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知道了。”叶玉这么回了一句,又拿起了放在一边的书。
小桃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不像是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的样子, 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夫人若是再问下去,她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叶玉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也无意为难这个小丫头。
季睿一般不会单独待太久,大概忙得差不多了就回了叶玉的房间。
他的眉间有些喜意:“叶玉,我寻到了一位医者,据说是世外高人。他等会儿就到了,可以让他给你看看。”
叶玉对这个没兴趣,她遣退了小桃才问道:“我院里的下人,你都弄哪里去了?”
她的问题让原本好不容易舒展些眉头的季睿笑容淡了些,他知道叶玉大概也猜到了,便没隐瞒,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这毒既然已经下了十年,必然就是身边的人下的,我已经把她们都关押起来了,必然会审出幕后的主使人。”
季睿简直难以想象叶玉身边潜伏着这么一条毒蛇,手下意识捏紧了些。
叶玉看了他一眼,能猜出他在想什么,又觉得可笑,再毒,能毒过这个男人?
她的唇角勾出一丝讽刺的笑容,突然意味不明地问道:“若是查出幕后主使,你又当如何?杀了她替我报仇吗?”
“仇当然是要报的,”季睿眼里有些狠光,看向叶玉时又柔和了下来,“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找她要出解药。只要有解药,你就有救了。”
他想去拉叶玉的手,想到这个人的反感又忍住了。叶玉的病需要一个好心情,而自己是让她心情不会愉快的存在,季睿明白这点,不得不小心地克制着自己。
但是他忽然又嗅出了几分不对劲,眼神微变:“莫非,你猜到了幕后主使者是谁?”
叶玉听到这话轻笑:“我怎么会知道那种事情。”
季睿辨不清她话的真假,因为他太清楚,叶玉就算知道了,有可能也会真的不说。
“所以,你不让妙晴回来,也是把她收押了?”
察觉到叶玉语气的凌厉,季睿怕她动气赶紧解释了:“妙晴自然是与她们不一样的,我就只是让她休息养伤而已,你也不想她太累吧?”
他没敢说的是,他连妙晴也不敢放心,毕竟是离叶玉最近的人,所以也做了调查,只是不敢动用对付那些丫鬟的手段。
小桃的声音这时在外边响起:“大人,夫人,李大夫来了。”
这个李大夫想必就是季睿说的神医了,叶玉只见季睿面色一喜,人已经站起来向外走去:“快请!”
她坐着没动,季睿这些日子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各地来的大夫给她诊治,只是都未见太高的成效。
被请来的大夫,医术高明点的,尚且能摇摇头说一句无药可医,医术差一点甚至根本诊不出问题的所在,只说是体虚调理即可,气得季睿直骂庸医。
季睿出去后没多久就领进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叶玉见此也站了起来。不管与季睿如何,她总不至于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
“草民见过夫人。”
那老人客气地行礼,叶玉自然也是以礼相回。
这个李大夫不愧是季睿这么看重的,看起来也确实有几分本领,仔细把过脉以后,便摸着胡子陷入沉思。
“李大夫,您看如何?”季睿在一边没忍住问道。
李大夫这才悠悠开口了:“大人既然请我来,想必也知道夫人的情况,那我就直接说了,这毒名为孔雀蓝,量多虽然能致死,但也不至于无药可医。可夫人坏就坏在是长年累月积累的量,所以……”
他话没说完,但是后面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季睿按捺住了脾气:“我请大夫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些的。”
李大夫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那我也只能说我知道的。而且夫人,”他看向了叶玉,“我也得提醒你,这毒现在还没完全表现出来,若是等日后真正发作了,可就有的受了。每定期发作一次,都会痛得人生不如死。夫人可要有心理准备。”
叶玉确实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也是愣了一下才道谢:“多谢李大夫告……”
她话没说完,就见季睿已经面色铁青地站了起来:“生不如死是什么意思?没有办法医吗?你就不能给我说些有用的?”
那李大夫虽然看着和和气气,但也是个有脾气的,当即也面色不虞:“我说了,我只说我知道的。况且,夫人的身体,想必是有高人在调理吧?否则现在可不会有这么好的面色。”
季睿僵在那里说不出话,倒是叶玉笑了出来:“李大夫果然医术高明,不瞒您说,之前一直是位段大夫为我开药。”
“段……大夫,”李大夫默念了一下,突然眼里眸光一闪,“难道是段云知段大夫?”
叶玉有些讶异:“李大夫与他相识?”
这么说就是肯定了。
李大夫站了起来:“相识倒是没有,只是药王谷少谷主的名字还是听过的。季大人府上既然有高人,又何必到处求医。”
说话间就已经是要走,只是离开之前看着叶玉还是感叹了一句:“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叶玉知晓他说的是段云知,少谷主……自己确实也知道他是药王谷的人,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身份。
一只手握住了她打断了她的思考,叶玉下意识就挣脱开了。
季睿看了看自己空下来的手也未执着纠缠,反正他也只是为了拉回叶玉的思绪。
此刻得了李大夫那样的话,他坐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终究像是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当天,叶玉就再次见到了段云知。
段云知还是那一身素白,看着也没像是受了什么苦,面色却略显憔悴。
他听说叶玉晕倒,又被拦着见不着人,已经心焦了几日。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了人,看着挡在前面的季睿实在是没什么好气。
“你这样,是想让我给你看病吗?我倒是不介意,左右你也病得不轻。”他语气冰冷,嘲讽的意味十足。
叶玉抬头看了一眼,她还从来没见过段云知这一面。
季睿虽有不甘,可这么多天他已经证实了,只有这个人能救叶玉,只能让开了位置。
段云知看都未再看他,坐到了叶玉旁边,虽然牵肠挂肚了这么多天,这会儿还是忍不住数落她。
“我都已经说过多少遍了你不能动气,不要思虑,你怎么就是不听!你现在这条命有一半算我的,怎么能这么不爱惜。”
虽是责怪,这言语间的关切旁人怎么能听不出来。
叶玉有些歉意,说起来两人上一次也算是不欢而散。
“有劳段大夫了。”她伸出手递过去。
季睿在旁边吐气吸气了几次,终究是忍住了没有干扰段云知看病。
段云知也没再耽搁,认真给叶玉看病调方。
他出来去熬药的时候,季睿也跟了出来。
“段大夫。”季睿叫住了他。
段云知停住了脚步。
“我知道你与她有些渊源,”季睿调查的比季星华要深得多,知道两人曾经有过那样的交集,自然不难猜出段云知的心思,这也是他对段云知不满的原因,“可是,你最好不要有其他的心思。”
段云知冷笑:“季大人这是害怕吗?只是我觉得大可不必。在她心里,可能现在随便去街上拉个人都能比过你,你难道准备都嫉妒一遍吗?”
一番话呛得季睿哑口无言,偏偏他也知道,段云知这话确实是真的。
“她的毒,有解吗?”季睿又问了其他问题。
“季大人忙活了这么多日,还没得出答案吗?或者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那如果能找到下毒者呢?会不会有解药之类的?”季睿略显急切地问道。
一直冷言嘲讽的段云知这次沉默了一会儿,才缓和了一些语气:“虽然不确定,但你若是能找出来,肯定是最好的。”
第35章 心死
段云知的药让叶玉昏昏沉沉睡上了一下午。
她睡得迷迷糊糊中, 听到外室有季宁说话的声音, 头脑慢慢转为清醒。
“你母亲现在还睡着, 等她醒了你再进去吧。说些能让她高兴的话, 别说其他的有的没的。”
这是季睿的声音。
“孩儿知道了。”季宁有些担心地问, “母亲她没事吧?”
季睿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回答他, 还是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不会有事的。”
季宁也不清楚叶玉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那天叶玉忽然就这么晕倒了, 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匆忙赶过来的小叔尤为愤怒, 指着季睿骂。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小叔的表情就像是要哭出来了。
是什么情况?后面的话,他是单独跟季睿说的。
然后季宁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季睿那么震惊害怕的样子, 他抱着叶玉像是失了魂一般叫大夫。
叶玉被他抱进了自己的房里。
没过半天的功夫,整个府里便陷入了这样的慌张恐惧之中, 季睿像是发了疯一般在府里大肆调查给叶玉下了毒的人, 弄得所有人都惶恐不安,生怕下一把刀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但是叶玉到底是什么毒,有多严重,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流露出来, 季宁只见一个又一个大夫往馨园里来, 而且无一例外都被封了口。
季宁也是着急想知道叶玉的情况,这会儿听季睿说不会有事才微微放下心。在他心里,对这个爹还是十分信服的。
外间的两人就此陷入了沉默。叶玉正想坐起来,突然又听到季宁开口。
“爹, 娘那边,你还要关她多久?”季宁还是有些怕季睿的,所以说这话的时候,像是鼓起了一番勇气才开口的。
叶玉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突然记起来自己之前问起妙晴时,季睿说过已经处置了何水瑶,只是自己当时并没有上心。
“你管这个干什么?她做错了事情我还没有处罚的权力吗?”
叶玉几乎能想到季睿说这话时脸上不耐烦的表情。
这也让季宁一时不敢开口,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妙晴姑姑的事情,娘也算受了处罚了。而且娘也不知道母亲的身体有问题,不然肯定不会……”
“她不知道?”季睿冷笑,“你觉得这后院之中,最有可能给你母亲下毒的是谁?”
季宁这次彻底沉默了,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叶玉想起身的想法就此作罢,她微闭双眸,放在被子里的手微微抓紧。
明明知道不能奢求季宁将她与妙晴放在比何水瑶高的位置,可此刻,她还是忍不住地心里一片寒冷。
就算是看到了妙晴受罚的场面,这孩子,还是在替他娘说话。
罢了,终究是强求不得。
屋里传来脚步声,是季睿走了进来,叶玉睁开眼与他对视。
“醒了?”季睿还是面无表情的脸,眉梢和语气之间又隐隐有温和之意,他在床边坐下,“阿宁来了,要不让他进来见见你?”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叶玉脸上并没有流露出高兴,反而略带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我累了,今天就不见他了。”
季睿愣了一下:“怎么了?不舒服得厉害吗?”
否则怎么会连季宁都不想见。
叶玉还是冷淡的表情:“没有,只是没必要。”
季睿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看清她真实的想法,最后也没勉强她。
“既然如此,我让他先回去。”
季宁等在外间看到季睿出来的时候,下意识以为他是来让自己进去的,也做好了进去的准备,哪知季睿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爹?”季宁不明所以。
季睿看他的目光有些冷,就像是在打量一件已经失去价值的商品,让他背后升起了寒意。他从来都看不懂自己这个父亲是在想什么。
“你母亲今天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什么?”季宁不可思议地反问,下意识就觉得不可能,“母亲为什么不想见我?”他甚至直觉里觉得又是季睿在其中作梗。
“没有人会永远无条件站在你身后的。”季睿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真的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这话让季宁突然一阵心虚,像是有一块巨石砸在了心里,震得他半天回不了神:“我……”
“你先回去吧。”季睿明显没什么耐心听他解释,挥挥手便有下人来带他离开了。
季宁半天都没想明白,母亲怎么会不见自己,爹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最后他告诉自己不要多想,母亲只是身在病中,不想让自己担心而已。
这么勉强说服了自己,季宁才觉得心中的郁气舒了些。
何水瑶被关在屋里已经很多天了,季宁知道她善交际,向来都是在京城的夫人圈里混得风生水起,把她困在这小小的屋里,对她实在是折磨。
实际上不仅是她,季睿为了查叶玉中毒的幕后主使在丞相府做了不小的动作,现在后院人人自危。
别说她们,就连季宁可能都想不通,明明冷落了叶玉那么多年的男人,为什么会为了她现在又搅得天翻地覆。在旁人看来,这转变来得太过突兀。
因为实在担心何水瑶,季宁左思右想,还是走向了她的房间,有侍卫在门口守着,见了他也恭敬地行礼:“少爷。”
“赵侍卫,”季宁对他有些印象,“我有话想跟娘说,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赵侍卫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少爷您也知道,这是大人的意思。”
“爹现在在母亲那里,一时间肯定过不来。”季宁不愿意轻易离开,“而且,我就只说两句话就走。还请你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