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已经半坐着,脸色上也不显病容,许植允放松的呼了口气,“凤兮,你无事就好。”
到底是内室,他不便走太近,只停在两三米的位置。
轻声同她说,“下次要小心些,万不可再这般冒失,太过危险。”
见过了穆清若记忆里这人后来的模样,现下这个样子好像都不是同一个人。
清若觉得好笑,也学着他轻巧偏温柔的语气,“并未无事,蒋太医说我吓出了心悸的毛病,还有可能被石子磕到脑子了。”
见许植允似紧张似不信的瞪大了眼睛,手上扬扇子的动作都顿住,清若随意扬了扬手,“喏,这是药方。”
蒋太医原本想要自己送过去给许植允看方子,却不想是清若伸手要拿的样子,赶紧双手捧到她手心里。
夕瑶给她掀开被子套上鞋,清若拿着药方往许植允走去。
她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人这时候是否已经对何薇安起了男女之情,不过她也不在意。
她走到许植允面前,发现许植允是真的长得俊朗且很高,少年眸色温柔,注视着人的时候像是有阳光闪动,是容易让人痴迷。
许植允有些傻的低头看药方,他这时候脑子有些乱,他觉得明明凤兮看起来挺正常挺好的,那这太医的药方又是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药方,清若绕到他旁边,紧接着抬手蓄力,准确无误一手刀砍在许植允后颈上。
许植允是读书人,身子只是健康,对她毫无防备,身子瞬间就软了。
清若伸脚轻轻担了一下省得他脑袋磕下去直接磕死。
收回脚目光看见惊得表情一片空白的何薇安,对她微笑起来,“何薇安谋害公主,夕瑶,拉下去杖毙。”
何薇安猛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跑,金晨站在门口,一手扣着她的脖颈捂住嘴,一手同样一手刀砍晕。
而后同样有些茫然的看向清若。
清若方才微笑的表情收敛得一点不剩,见夕瑶傻愣着,话语里含着冰渣子,“何薇安先推本宫下水,而后又借请罪之名跟着许植允进来,在击晕许植允之后意图谋杀本宫,不杖毙是等着本宫下令诛九族吗?”
夕瑶和金晨一个寒蝉,双膝着地,“奴婢领命。”
夕瑶叫侍卫进来。
清若已经从地上捡了那张药方坐回到床上,声音慢悠悠的,“把许植允拖下去关起来,带刺客来行刺本宫,好好审问是何居心。”
她点住侍卫长的名字,把枕头边她的令牌扔过去,“常存,带人去搜何薇安的住处,搜到的东西都拿来给本宫过目。另外,差人快马去禀告父皇,太子殿下,还有母后那。”
她即便不说,她扣给何薇安的罪名可是行刺公主,这种要诛九族的大事自然是要马上禀告陛下他们的。
清若一点都没有众人的恍惚,特别闲适的态度命令众人,“去问问何薇安的侍女知不知道她为何要行刺本宫。”
她这话交代完,才让侍卫长带着人退下。
许植允和何薇安都被侍卫拖下去分别处置,室内只剩下清若、蒋太医、夕瑶和金晨。
她在方才说出行刺二字时蒋太医已经跪下,这会还跪着,清若走过去亲自扶起她,“想来蒋太医今日也被这等贼人惊到了,回去好好歇息修养,若有何不妥尽管来找本宫。”
蒋太医觉得自己额头上都有汗,也不敢抬头,就低着头任由她托着自己的手臂站起来,躬身行礼,“臣遵命,臣告退。”
蒋太医走后,清若坐在桌边提起茶壶准备给自己倒水,夕瑶过来接了她手中的茶壶,“公主,奴婢来。”
清若放手,瞧了眼她和金晨,“本宫没记错的话,你们两都是从未央宫出来的?”
金晨已经跪下,夕瑶倒完水也跟着跪下,两人恭声回答,“是的。”
清若指尖点了点桌面,“今天是第一次,再有下一次你们就回未央宫去。”
清若说完也没给两人叩首表忠心的机会,“退下,本宫要休息。”
夕瑶和金晨只能叩首,“奴婢在外间候着。”
里间的门被带上,清若这才起身去拿旁边梳妆台上的铜镜。
穆清若这张脸,像年轻时的她。
这会穆清若才16,倒是她捡了个便宜。
清若只是确认一下长相就把铜镜放下,并未过多关注。
她不管现在是她成了穆清若这个人也好,还是她现在不过是在庄周梦中。
许植允负了‘她’、何薇安曾辱‘她’,还有记忆里关于穆清若的死亡。
她都要一笔笔算。
许植允祖父许如山是帝师,许家现在入仕的家门子弟颇多,许植允是嫡长孙,想要弄死他不简单。
至于何薇安,清若一点顾忌都没有,反而她要从何薇安的死从许家剥下一层皮来。
清若站在窗边,负手而立想事。
习惯性的想要抚动手指上的玉戒,一摸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柔嫩光滑。
清若把手摆到身前来看,没有伤痕,没有茧子,这双手柔嫩、白皙,年轻。也没有那枚象征着大辽权力之巅的玉戒。
这是她曾经想要的人生。
但是第一天,她已经在杀人了。
清若勾唇一笑,想起某人曾经对她说的话,“凤兮,不是你的身份决定了你一定要走这条路,是你自己的内心。”
是吗?
凤兮在后宫、战场、朝堂征战四十载。
原先在她面前屹立着的不是以死诚服就是跪地叩首诚服。
唯一的挚友……
清若微抬下巴看向远方。
新的人生,本宫很期待。
第39章 凤兮公主(2)
常存此前只在太子面前听令办事,凤兮这次独自前来避暑山庄,太子不放心才点了常存来一路安排保护,常存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一炷香时间刚过,外头金晨请见,说是常侍卫从何薇安住处搜出来的可疑物件已经整理好,另外是何薇安身边两个一等丫鬟关于这次行刺的供词。
清若出了外间,到会客厅堂的主座坐下,这才让门口的夕瑶传常存进来。
常存带着两个侍卫进屋,先行了礼才禀告结果,他手里捧着两个丫鬟的供词,另外两人用木盒端着的是从何薇安那里搜出来的东西。
此次前来避暑山庄清若邀请的世家小姐多一些,世家公子也就寥寥几个。因为男儿不比女儿家清闲,世家小姐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该学礼仪诗书、琴棋书画都已经学完。能和凤兮公主玩到一块的家室,现在基本婚姻都已经定下,那为此后成为当家主母铺路的世家交往就是她们现在生活的主要。
公子哥儿则正好相反,这个年纪才是未来的正式开始,除了家里特意散养的幺儿,或是家里不重视的庶子,少有正经嫡子嫡孙有这么久的闲情逸致陪着来避暑山庄玩耍。
当然许植允是例外,他是凤兮的主要邀请人,自然得来。
也正是因此,在他收到凤兮邀请前来之后凤兮一方面是欣喜,另一方面就是对他存有一点点愧疚。
常存做事周到,除了审问何薇安身边的丫鬟之外,他还差了宫女,同平日里和何薇安走得近的两家小姐了解情况。
常存把手里的供词捧到她面前,“公主请过目。”
清若接过,供词自然有问有答,上头第一句是侍卫的问话,‘你可知何薇安为何要行刺公主?’
清若挑了一眼常存,常存立在一边低着头视线落在脚尖。
她继续往下看,行刺公主这是大罪,正主已经伏法,像是丫鬟这类的审问时候肯定要用刑的。
许植允祖母走得早,他祖父有两房妾室,夫人离世后并未续弦。
许植允父亲是嫡长子,许何氏现在是许府的当家夫人,上头没有婆母,在许府自然权利大,何薇安接到许府之后也是按照许家嫡出小姐的标准来养的。
身边的丫鬟受不住刑,没几下就招了供,说‘何薇安爱慕表少爷,可能是知道表少爷定亲之后一时间接受不了。’
两个丫鬟是分开审讯的,但是最后得出来的供词都是这个意思。
清若看完两个丫鬟的供词随手放到一边,常存示意两个侍卫把手里的木盒捧到桌子上,“公主,这次是逆贼屋里搜出来的可疑物件,有写着‘之启’二字的藏头诗、有疑似男子样式的荷包,还有一张只画了轮廓的小像,以及其他一些单独收纳的饰品。”
此处是避暑山庄,众人只是来这短居,若是许府何薇安的住所,说不定还有更多更露骨的物件,常存想着她若是要坐实何薇安因爱行刺,那这会应该是吩咐去许府搜何薇安的住所。
清若听见藏头诗挑了挑眉,许植允字之启,只能说不愧是表兄妹吗,都爱玩藏头诗这套。
清若站起身走到桌边随意扫了扫,“丫鬟的供词、何薇安的藏头诗,多抄些,现在在避暑山庄的公子小姐每个院子送一份,可别让人家觉得是本宫随意扣上行刺。送一份回宫给母后。另外准备一份,连带这些首饰、荷包,让洛安九门提督多带些侍卫,给本宫‘热热闹闹’去帝师府里找许夫人,把这些首饰的来处一件件给本宫核对上。”
她口气太随意了,这种要把整个帝师府脸面包括许植允这个未婚夫脸面放在地上踩的举动被她说的像是给帝师府送给什么小玩意一样。
常存不自觉抬头看她,见她毫不在意的随意态度,只觉得心头直跳。
低头不敢再看,等她吩咐完恭敬领命。
清若让他等一下,让夕瑶去内室把方才蒋太医开的药方拿出来递给常存,“重新派一队人,让两个嬷嬷带着几个宫女去,让她们拿着这方子去找许帝师,哭得惨一些,本宫还等着这些药救命呢。”
常存领命,见她摆手没有其他吩咐才带着两个侍卫行礼退下。
夕瑶和金晨侯在一旁,清若端起茶杯,拨了拨盖子,口吻淡淡的问道,“周锌呢?”
周锌是原本跟着凤兮的侍卫,这次出门太子点了常存跟随,凤兮全幅心思只关注许植允,自然不知晓周锌的安排。
夕瑶上前回话,“公主,周侍卫在洛安。”
清若唔了一声,抿了口茶,皱眉搁下茶杯,“以后都换花茶。”
两人应是。
清若拿了块旁边的玫瑰糖含着压了压苦味才继续交代,“夕瑶你回洛安去找周锌传本宫令。”
“本宫三天后回洛安,三天后本宫要见到二十个七岁上下的孤儿乞儿,不论男女。”
夕瑶在她说命令时已经半跪,这会安静听着她继续说。
“你和周锌,一人十个名额,本宫回洛安那天要自己亲自见一见这些孩童,本宫再从中点十个,若是点出来的你选的比较多,那告诉周锌他日后就不用跟着本宫了,若是周锌选的比较多……”
清若停了话语,夕瑶屏住呼吸,清若想了想,现在身边没有趁手的人,让夕瑶回了未央宫再挑还是要重头教,只能兴致缺缺作罢,“那也有惩罚。”
夕瑶长舒一口气,“奴婢领命。”
清若让金晨去拿银票,夕瑶还跪着,仰着头看着她,“公主对这些孩童有何要求。”
清若摇摇头,“没有特殊要求,不影响日常的残疾亦无碍,不过你们必须要问,是不是自愿同你们走。能吃饱饭,但是会辛苦。”
夕瑶总觉得公主这是要练死士的节奏,但是这问是否自愿又有些奇怪,也不敢多问,只能应是。
清若接过金晨递过来的银票盒,点了银票给夕瑶,“找到人后先找个地方安置,城里城外无碍,你和周锌自己商议决定,三天后剩下的钱你和周锌平分,你们这次任务的奖励。”
夕瑶领命离开之后,有侍卫来禀报公主交代送给每个院子的东西已经送达,另外许公子醒了,要求见公主。
清若知道这时候关不住许植允,便直接让侍卫给他放了,顺便把抄的东西也给他一份。
自然是不会同意见他的,万一又给他敲晕了,这次推谁去顶锅。
凤兮爱热闹,请了这些公子小姐来山庄之后几乎每天都要大宴会厅一起聚一聚。
瑜国对女子束缚较小,女子亦可为官,只是艰难一些。但寻常交往无太多忌讳,这么几家公子小姐,带着丫鬟小厮,在皇家山庄或者往前在宫中由皇后娘娘举行赏花宴大家齐聚一堂也是常事。
早间凤兮就差了宫人去通知各院晚膳是在宴会厅一同享用鹿肉。
她落水是早膳之后的事,这半天功夫何薇安被杖毙、整个院子的丫鬟仆人被侍卫带走,许植允被禁,再有后来凤兮让侍卫送到各院的证物,闹得大家都心有忐忑。
不过凤兮公主没差人来说晚宴取消,众人自然还是要去赴宴的。
许植允被关着时并不知道他晕倒之后的事,乍一醒过来听侍卫问他为何带歹人去行刺公主只觉荒唐。
等被侍卫放出来,何薇安已死,尸体都已处理,几个丫鬟被关着侍卫不允许他见,手里是颇为荒谬的罪证。
许植允能高中探花自然不笨,知道凤兮这是有意要杀何薇安还要显得大义凌然,只怕这会已经把消息传回了宫中。
许植允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当时在屋里,他很清楚是凤兮敲晕了他。
但是他现在没有证据。只是屋里唯二不是凤兮的人就是何薇安,现在何薇安死无对证,她有所谓的何薇安因爱慕之心行刺的藏头诗,有丫鬟的供词,他多说无益。
许植允当机立断没有再过多纠缠何薇安死这个问题,直接带着贴身小厮弃车骑马回洛安。
等许植允一路快马加鞭回到洛安,回到帝师府,府门已经大开,门外两边都是带刀侍卫守着。
许植允心头直跳,带着小厮一路疾行到正堂,九门提督朱大人正在同他母亲对峙。
何薇安养在许府,她的吃穿用度自然是走中公,购置首饰这些都会有管事记录,若是管事那没有记录的。要么是自己买的,要么是旁人送的,何薇安来时是孤女,没有银钱傍身,府里给的月银除去日常花销,再核对她现有的银钱,大致就能确认自己买的或是旁人送的。
许植允一看桌上摆着的物件就觉得脑子发胀,那个荷包他认得,他去岁元宵节带着家中姐妹兄弟去逛庙会,荷包就是那天他挂着的,回来之后就不见了,他以为是庙会人多不注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