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翘而卷,紧紧闭着都能看到翘起的弧度。
苏饴糖注意到云听画眼角有泪痕,她微微愣了一瞬,随后伸长脖子更认真的去看,结果就从他脸上发现哭过的痕迹,且在她看着的时候便有一颗眼泪滚出,顺着眼角流下,一路滑进了耳朵位置,消失在发间。
他哭了?为什么会哭。
是真的遇上麻烦事了么。
苏饴糖想从机关鸟上下去,奈何她不是鸟的主人,无法设置自动驾驶,然而手动的话,又没个说明书她不敢胡乱操作,免得像之前那般横冲直撞。
她下不去了。
不过考虑到现在体内有点儿灵气,苏饴糖有点儿想试试灵气法诀。
最简单的轻身术,能让身体变轻,只需要消耗一点点灵气。她在地上的时候施展过几次,有苏菁的记忆她练习什么都很快,因此倒是不担心失败。
苏饴糖手上掐诀,调动体内灵气,片刻,她就感觉身子变轻,像是变成了一片羽毛。
她小心翼翼地从机关鸟上滑下去,身子一点点往下坠,只是想象和实际总是有一些差距,比如她以为自己会垂直落下,哪晓得身体太轻的缘故,她就像一片落叶一般在空中打旋儿,风一吹更是东倒西歪。
她对这个世界还是了解太少了,下一次一定不乱来了!
一阵冷风刮过,苏饴糖再次发出了土拨鼠一样的尖叫。
云听画猛然惊醒,抬头循声望去,先是悚然一惊,随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抱着肚子躺在小船上笑到直打嗝,等看到苏饴糖落水之后生无可恋的飘在湖面上时,他更是在小船上打起了滚,结果小船翻了,他也噗通一声跌水里。
云听画在水里像是一条红鲤鱼。
他三两下就游到了苏饴糖旁边,把苏饴糖当做了一块飘在湖面上的木板。
他手扶在苏饴糖的腰部,“你是故意逗我笑的么,哈哈哈哈。”
苏饴糖:“是啊,我是猴子派来的逗比。”轻身诀的效果大约是五分钟,本来可以随意中断,但那个中断的方法是掐断经络里的灵气供给,这个方法对苏饴糖不适用,毕竟她因为修炼春风化雨诀的缘故,灵气没有存储在经络之中。
也就是说,她还得这么飘啊飘……
苏饴糖本是一副生无可恋脸,飘就飘吧,顺其自然,躺着看看天上的云也不错。
偏偏云听画这个熊孩子不放过她,故意把她往水面下按,他的手搁在她腰和胯骨的位置,往下按的时候苏饴糖觉得痒得很,她绷住脸想要忍住,几次下来忍不住了,腰肢扭啊扭扭啊扭——
她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把苏饴糖都打懵了。
她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张脸霎时通红一片。
云听画竟敢拍她屁股!
“熊孩子耍流氓!”
云听画自个儿也愣了一下,不就是拍下屁股么,他还经常踢兄弟屁股呢。
本来云听画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对上苏饴糖瞪大的眼睛,还有她那张发红的脸蛋,他觉得自己掌心滚烫,难不成他拍的不是屁股是一团火?
云听画不自在地收回手,把手偷偷握成拳。
他强行转移注意力,“你看出我心情不好,故意逗我笑的么?刚刚这样扭啊扭的,是装的蚯蚓?”
苏饴糖:你说是就是吧。
她已经放弃跟云听画交流了,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一片羽毛。
“我是很不高兴。”云听画声音低沉几分,“我的不败战神死了。”
一句话就勾起了苏饴糖的交流兴趣,她把刚刚拒绝再与云听画沟通的想法瞬间抛至脑后。
不败战神,不就是那只让她坐了一天跷跷板的绿螳螂?斗兽场里的常胜将军,相当于人修筑基期的实力了,居然就这么死了吗?
苏饴糖:“怎么会?”太难以置信了!
云听画:“是真的。”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云听画从储物法宝里拿出了刀螂的尸体。
苏饴糖看到那尸体浑身一哆嗦。
刀螂尸体只有拳头大,头被削掉了一半,原来那威武的双刀也被砍断了,死相极其凄惨。这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云听画拿出尸体之后直接摆在了她的肚子上,非要把她当桌子。
苏饴糖:“我真的很怕螳螂求求你把它拿开。”
她连脚趾头都绷紧了,很想在水面上翻个身把螳螂尸体给抖下去,但此刻云听画神情悲恸,她要是把螳螂尸体丢下去只怕自己也会变成一具新尸。
“不败战神是我的手足兄弟,我要把它炼成尸傀,一直带在身边。”云听画用手摸着残尸,幽幽道。
你爹妈知道他们生了只螳螂吗?
云听画:“你觉得怎么样?”
苏饴糖弱弱地道:“我觉得它可能更希望入土为安。”
神经病啊,把尸体炼制成傀儡随身带着,时不时拿出来给她看一眼,要不要这么惊悚刺激?
云听画眉头拧起了结,他认真地考虑了几秒才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他把苏饴糖推到湖边上岸,在湖边柳树下挖了个坑,接着在储物法宝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玉匣子。
云听画把玉匣子里的草药拿出来递给苏饴糖:“给你了。”
苏饴糖连忙接过来,这草她认识,是苏菁元神崩溃后一直想找的草叶——蕴石草。
蕴石草,服之有毒,可造成血肉溃烂,久久难愈。
叶片卷曲以灵火煅烧,青烟有滋养元神之效。叶片越多,品阶越高。苏菁想要的是三叶蕴石草,苏家的宝库里就有这么一株,还是当年她爹在外面采到的。
然她元神崩溃之后,想要回这株草都成了奢望。多次讨要未果,还被各种言语羞辱,最后得知已被表妹使用,苏菁彻底心凉,对苏家的亲族再也不报任何希望。
云听画随手拿出来的蕴石草就有五叶,这就是小澜州第一世家的实力么。
那边,云听画用装草药的玉匣子当棺木,把刀螂兄弟放了进去。接着他把玉匣子放进挖好的坑里,把土埋了回去后又掏出一壶酒,直接泼在了刀螂兄弟的坟头上。
等埋了兄弟,他拍掉手上的泥后又来拍苏饴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你我现在也是交过心的兄弟了,我以后会罩着你了。”
苏饴糖浑身一僵。
“不敢不敢。”
云听画:“你看不起我?”
苏饴糖:“我一个凡人……”她心里是这么想的,然而嘴巴上说的是:“做你兄弟,死了还要被你做成标本带在身上,我忒么哪儿敢啊!”
卧槽,这狗日的又在她肩上贴了真言符。
“哈哈哈哈哈哈。”云听画又笑得直不起腰。
等笑够了,他突兀道:“杀死不败战神的是一只筑基期大圆满的铁甲兽。”
“他约我明日再战,我想给不败战神报仇。”
苏饴糖:“那你有更厉害的灵兽没有?”
“我没有,凤凰山有。”
“但是凤凰山上筑基期大圆满以上修为的灵兽都在御兽宗登了记的,若是带去斗兽场被发现了我爹肯定会削我。”
苏饴糖顿时有了危机感。
她最近都在给云听画打掩护,他该不会想让她把灵兽带出去吧?
真言符的作用下,苏饴糖想说什么都憋不住,“我不带。你也别带了,我怀疑有诈,小澜州什么水平,筑基期大圆满的灵兽十分罕见,居然被弄去斗兽场陪你们这些纨绔公子哥玩儿,没准是个陷阱,有人故意设计整你。”
云听画:“继续说。”
苏饴糖便不受控制地继续道:“你若是动了登记在册的灵兽,然后灵兽出了意外,御兽宗会不会怪罪你们?”这些推测没问题,然而思维是控制不住的,苏饴糖不由自主地想到云家覆灭,她快疯了,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书里云家覆灭,苏菁也成了寡妇……”然而张嘴时,这些话变成了咿咿呀呀的声音,且苏饴糖感觉到不寒而栗,一股肃杀之意从头顶传来,就仿佛有一柄利剑悬在头顶,随时会坠下,将她一剑钉在地上。
这……是来自天道的警告么?
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挠她,让她不能透露任何跟书中有关的剧情。
“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都急傻了?”云听画别过头去,“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担心我,我没那么蠢。”
云听画话音刚落,头顶晴空便响起一声炸雷。
苏饴糖这才感觉到周身压力消失,她死里逃生,只觉得呼吸急促都快喘不过气了。
“拼什么灵兽,我打主人就行了。”云听画冷笑一声,“蒋家算什么东西,我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他们。”
真话加持的苏饴糖:“你?炼气三层的手指头?”
云听画:“我爹的手指头。”
他想到什么就急着去做,撂下一句“我找爹去了”后骑着机关鸟飞蹿向高空,把苏饴糖直接扔在了净月湖边。
苏饴糖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认命地走回去,雨后的小路湿滑泥泞,她爬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小药山上的屋子里,又冷又饿的苏饴糖身心俱疲,脱掉衣服鞋袜往床上一躺,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了。
第9章 小灯泡
身体疲惫,精神却亢奋得很,苏饴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回忆起白日的经历苏饴糖仍觉得后怕。
她活在一本书里。
书中世界,围绕男主而生。她大概不能向其他人透露任何书中情节,这个世界的神,也就是苏菁记忆中的天道不允许。此前因为真言符的缘故,她险些将未来发生的事情说出,于是受到了天道压制以及天罚预警。
她是被动想说,于是天道警告。
若是她主动想说,只怕就不是警告那么简单,直接一道天罚降下来,劈她个灰飞烟灭。
照这样来看,提都不能提的话,那她是不是更不能破坏主线剧情?还是得在多年以后出现在男女主面前,为两人的感情丨事业添砖瓦,完成使命后领盒饭,凄凉退场。
这个认知让苏饴糖心头发苦,她两眼放空地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感觉到身体轻松后,不由自主地运行起了春风化雨诀,等到体内有了丝丝灵气之后,苏饴糖猛地一下坐起来。
书里的苏寡妇是个没有灵气的凡人。
但她现在能修炼了。
这就是她们的不同之处。
猪脚团的一言一行都被书中情节所束缚,但炮灰没有,炮灰在出场之前的人生是可以自己掌控的。
或许主线不能更改,但没被书中写到的地方,仍有漏洞可钻。
她能穿进书里,本身不就是个BUG么!
对,不能自己吓自己,得试探一下这所谓天道的底限,为自己争取摆脱炮灰命运的机会。像苏寡妇那样的小角色炮灰根本不起眼,就算是没有苏寡妇,天道也能轻易弄出个张寡妇、王寡妇取代,所以……
振作起来吧,苏饴糖。
苏饴糖嗖地一下爬起来拟了一个作战计划。
首先,她得确定自己的推测是否准确。冷翠山作为前期新手福利,书中提到的资源有二。
改善资质提升修为的冷雾泉和增强神识的玉髓。
冷雾泉目前看起来并没有后期的功效,她吸收一天根本没有半点儿变化,跟书中后期描述不符。而玉髓,现在就藏在冷翠山的某个地方,等待男主挖掘。
男主得到的玉髓她能不能找到,找到了她能不能据为己有,男主的机遇,她能不能截胡!通过玉髓,她能判断出天道的限制有多大。
想到这里,苏饴糖恨不得立刻提灯出发,奈何走到门口,看到外头黑乎乎一片,她又有些泄气,就凭她现在这个神识,怎么找得到玉髓啊……
偏偏还不能告诉其他人,只能干瞪眼。
也不知道距离男主出现在小澜州的剧情还有多久,她仰头看天,满天星光闪烁,本是迷人夜空,她却无心欣赏。
反正都起来了,要不挖两颗土豆吧?
没有什么烦恼是吃土豆解不了的。
若是有,那就再吃几个。
苏饴糖往灵田里走。
她看见灵田中央有星光,就好似头顶的星辰坠落在田里,一闪一闪亮晶晶。苏饴糖后知后觉地想,“是萤火虫吗?”
等她走到田内才发现压根儿没有什么萤火虫,是那株拔不掉的杂草在发光。
杂草细长的叶子尖尖儿上有一滴水珠,像接触不良的小灯泡一样闪烁。
等她仔细去看的时候,叶片上又有水珠冒出,一颗一颗地贴在叶片上悬而不掉,且还齐齐发出了微弱的光芒,这让苏饴糖想起了逢年过节路边大树上挂的彩灯,别说,在夜里瞧着还怪好看的呢。
修真界果然神奇!
一株平平无奇的杂草都能给人送惊喜。
苏饴糖蹲在杂草旁嘀咕:“难不成不是杂草,要不等云听画来了问问他。”
说完又摇头,“他不学无术肯定一问三不知。”
“你到底是什么草啊?叫你小灯泡好不好?”她用手摸了摸草尖儿最亮的那颗水珠,发现并不是真的露水,就好像有一层薄而透明的膜,把水包裹其中。
“你会结果子吗?”苏饴糖又问:“会不会比土豆更好吃?”
话音落下,杂草上的小灯泡噗噗噗地灭了一路,连叶片都肉眼可见的恹了下来,不知为何,苏饴糖觉得这草有点儿委屈巴巴的模样,她伸手摸了摸叶片,又从旁边的井里舀了点儿水浇了上去,“挤出水珠把自己挤渴了?喝点儿水补补。”
之前是迫于无奈把杂草留了下来。
如今倒是真心想养着它,苏饴糖给它浇了水后没忘记干正事,她掏了两颗土豆出来美滋滋地烤来吃了。
吃饱喝足,睡觉也踏实了。
等苏饴糖回了房间,田里那株恹恹的杂草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叶片都翘上了天。
“杂草”:“主人你醒醒啊,我一株有意识的灵植,哪里比不上那些没脑子的土豆,哪里比不上土豆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