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臻:吃了安眠药,也没睡着,医生不让加量了。
清若看着他的回复心里咯噔一下。
她这边握着手机犹豫,魏臻的消息接着过来:你在忙吗?
小罗罗:没有,在酒店。
魏臻的电话跟着拨过来,清若接起。
魏臻的声音听着比之前还要哑,“清若。”很温和,也很平静的话语,紧接着是打火机的声音
清若心里叹气,话语轻柔,“嗯。”他说完话咳了两声,清若听着他咳嗽,“感冒了吗?”
魏臻的声音带上了鼻音,“不是。”
清若珉了抿唇,试探性开口,“你别抽烟了。”
魏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放下了烟,听她这么要求,也反过来和她谈条件,“那你给我唱催眠曲吧。”
她想都不想就拒绝,“我不会。”
魏臻沙沙哑哑的声音有些落寞的可怜,“我睡不着。”
她没接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接,她自己经历过母亲骤然离世,父亲在医院等着做手术时候的那种绝望,那个时候别说睡觉,她时时刻刻脑袋里的弦都是紧绷的。
这世上没有感同身受,她现在能理解他,但也只是理解,他现在的痛苦无人能分担一丝一毫。
清若没开口,魏臻自己转移了话题,“累吗?”
“不累。”
他啧了一声,“冷不冷,感觉你们什么场合都是只穿一小点。”
什么叫一小点,清若被这个形容逗到,“并没有,室内有空调的,助理都拿着外套,也就是需要拍照的时候穿得少一些。”
魏臻显然不觉得有可信度,“场地宽中央空调就是吹冷风的。”
聊到娱乐圈的事,魏臻也比较熟悉,两个人说起来倒也有梗不尴尬。
清若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快半个小时了,听着他倒是一点想睡的意思都没有,又劝道,“你要睡觉,要休息,这样熬着不行。”
魏臻珉了珉唇,似乎很乖,“我知道。”
清若也有些无奈,想了想,“我不会唱摇篮曲,我给你念故事吧。”
魏臻大概有些惊讶,“真的?”
清若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一声,打开手机的扬声器,点开浏览器,搜索睡前故事,声音有些闷闷的羞,“睡前故事。”
不是询问,是通知他,她想着如果魏臻反对那就不念了。
魏臻没有一点犹豫,“好。”
清若反而有些被架上了,话是她自己说的,不继续不行了。
清若珉了珉唇,轻轻哼了一声,“那你躺好,我要开始念了。”
小姑娘的语调里莫名带上了一点娇憨,颇有些小女孩撒娇闹脾气的感觉。
魏臻原本心头黑压压的刺疼,和她打电话这会缓和了一些,这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处突然被什么红红的东西点了一下,很热很烫。在他原本黑洞洞的心房中格外不搭和刺。
可是,他有点想笑啊。
很热、很烫。
魏臻乖乖躺下,还给自己拉好了被角,手机放在耳朵边,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话语温柔,“我躺好了。”
他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去幼儿园,午休时候老师哄着大家躺下,说小朋友们都躺好之后老师就开始讲故事,那是他第一次在幼儿园午休,很新奇的体验,看着老师手里那本花花绿绿的故事书更是格外期待。
魏臻闭上了眼,清若开始念故事。
她是学舞蹈专业的,没专门上过类似的课,加着有些莫名的羞,一开始就是干巴巴的跟着念,一点起伏都没有。
因为开着扬声器,所以她能很清晰听到魏臻平缓的呼吸声。
清若自己都不知道是念到那一段的时候,她的语调真的像是给小朋友念故事书,带上了感情的起伏。
很轻很低的笑声,从听筒一闪而过,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清若感觉脸颊热了热,没停顿,继续念。
一个故事念完,她停下,空间里只剩下手机听筒传来的呼吸声,平稳均匀。
清若等了一会,才小声开口,“魏臻?”
无人回应。
他应该最近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又吃了安眠药,之前只是精神绷着,这会神经放松,应该睡得很沉。
清若不自觉舒了口气,又过了几分钟才挂断了电话。
整整十三个小时之后,清若收到魏臻的微信。
魏臻:我醒了。
小罗罗:……厉害了。
魏臻好像突然触发厚脸皮功能。
魏臻:应该是被尿憋醒的。
小罗罗:……
能不能做个人。
可能是因为那天讲故事的事突然熟悉起来,魏臻这个厚脸皮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给她发微信:小罗老师,今晚讲故事吗?
两边有时差,他差不多睡觉的时候清若有时在工作或者身边有工作人员。
有时候手机不在身边,等她过了一两个小时看见回复他刚刚在忙的时候魏臻也会很快回复。清若紧跟着就会问他怎么还没睡,魏臻也不再说睡不着这种卖可怜的话,直接回复她就睡,让她好好工作注意休息。
有时清若看到了,但是不得空的时候就会直接浏览器上搜索睡前故事复制粘贴发给他,还会直接给他发一个听故事的软件链接。
魏臻被小罗老师这么直白的拒绝怼得没脾气,而后也不管她这边根本不是休息的点,自己默默回复一句:晚安,做个好梦。随后遁走。
因为清若和魏臻说过会去参加魏沅的葬礼,所以魏臻问了她哪天回国。
清若直接给他发了机票时间。
魏臻:怎么定那么晚的?
小罗罗:七点还有场活动,大概九点多结束,看了看时间,也就这趟比较不赶。
魏臻:嗯,辛苦了。
虽然机场的停车费用高,但是清若这边比较特殊,加上去的时候不确定回程的航班时间,为了方便,她们直接开车过来停在了停车场。
下了飞机已经是华夏这边的早晨5点多。
清若和小露在通道口等着,小莉下去开车上来接他们。
除开有不方便的时候,其余清若都是住在二环的时光小区,小区算得上S市范围内的一线小区,周围商圈多,距离工作室的办公楼很近,因为配套以及绿化好,价格不便宜,清若当时买的就是一个两室一厅。
因为常住这边,她的衣服及日常用品多,房间衣柜放不下,另一间就改成了半衣帽间,另外放了一张高低床,方便有时候小莉或者小露留宿。
清若和小露上了保姆车,小莉向她确认,“若姐,回哪边?”
清若看了眼时间,“去时光。”小莉应声。
清若手机响,微信提示音。有些奇怪的挑挑眉,五点多,这个点谁会给她发消息。
微信点开。
魏臻:到了没?
小罗罗:下飞机回家路上,你是没睡还是早起。
魏臻:早起,我差不多准备出门了。
魏臻随后给清若发了个定位。
魏臻:十点开始。
今天是魏沅的葬礼,魏臻这个点出门也不奇怪。
清若回复了好,魏臻回了一个句号。
她有些奇怪的看了眼那个句号,没有再回复。
这个点从机场出来路上完全不堵,三个人差不多四十分钟就到了家。
清若要去参加葬礼的事小莉和小露都知道的,到了家小露就准备收拾行李箱,清若挡了,“先放着吧,你们先回去休息,这两天没什么事,慢慢收。”
小莉给沈瑜菲发消息报备她们已经到家,放下手机询问清若,“一会需要叫米娅姐过来吗?”
米娅是造型师兼化妆师。
清若摇摇头,“不用,你们回去休息吧。”
在飞机上睡了一路,但是睡得并不安稳,清若给沈瑜菲转发了位置,告诉她八点半来接她之后回房间补觉。
定的七点四十的闹钟,起床拉了拉筋,洗澡,化妆、头发挽起来,找衣服,要去参加葬礼,自然是黑色的衣服。
八点二十五,门铃响。
已经收拾好的清若端着水杯去开门,沈瑜菲同样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挽在脑后,“弄好没?”
清若点点头,问她要不要喝水,沈瑜菲摇摇头,“走吧。”
在电梯里沈瑜菲问她,“有没有吃早餐?”
清若点点头,“两片面包一个水煮蛋。”
沈瑜菲满意的嗯了一声,而后和她说,“环山那边,应该是墓地和灵堂分开了。”
清若之前也看过魏臻给她发的位置,只是没问他,这会听沈瑜菲说点点头。
路上路过花店,沈瑜菲停车下去买了两束花,一束黄色、一束白色。
环山这边都是半山别墅,和华安盛夏那边不同,那边虽然也是独栋独院,但挨得近,联排也有,整体并不大。环山这边完全是依山而建,每一户都是建在树林间,之间都隔着一段路。
到了魏臻发的地点,不知道是魏家的亲戚还是单纯今天请来的工作人员,指挥着沈瑜菲停了车,告知她们追悼会在主屋的大堂。
从停车的地方走得主屋差不多有一百多米,中间范围也都属于这一户,路上也有人引导。
人不多,却也不算少。
长垣集团现在虽然风雨飘渺,但调查组还没下最后定论。魏长风这支下面只有魏沅和魏臻,但魏家是大家族,这个时候光是魏家其它旁支就有不少人。
主屋大门处有迎宾的人,看见沈瑜菲和清若从门口迎出来,“沈小姐、罗小姐,我是韩松,魏少的助理。很感谢二位的到来,二位这边请。”
两个人和他问了好,被韩松带着进屋。
整个大堂已经布置成追掉会的模样,魏臻孤零零一人站在侧边,正在给去鞠躬的人回礼。
头发修短了不少,穿着一整身黑色孝服,远远看着似乎又瘦了一圈,感觉脸颊都有些凹进去了。
沈瑜菲和清若两人跟在后面,等前面的人上前鞠完躬,她们上去,一人一束花,放在献礼台,三鞠躬。
魏臻在侧边回礼。
沈瑜菲轻声开口,“魏先生节哀。”
后面还有人,不方便说话,简单宽慰一句两人就退回来,韩松引导两人稍坐等候。
之后是魏臻的悼词,很平静,也很压抑。
沈瑜菲原本以为会有记者,毕竟魏家现在热度正高。但魏臻准备得好,保密工作和安保都很到位,环山这一片的安保本就严格,在加上别墅区大,内场没有一个记者。
追悼会结束,众人也都安静有序的离开。
清若走的时候看见莫夫人正坐在离魏沅画像最近的位置哭得眼圈红红,莫先生在她旁边坐着给她递纸巾。
魏长风和魏沅之前也是财经新闻的常客,因为长垣集团的影响力,连带着娱乐新闻也会跟风报道一二,她记得之前有次看到说魏沅的闺蜜是莫夫人。
晚上大概十点多,魏臻发来微信。
魏臻:小罗老师,今天可以听故事吗?
清若想到今天他孤零零站在那的画面,心一软,回复:可以。
他的电话紧跟着过来。
背景很安静,清若听到了打火机的声音。
她先开口,“你又在抽烟吗?”
魏臻沙沙的声音,有些低落,“没抽。”又是打火机的声音,接连好几下。
清若也就不再问,魏臻问她,“你要睡觉了吗?”
清若正在看剧本,这会把剧本合起来放在床头柜上,“嗯。”
魏臻话语软软,乖得不行,带着点期盼的小渴求,“想听三只小猪,可以吗?”
清若弯了弯眉眼,“好。”
她开了扬声器,正在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三只小猪,魏臻那边稀稀疏疏的声音之后乖乖开口报告,“我躺好了。”
即便看不到,但清若还是有一种像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感觉。
她也没接话,点开三只小猪的故事,开始给他念。
清若念到一半,那边的魏臻叹了口气,很低落的语调,“清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清若顿住,很认真的回答他,“不是。”
魏臻自嘲的笑了笑,“外公原来就担心,有天他老了,他故去了,我护不住我妈。”
“没有外公在,我连一个医生都找不到。现在好了,我妈她不需要我护了,她也不用再为我这个没用的儿子着急上火了。”
清若轻声打断,“魏臻……”
魏臻停下,沉默,很久之后吸了吸气,可怜巴巴,“嗯,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你别生气。”
他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渴望的同时更多的是害怕。
清若没回答,魏臻小心翼翼开口,“清若,你生气了吗?”
清若心里觉得有些酸涩的难受,“我没生气,不是不应该和我说这些,是你不应该这样说自己,我觉得你们很好,真的。”
魏臻觉得自己像是幻听,却又那么真实的真切,“清若,你真的觉得我很好?真的吗?”
清若很认真、很用力的回应,“嗯,你很好。”
魏臻不可控的嘴角高高扬起,眼角眉梢尽数绽放出笑容,而后,一滴泪滑落。
他多希望,这时候能靠近她一点。
不要隔着电话,哪怕只是在她旁边,能看着她也好。
可是魏臻不敢说。
他往前三十一年的人生有多不可一世,有多不在乎,现在就有多少踌躇和害怕。
魏臻秉着呼吸,一字一句道,“清若,谢谢,你真好。”
清若总觉得魏臻的形象在和某种大型犬重合,“怎么傻乎乎的。”
魏臻闭了闭眼,又乖又软,“可以继续听睡前故事吗?”
“可以。”她继续给他念,大概自己没发觉,声音比之前温柔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