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善县主是有在她的名单之上的，想着闻人不如见面，世人所说他人的境况多有误传，好歹是一代将军之后，再飞扬跋扈也有个限度，说不定只是活泼、性情耿直了些得罪了人，才闹得名声不佳。
今日一见，这横眉冷眼的刻薄相，哪位夫人愿意娶回家供一位动不动要甩鞭子的祖宗。
心里想归想，这画面一时混乱，富察氏连忙吩咐人过来好好收拾。
待回过神来，谁也没有发现里屋少了几位少女。
九阿哥更是心有灵犀拉着董鄂氏跑向不知何处。
罗协提前勘察过，他找了一间还算暖和的屋子，这里干净小巧，还留有一些书籍、案桌，看着是书房的摆设。
“怎么样，刚没砸着你吧？”罗协开口，故意拉尖拉细自己的腔调，他本就是柔和的嗓音，这样不仔细听，加之室内昏暗，想来不会被发现。
完颜氏耳朵一动，为何她觉着这个嗓子有些耳熟，不过她礼貌乖巧回答：“我没事，不过这是哪里？”
“像是书房。”
“你是哪家的姐姐，怎么带我来这？”完颜氏从方才的愤怒中，跑了这一路，冷风一吹脑袋便恢复了冷静。
罗协一卡，脑袋一热：“我是青家的姑娘，你呢？”
果然，完颜氏没有怀疑，只是伸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差距：“青家姑娘都长得比我高了，我是完颜家的大姑娘。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呀？”
这问题还过不去了，但见完颜大大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依旧亮如点漆，眸子里全是信任和好奇。
罗协心头仍是一软：“你就那样冒冒失失地上去不怕被玉善县主打吗？纸画再好，咱也不能拼命呀，完颜妹妹。”
“不行！十四爷的纸画儿那么好，我不能让人诋毁它。”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不过说说而已，妨碍不到他们的。”罗协作为搬运工，虽然自个儿也很欣赏这些作品，但认为口舌之争倒是不必。
“青家姐姐，你是不是也不喜欢纸画呀？”完颜氏一副没有共同语言的模样，大眼睛都耷拉了些，小手不自觉地对起了小拇指。
罗协瞧着好笑：“不瞒你说，我家哥哥是十四爷的伴读，我这还有孤本，外面看不着的。”
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吗？姐姐，你带着了吗？”
罗协失笑：“谁出个门还带着纸画，这个还真没有。”
完颜氏一把掏出袖中的精装本：“我带了。”
罗协：……
行吧，姐们你粉得够铁。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说着，完颜氏又小心翼翼问道。
这个罗协临时也想好了：“青媞，你呢？”
“云璃。”完颜氏圆圆的大眼睛笑成月牙弯弯，“既然交换了名字，姐姐的孤本能借我看一下吗？就一下……”
“当然可以。我直接寄到你府上，可好？”
“那真的是太好了。”完颜氏跳了一步上来，抖落了些瓜子果仁……
罗协也顺手在自个儿兜里掏出了糖果，两人窝在温暖小巧、灯光昏黄的小房间里热烈讨论着纸画。
回去的时候，罗协心想，这还是个追星的女娃子，下手实在是有点不忍心。
当然和他同一辆马车的满脸晕乎乎的九阿哥胤禟显然不作此想，想来他是只想加快进度的那位了。
这边罗协思索追媳妇的对策……
那边青温接到完颜府上寄过来的一堆少女间小玩意儿，差点没被青大人追着满院子打……
“说，你在外面和谁眉来眼去？还成闺中好友了？”
青温：冤枉啊，父亲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青媞（第二声）？
青提？吃的？
小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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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铁粉
康熙三十九年正月, 夏县大雨坏城。
康熙三十九年二月，湖州旱。
这一年尚未开春，各地灾情呈上来的时候, 康熙的脸色便不太好看，正月二十九日，便把四阿哥、七阿哥和十三阿哥带上巡视永定河。
十三阿哥出发前，楞是在罗协身边腻歪了好几天。
他心想, 这是他和四阿哥第一次双双出门，留下十四阿哥一个人在家, 形单影只。
先前下毒事件之后，他们饶是看起来亲密无间, 却总有种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感觉。
他到底只是养在德妃膝下，不是亲生，十三阿哥有时候总会这样想。
但看到十四阿哥一脸嫌弃他的时候, 还是没忍住开口：“老十四,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罗协：？
胤祥你还挺先进, 居然能猜中他最近的心思？
“……我看新西兰都被你养瘦了, 他就算跟你不亲，你也不能虐待他吧？”十三阿哥硬是rua了在他怀里一直想跑的哈士奇一把。
罗协：……是我想多了, 胤祥你不懂爱。
“小爷我再抠搜, 也不至于抠搜一条狗吧？十三你脑袋被驴踢了，过来找我茬啊？”罗协开口便骂骂咧咧的，“你是不知道，新西兰这家伙有多挑食, 一点点不如他意，他宁愿饿着都不扒拉一口，这能不瘦才怪。”
罗协突然仔细一想，不对，十三阿哥是不是在内涵他什么？
明着说狗，其实是在说他和他不亲？
“好哇你呀十三，你自个儿跟哥哥出去，我都还来得及说你，你倒好，过来倒打一耙，你……好大的良心。”罗协一下就戳着十三阿哥的胸口骂。
十三阿哥一把抓住他那指葱分明的爪子，带着笑意道：“这不就是怕你一个人在家无聊，会胡思乱想，这几天不都陪着你吗？”
“得了，我想哥哥，都不会想你的，你就好好出去外面，在汗阿玛跟前好好给额涅长脸，明白吗？”
“哪里还轮得到你来吩咐，我们不在，你多去给额涅请安，多给我们写信，知道吗？”
……
四阿哥在屋外听见兄弟俩互相之间的唠叨，他想了想，便抬脚走了，没进屋。
再想了想，他还是进了一趟永和宫，去告诉还在日夜担心着的德妃娘娘。
他们都怕这两小子从此心里多少有了芥蒂，明明是外人无端的过错，却造成他们之间的隔阂，想想就让人糟心。
幸而他们都是宽厚温润的孩子，在敌人这场攻心战中，得以全身而退。
*
目送两位和自己最亲厚的兄弟随着康熙爷的龙撵而去，罗协转身去找自个儿的哈哈珠子青温。
他近日又画了些小姑娘们更喜爱的纸画风格，其中龙猫他画得最为得意，大概是个简洁版的意思。
皮卡丘也不错，但他情节忘得差不多了，便留了草稿。
一到青府，青温的神色有些不可言明，平日里看着就艳丽十分的小脸上，带着两分虚弱，更显得整个人娇美万分。
罗协把事情简单交代了下，让他把纸画寄到完颜罗察府上。
说完，青温两只桃花眼，就这么含着三分怒气四分委屈五分尴尬看着他：“原来是你，十四爷。”
“我怎么了？”罗协不解，具体的事宜他没有多说，只说是赠粉丝之作。
“你那个小粉丝，可是把爷当成了好姐妹？前些日子就送了好些姑娘家的小玩意儿到青府，留着的是个姑娘的名字。您知道，我们这府上，姐妹都已经出了闺阁，这东西被父亲看见了……”
罗协：……万万没想到，他这小媳妇儿的手脚可真够快的，想来为了蹭他不外传的孤本，这是下了本了。
“青大人他没打疼你吧？”
青温那水汪汪的眉眼就这么盯着主子：主子爷，这口锅好大啊。
眼见着，不说实话是不行了，罗协干咳了两声道：“青温，这次是爷的不是，没有及早和你交代一声。不过这个书粉，不是别人，很可能是爷的心上人……事情从急，非我有意。”
说着，罗协的小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这活了两辈子，他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这会儿才开始追求一个命中注定的小姑娘，怪臊人的。
“爷，您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过是万岁爷的一句话，如此，似乎不妥。”
两人私相授受，看样子十四阿哥还对这位完颜家的姑娘态度极为谦让。
罗协听闻此话，这才板起了脸，想着他这些心思也不好跟这个时代的人解释，只是问道：“爷的书粉送来的东西呢？”
青温：……
这送上来的东西虽然名称不对，但来路是很清晰的，青父也不敢没收，只让青温赶紧查明事情原由，不然青父还能再打上他两顿。
青温让人将收藏起来的东西搬了过来：“爷，都在这了。我只是简单看了下，都是女孩子的东西，不敢多翻。”
“嗯。”罗协这心里窝着火，便不多言，只是当着青温的面，翻了起来。
的确都是女孩子的玩意儿，什么手帕扇子、胭脂水粉、珍珠钗环，看来完颜家颇为善待这位嫡女。
再一细看，这每个物件都是纸画的周边，这是胤九书局和天仙居的合作，做的小玩意儿上都有纸画人物的印记。
这么多各式各样的物件，想来完颜云璃也收拾了很久，看着都是新的，应该是另外购置了一箱子过来和“她”分享的。
果然附上的信上简短写着：“青媞姐姐，既是同道中人，附上云璃妹妹这些年的一些心得和藏品，望姐姐喜欢。孤本得赠，万分欣喜，日夜期盼。”
心得？
罗协再仔细瞧，发现的确贴着一本小册子，册子上依旧是麦兜的那粉粉的小人像，他翻开：
“今天哥哥带回来了几张纸画，内容颇为奇巧，其中这只叫麦兜的粉红色小猪，说话傻傻笨笨的，仔细一想，却有大智慧。好奇作者是为何人，有如此才能。”
“纸画倒是颇为高产，幸而再次得以一观。听说还有熊熊和狗狗，都可爱十分。”
……
“胤九书局终于开业了。差点就没能搬回精装版，幸好得到一位贵小公子的帮助。恰好今日我亦是位小公子，说贵，想来是因为二楼非贵不可及，他应该也是麦兜纸画的粉丝吧，才如此好心帮助我。一定是的，喜欢纸画的人一定都很可爱。”
……
“纸画出版得越来越多，喜欢它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虽然高兴，但每次抢书就越来越辛苦了。真是甜蜜的烦恼，为了纸画小哥哥，值得。”
“听说这次福亲王福晋举办的天仙居水仙宴上，会有纸画的皮影戏，想去看。”
“皮影戏演得很好，遇上了不好的人，同时也遇上了好人。”
……
就是本彻头彻尾铁粉整理的“纸画心得帖子”。
罗协的心情有些复杂。
果然好的作品无论穿越几层的时空，几层的平行世界，都会在读者的心里留下共鸣。
曾经罗协很是担心，自己当初一时的安慰之举，让自己成为了“搬运工”，要不是原著作者都不在，他可能要被告倒，皇家的私库都赔不起他这损失。
可这些作品得以在这个时空里拥有类似这样的一位铁粉，何尝不是这些作品和他本人之幸。
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他在搬运的过程中，难免有所增减修改，却仍是得到了一众的喜爱。
这些可爱的读者认可了这些可爱的纸画。
感动的同时，有些无奈，这个完颜云璃明显是个没心机的小姑娘，这么一本多年的心得随手就寄给了只见过一面的她。
其实他们已经见过两面，其实“她”是他。
这份无奈到最后化为了对“掉马”之后的担忧，本来对方年纪就小，还加了层“铁粉”的因素，罗协突然有了种“X粉”的罪恶感。
他有罪。
青温瞧着面前十四爷那变化莫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了，是书粉写了什么让爷不高兴的话吗？这完颜氏，好大的胆子……”
罗协无奈：“不，不是，是她太好。爷不知如何更好地待她。”
青温却不认可地摇了摇头：“女人，是不能宠着的。小心她们恃宠而骄。”
罗协忍无可忍重重敲了青温脑门一下：“你这叫做直男癌，会被拉去浸猪笼的。”
青温生来秀气，他捂住自个儿一下就红了起来的额头：“十四爷，话不能乱说，浸猪笼这种大事，青温绝不可能会犯的。”
“也是，爷说错话了。只是……”罗协想了想，也许可以跟青温好好谈谈，“青温，爷问你，你的姐姐待你可好？”
青温揉了揉脑门，点头：“自然是好的。”
“那青夫人待你呢？”
“亦是极好。”
“那你觉得青大人待请夫人好吗？”
“父亲和母亲相敬如宾，母亲对父亲言听计从。”
“你觉得这样是对的？你的姐姐们出嫁之后亦如是。”
青温皱起了眉：“二姐夫行为一向粗鲁，二姐不能听从，否则我会过去带她回家。”
要不说真十四阿哥怎么会看上这个皮相绝佳，话语不多，实则内心和他一样傲娇耿直的青温当哈哈珠子，不过为人正直，还算有救。
罗协这算是为以后的青小夫人谋福利了吧？
“你的行为极为妥当，怎么换在爷的身上，爷想对自个儿的女人好一些，你却有这些狗屁不通的话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