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吓唬小儿子,“孽障,你若是敢在宫里惹是生非,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齐斌一缩脖子,赶紧躲到了祖父怀里,才觉得寻找到了一点儿安全感。
有了安全感,他就有了底气,撅着嘴不服气地说:“我哪有惹是生非?六皇子人挺好的。不过,六皇子好厉害呀!”
他说这话,全家人都不以为意。
因为琢磨着他往日的为人,凡是比他会玩儿的,他都觉得人家厉害。
见大家都不信他,齐斌急了,手舞足蹈地把齐晟收拾梁靖的事给说了出来。
众人的神色逐渐认真了起来。
礼亲王低头问小孙子,“六皇子真就让人直接把新城侯府的小公子直接架出去了?”
“是呀。”齐斌点了点头,“哼”了一声说,“谁叫他胆大包天,竟敢管到皇子头上去的。”
礼亲王和世子对视了一眼,对这位传言中有几分小聪明,却不思上进的六皇子刮目相看。
听齐斌的描述,今日这一出下马威,绝对是顺势而为的。
而且,下手够狠,事后安抚人心做的也很到位。
这不,他们家这个傻小子,已经被人家给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这位六皇子,不简单呀!
相比于礼亲王的其乐融融,长宁侯府的气氛就不那么和谐了。
卢文离家越近,情绪就越低落。
他知道,母亲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他还有一个同母的弟弟,比他小两岁,今年刚好与六皇子同岁。
六皇子伴读这个差事,母亲自然是希望心爱的小儿子能得到的。
但无论是父亲还是祖父,都觉得弟弟卢玉无论文武都不出彩,抢不过府外的对手。
所以,把长宁侯府竞争的资格给了他。
母亲本就不喜欢他这个逆生子,如今自己抢走了弟弟的名额,母亲怕是更不待见他了。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够优秀,母亲一定会看到他的好的。
可是事实证明,他越是优秀,就越是衬得资质平平的弟弟黯淡无光,母亲就越是不喜欢他。
他今年才七岁,却已经学会不期待母亲的关怀了。
因为,每当母亲给他一些关爱之后,就必定会要求他将某件东西让给弟弟。
他已经伤心的够多了,不想再为难自己。
母亲再不待见他,他是做儿子的,也依然要对父母晨昏定省。
这是孝道。
他带着六皇子赏的点心去了祖父的上房,不出意料,只有祖父和父亲等在那里,母亲不在。
看见他巡梭的目光,长宁侯世子有些尴尬,强行解释道:“你弟弟闹着不肯睡,你母亲去哄他了。”
卢文能说什么?
他只能笑着说无妨,还得关心一下幼弟。
长宁侯老侯爷将长孙的言行都看在眼中,暗暗点头,心里满意极了。
他儿子耳根子软,也没什么过人的才能,却给他生了一个好孙子。
他们长宁侯府若是想维持体面富贵,还是得指望他的大孙子。
绝对不能让严氏那个蠢妇毁了他的孙子!
想到这里,老侯爷不满地“哼”了一声,虎着脸说世子,“你也别什么事都纵着你媳妇儿,纵得她越发心大,竟是连祖宗家法都不顾了。”
世子本就因为妻子不管不顾的行为觉得尴尬,愧对长子,听了父亲的话,更是讪讪。
“父亲教训的是,儿子回去会说她的。”
“你说她?算了吧。糊弄谁呢?”
老侯爷是半点儿面子都不给自己的儿子,“你只要捂好自己的耳朵,别被她的枕头风给吹化了,老夫就谢天谢地咯。”
当着儿子的面被父亲说到脸上,世子有些羞恼,“父亲,您这是什么话?”
老侯爷爷意识到,这些话不该让一个小孩子听见,赶紧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文儿,你头一天入宫当差,同僚之间处的还好吗?”
方才那一大截,卢文只当没听见,老老实实地回答祖父的询问,“都好。在六皇子面前,没人敢造次。”
听他的话音儿,对六皇子颇为推崇。
老侯爷有些诧异。
自己的孙子是什么性子,他自己清楚。
这孩子看着温和知礼,实则心里自有傲气,很难服谁。
更别说,他没入宫前,还对热爱蹴鞠的六皇子颇有意见,认为这个皇子不学无术。
这才进宫了一趟,这印象就完全颠覆了。
看来,这位六皇子本事不小啊。
无论是礼亲王府,还是长宁侯府,面对皇子,底气都不缺。
所以说,这两家的长辈虽也担心自家子嗣,但也只是怕他们从小没低过头,骤然要去向别人附小做低,不习惯,冲撞了人而已。
但沈家就不一样了。
沈愿出身微寒,是个标准的寒门贵子。
他二十岁就考上了进士,位列二甲第三十八名。
这个名次虽然不算靠后,但也不靠前。
这会儿已经不是刚开国的时候了,进士每三年就会有一批,偶尔恩科加塞,还会多出一批。
这二甲第三十八名的成绩,实在是没什么出彩的。
沈愿潜心钻营多年,还是靠着前妻再嫁入了高门,才走到了四品郎中的位置。
他虽然续娶了一房妻子,但却只有沈介这一个儿子,平日里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这回,他为了儿子的前途,觍着脸求到前妻那里,将儿子送到了六皇子身边做伴读。
但他心里实在是害怕,就怕宫里的皇子骄横,自家儿子又是那种吃了亏不爱往家里说的,万一受了罪,他却不知道。
眼见天都擦黑了,儿子还没回来,他就开始自己吓自己。在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之后,干脆就提了个灯笼,自己到大门口去守着了。
沈介一回来,迎面就看见了自己亲爹,心里无奈得很。
“爹,我早说过了,我是进宫去了,又不是去老虎窝儿了,您紧张的过分了。”
沈愿一边拉着儿子往里走,一边说:“那可比老虎窝儿厉害多了。老虎除非饿极了才吃人,宫里可是每天都往化人场里抬人。”
父子俩回了正院,沈夫人庄氏就迎了上来,拉着沈介好一通打量,见他脸色红润,身上只有汗臭味儿,没有血腥味儿才松了口气。
“二娘别担心,六皇子人好的很。瞧,他还让我给你和爹带了点心。”
“好,好,好。”沈夫人高兴地把点心盒子接了过来,转头催促丫鬟,“快把大少爷爱吃的鸡汤面端上来。”
沈介一边顺着二娘的力道坐好,一边给父母说起在宫里的事。
他不想父母担心,就掐掉了关于梁靖的那一截,又把剩下的过程说的妙趣横生,只在最后,小小地点了一下六皇子众所周知的缺点。
“六皇子只是太喜欢蹴鞠了而已,性子挺好,也挺平易近人的。”
东五所里,齐晟咽下一口鸡肉,得意洋洋地说:“头一天见面,我这个脾气不好的皇子就光领着他们玩儿了,礼亲王和长宁侯肯定是恨不得明天就把孙子接回去,免得被我给祸害了。”
王进宝替他盛了一碗汤,脸上也陪着他笑,但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
——事情真的会像六爷预料的那样发展……吗?
第35章 终于入学了
第二天一早, 淑妃宫里就接到了新城侯府递的牌子,梁夫人要进宫给她请安。
昨天在东五所发生的事, 淑妃很快就知道了。
她先是气恼娘家人不听劝, 见她这里说不通, 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然后,就是为自己儿子的行为点赞。
——对, 就是这样,下刀快准狠, 不要给他们留半点儿的余地和希望。
别说现在三皇子做太子做得好好的,就算还没立太子, 她也不准备让自己儿子去趟那趟浑水。
当今陛下虽然是先帝的嫡长子, 但却不是唯一的儿子,在他上头, 还有几个庶出的兄长。
可是如今, 他那些兄长们都到哪里去了?
——因谋逆被先皇圈死了两个, 被太后赐死了一个。
剩下那俩,恒亲王也因本身学识出挑,脖子缩的比乌龟都深, 存在感还不如普通宗室。
算起来,混的最好,过的最自在的, 反而是常年被先帝训斥, 出了名的不学无术的醇亲王。
叫淑妃看来, 陛下虽然高高在上, 但每天政务一大堆,一年到头也就过年那两天能轻松一点儿,哪有人家醇亲王潇洒快活?
她儿子既然没那个野心,把醇亲王当目标,那是最好不过了。
梁夫人求见,她私心里是不想见的。
但那毕竟是自己的母亲,母亲虽然更向着儿子和丈夫,但对自己这个女儿,也是很疼爱的。
淑妃叹了口气,还是同意了。
心爱的大孙子就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被外孙子给当众赶出了皇宫,梁夫人都快心疼死了。
再说了,她也不觉得自己大孙子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呀。
那都是劝六皇子上进的好话,虽然直了点儿,也是忠言逆耳。
就算抛开这些都不谈,大家也都是亲戚,大孙子和外孙子也是表兄弟呀。
这关系不比别人亲近吗?
怎么能这么不给表兄面子?
得到了宫里的回复,她就收拾了一下,换上了诰命服,怒气冲冲地进宫去了。
到了钟粹宫外,看着金碧辉煌的建筑群,她的脑子才猛然清醒了过来。
——女儿不止是女儿了,还是皇妃;外孙也不止是外孙,先是皇子。
她的气焰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但和淑妃说话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阴阳怪气,话里话外地替自己孙子抱屈。
原本吧,自己儿子半点儿情面不讲,就把侄子给赶了出去,淑妃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愧疚的。
但听听梁夫人说的都是什么话?
什么叫梁靖是在忠言逆耳?
这意思是说我儿子不识好歹,听不进人言了?
就算是真的,你当着我这个亲娘的面说出来,真的好吗?
什么叫做梁靖毕竟是表兄?
怎么,他一个侯府的公子,还想和皇子来一出兄友弟恭?
淑妃那点儿愧疚很快就被梁夫人给说没了,而梁夫人也终于说到了重点。
“娘娘能不能和六皇子说说,让他把靖儿叫回来?他们毕竟是表兄弟,闹得太僵,让外人看见也不像样。”
这话说的可真委婉!
淑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努力压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笑声,尽量让自己平静地问:“母亲的意思是说,让小六派人,去把贵府的公子请回来?”
梁夫人讪讪地笑了笑,强行解释:“说什么请不请的?派个人去叫他一声也就是了。只要让外人看看,他们兄弟之间还是亲密无间的,不给小人可乘之机也就是了。”
淑妃:“…………”
——呵呵,您的要求还真不高。
“吉祥。”
“奴婢在。”
淑妃眼睛看着梁夫人,一字一句地说:“你跑一趟崇文馆,把夫人的意思给小六说说,看他怎么回。”
“是。”吉祥领命而去。
梁夫人直觉不好,急忙道:“六皇子还只是个孩子,一切还不是得听娘娘的。娘娘直接给他说说也就是了,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唉,母亲是不知道。”淑妃满脸的无奈,“小六这孩子,自小主意就大,这事要是不跟他商量好,一切白搭。”
梁夫人现在就怕什么?
就怕六皇子自己主意太大,淑妃娘娘管不住他。
因为,跟小孩子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小孩子要是任性起来,哪里会什么权衡利弊?更别说讲究亲疏远近了。
但皇子读书的崇文馆,是属于前朝的地方,不管是淑妃这个后宫嫔妃,还是她这个外命妇,都是不能进去的。
这边梁夫人急的就差嘴上起燎泡了。
齐晟那边,也不怎么好过。
这个小姑娘,真是太烦人了。
没看出来我根本就不想学习吗?
你要是好为人师,能不能去找别人?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临别的时候,齐晟特意吩咐了三个伴读要早点儿来。
齐斌三人自然不敢不听话,一大早就洗漱用膳,赶着宫门刚开,三人就来了。
可他们是来了,让他们早点儿来的人还在周公家里秉烛夜游呢。
幸好东五所守门的小太监认得他们,把他们放了进来,领他们进了齐晟专门叫人收拾出来充门面的外书房。
这天实在是早,也没人烧热水,小太监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两碟昨天吃剩下的点心。
可这也没办法待客呀。
小太监只好装傻,仿佛忘了还得给客人上茶点这回事,领着他们坐下,就一溜烟儿回去守门了。
三人就在书房里傻坐到了齐晟从被窝里挣扎出来。
他们都不傻,这会儿已经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六皇子口中的“早点儿”和他们理解的“早点儿”,不是一个“早点儿”。
卢文和沈介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甚至他们还庆幸,自己没有误了六爷的事。
但齐斌就不一样了。
他是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叫你昨天不问清楚!
好不容易,等齐晟洗漱穿戴好了,一进书房,就见到了三个明明困的不行,还要强打精神的萎靡少年。
这要是再过几天,他就叫三人先睡一觉了。
但今天是他第一天入学,是有拜师仪式的。
天子齐覃虽然是一个将自己看的天第一他第二的人物,但表面功夫也是很注意的。
齐晟要是敢在拜师礼上出了岔子,后果绝对不止是伴读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