱父子俩策划的,这是他们一贯的风格。”
甄远是关肃目前在业内的最强对手,甄昱是甄远的儿子,也就是当初在港城魔术俱乐部,蓄意找关子烈麻烦的那位年轻魔术师。当然,后来他被关子烈和唐安斓联手教训了一顿。
“甄家父子经常这么做吗?”
“是,他们最常用的伎俩,就是先给关家泼一盆脏水,再通过工作室官博宣传一下甄远最近又做了什么公益,树立起低调正直、不忘初心的优秀人设,博取公众好感。”关子烈顿了顿,转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有时候未必是泼脏水,可能也是事实。”
他对父亲关肃的信任度并不高,尽管关肃对外一直咬死了五年前的魔术事故是个意外,自己毫无责任,是竞争者有意抹黑,但他总觉得,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唐安斓想起刚才热搜底下点赞量很多的一则微博,她迟疑了很久,终是试探着问:“你和你父亲的矛盾这么深,除了他从小对你管制严苛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你想问什么?”
“阿烈,你好像从来都没有提过,你母亲去世的原因。”
关子烈手一松,那支钢笔就掉在了桌面上,他垂眸沉默半晌,眼眶慢慢积蓄起朦胧的雾气,像是在努力平复情绪。
那是一根深扎进心里的刺,拔不出来,哪怕是碰一碰都剧痛无比。
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悲伤狼狈。
“你应该在网上也看见了,我妈是跳楼自杀的,自杀前一晚她和我爸大吵了一架——所以这些年我总是在怀疑,我爸到底做了什么令她失望透顶的事。”
唐安斓怔然:“你对此一无所知吗?”
“我没有任何途径知道内情,包括当年那起魔术事故的消息,现在基本上都查不到了,没有哪位知情者愿意站出来解释,甚至连受害者都销声匿迹了——可见我爸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制衡的。”
这大约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那……这两天你爸联系你了吗?他该不会又回港城强迫你跟他走吧?”
“应该不会。”关子烈叹息一声,“目前负面新闻满天飞,正值风口浪尖,他得先设法澄清,大概也不敢再随便拉我上台了,免得我故意搞砸他的计划,适得其反。”
唐安斓闻言,稍感宽心:“那也好,至少我们先把期末考试应付过去,也能过个好年。”
“过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