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大皇子的背影大喊:“既然大哥喜欢,就送给大哥了!”
喊完这句,他兴奋地蹦了两下,就被齐河按住了肩膀。
“你不厚道啊六弟。我也喜欢,你怎么不送我一个?”
齐晟“啪”的一声拍到他手上,另一只手豪迈万分地挥了挥,“这都不叫事儿。哥,走,到我那儿去坐坐。”
话音没落,他拉着齐河就走,走了几步之后才想起来给五皇子说一声,“五哥你自己玩儿吧,我和阿河哥商量点事儿。”
五皇子挥了挥手,让他们快滚,一边指挥小太监毕福:“你回去把我那个鞠给拿过来。”
东五所里,土生土长的封建王子齐河,措不及防地迎接了来自社-会-主-义的高级忽悠洗-脑术。
“……所以说,有了大哥背书,蹴鞠必然会成为贵族男女都喜爱的运动。”
齐河不明觉厉。
但他不想让人看出来他没听懂比他小两岁的弟弟说的话,所以他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
“六弟言之有理。”
于是,齐晟接着忽悠。
“蹴鞠兴盛之后,咱们玩儿的新型蹴鞠,一定会成为受人追捧的新宠。到那个时候,谁手里没有一个新型蹴鞠,出门都并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见他眼露迷茫,齐晟换了个更实在的说法,“每当我手捧着足球走在大家前面的时候,你觉得我帅吗?酷吗?”
“足球”这个词齐河知道,是齐晟给新型蹴鞠取的名字。
可是…………
“六弟呀,这帅……和酷都是什么意思呀?”
“啊?”
齐晟演讲的激情一下子就被打断了。
他还得绞尽脑汁地给齐河解释,什么叫“帅”,什么叫“酷”。
“就是……很拉风。”
“哦。”齐河点了点头。
齐晟刚要松一口气,就见齐河尴尬地挠头,“拉风是什么意思?”
齐晟:“……总之,就是所有人都有,但你没有,你心里乐意吗?”
“那肯定不啊。”
齐晟松了口气,循循善诱,“你不乐意,别人乐意吗?”
这话就很好理解了。
齐河道:“你要早这么说,我早明白了。”
平日里都是一块儿玩的小伙伴儿,谁愿意落到人后头去?
这跟好玩不好玩没关系,关系到的是面子。
齐晟也不在意他的语气,嘻嘻笑着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点儿。
待两人头碰着头了之后,齐晟才神神秘秘地说:“如果,咱们合作,大量制作足球,能不能大赚一笔?”
“能是能,但是……”齐河有些不以为然,“这蹴鞠虽然新鲜,但制作方法并不复杂,人家自己做也很简单呀。”
齐晟理所当然地说:“所以我才找你呀。”
见齐河一脸迷惑,齐晟解释道:“确切地说,我找的不是你,是你父王,我皇伯。”
齐河又迷茫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哦,你是想借我父王的名头!”
醇亲王有什么名头?
混不吝的名头。
他不但混不吝,还有个天子弟弟在背后给他撑腰。
如果是醇亲王要做这门生意,绝对不会有人敢来和他抢。
非但不会有人抢,还会有许多人去捧场。
齐晟踮起脚尖儿,哥俩好的拍了拍齐河的肩膀,“你不用急着回复我,先回去问问王伯。若是王伯有意,可以直接来找我。”
齐晟觉得,醇亲王一定会答应的。
本朝对皇室的封赏与前朝不同,虽然从亲王到国公都有封地,但这个封地,就像公主的汤沐邑一般,只有收税的权利,没有管理的权限。
而且,去收税的也不是王府的属官,而是朝廷的官员收完之后,再按封赏时的比例送到王府去。
比如醇亲王的封地是兖州,先帝时允许他享用兖州总税收的三成。等齐覃登基之后加恩于他,添到了五成。
那么,就是由兖州官员收完当年的税之后,再把该醇王享用的那五成给他押送到京城来。
这中间过了几手,难免被扒掉一层皮,真正送到醇王手里的,能有四成就不错了。
醇亲王虽然表现的混不吝,但也不敢挑战这些官场的潜规则,只能装作不知道。
王府的花销一向很大,醇王姬妾儿女又多,每年那么多的封邑,也只是堪堪能裹住而已。
所以说,如果有新的财路,醇王是不会拒绝的。
第43章 我辈中人
把齐河忽悠瘸了之后, 齐晟笑容满面地亲自把他送了出去。
“阿河哥,你慢走。”
齐河拍着胸脯说:“六弟放心,我回去就和父王说。这么好的事, 父王肯定不会拒绝的。”
齐晟朝着他背影挥了挥手, 一直等看不见他了,才得意地抽了抽鼻子。
——虽多年未用, 但宝刀不老哇。
想当年, 他为了推销自己公司的产品,专门跟着卖保险的培训了半个月。
从培训中心出来之后, 他自觉脱胎换骨, 虽然不能把死的说活, 但是把黑的说白的问题却不大。
至于他忽悠齐河有没有欺负小孩儿的羞愧感?
呵呵哒, 你见哪个卖保险的会羞愧了?
忽悠人的宗旨就是不要脸、不要脸,还是不要脸!
他是要拉人家一起赚钱,又不是坑蒙拐骗,有什么好羞愧的?
“殿下, 您看。”
王进宝突然叫住了他,伸手往隔壁东四所的门口指了指。
“嗯?”齐晟瞅了瞅, 但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
王进宝却已经怒了,“四殿下也太过分了, 屡次糟蹋殿下的心意。”
他说着, 快步上前, 在东四所门口捡起了一个巴掌大小的, 脏兮兮的,已经被剪破了的兔子玩偶。
那玩偶虽然脏了,但还能看得出来,用的材料是上好的兔毛。
只是,玩偶上的两个红宝石做成的眼睛,已经不翼而飞来。
齐晟目光一凝,神情冷了下来。
“呵。”
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既然人家不稀罕,那我也不讨人嫌。拿去烧了吧。”
说完,他拂袖而去。
王进宝朝着东四所方向啐了一口,小跑跟了上去。
“殿下,您别生气,是四殿下他不识好歹,糟蹋殿下的一片心意。”
王进宝追着齐晟进了屋,噼里啪啦安慰了一通。
可是,等他说完了才发现,齐晟根本就不像是恼怒的样子。
“殿下?”
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觉得自家主子怕不是气傻了。
“好了。”齐晟道,“四哥也有他的难处,你也不用为我抱不平了。”
齐晟心里很清楚,这事十有八-九是四皇子那个奶妈干的,四皇子很可能根本不知情。
他先前恼怒,不是在气四皇子,而是在替四皇子气他的奶妈,气余贵妃。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做物件来掌控,她有没有想过,那个被掌控的人是什么感受?
四皇子一整个下午都坐卧不宁。
他的小兔子丢了。
那是六弟送给他的玩偶,也是他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自从他得到了那个玩偶之后,他就很小心地保存,白天揣在袖袋里,晚上藏在被窝里,连贴身太监何吉利都不让看见。
可是,今日中午用膳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把手缩进袖子里,想要悄悄捏一捏绵软的兔子玩偶。
可是,这回他却摸了个空。
他当时就失态了,神色惊恐地把袖子翻了过来,却发现袖袋里除了几张常用的手绢之外,空空如也。
这样大的动作,别说正在摆饭的何吉利了,就是坐在离他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的二皇子都察觉到了。
二皇子正要喝汤,突然从左侧扇过来一阵凉风。
他扭头一看,就看见四皇子在翻来覆去地摆弄自己的袖子。
二皇子当时脸色就变了。
——老四这是要干嘛?不会是借机给我下毒吧?
想到这种可能,他“啪”地一下放下碗,对小米子说:“把这些都收走。”
“是。”小米子低眉顺目地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把刚刚摆上桌的饭菜都收回了食盒里。
何吉利不解地问四皇子:“主子,您在找什么?”
四皇子也顾不得隐瞒了,焦急地问道:“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玩偶,就这么大,是一只小兔子。”
他伸出右手,虚虚抓了一下,大约比了个玩偶轮廓的大小。
“没有呀。”何吉利奇怪地说,“主子什么时候有的玩偶?贵妃娘…………”
说到这里,何吉利突然面色一变,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主子……不会是落到何嬷嬷手里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糟了。
四皇子脸色惨白。
何吉利咬了咬牙,说:“主子就全当没这回事儿,何嬷嬷如果问起来,主子别承认是自己的。奴婢回去了就到处找,说是奴婢的。”
大不了,就是他挨顿打,受顿罚。
四皇子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不必如此,她也不会相信的。”
别的不说,单那兔子的两只眼睛,就是用上好的红宝石赘的。何吉利一个小太监,一辈子也买不起一颗那样的宝石。
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而四皇子,突然就不想再忍下去了。
下午散学之后,他脚步匆匆地回到东四所,迎面就对上了何嬷嬷了然又失望的目光。
那一刻,不必多言,他就知道,他的小兔子,的确是被何嬷嬷发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冷淡地问:“我的玩偶,可是嬷嬷收起来了?”
何嬷嬷显然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敢问出来,神色明显地错愕了一下。
然后,她就又露出了那副语重心长的嘴脸,开始了她的“苦口婆心”。
“主子,您怎么能够玩物丧志呢?若是贵妃娘娘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多难过呀。娘娘对殿下期望甚深,一心都扑在殿下的身上……”
“够了!”
四皇子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句厉喝出口,他就觉得,一直捆在他的身上,将他勒的喘不过气来的重重枷锁,仿佛有了松动的痕迹。
他就像是在黑暗中瑀瑀独行了无数载之后,突然看见了一线光明一样,迫切地想要打破这黑暗的壁垒,让所有的光明都透进来,将自己包裹住。
他冷冷地看着何嬷嬷,一字一句地问:“我的玩偶是不是你拿走了?”
何嬷嬷被他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反应过来之后,她直接恼羞成怒,又上前了一大步,大声道:“是老奴拿去了又怎样?那根本就不是主子该想的东西。贵妃娘娘将主子托付给老奴,老奴自然不能辜负了贵妃娘娘的期望。”
四皇子的目光骤然冰冷,声音也像淬了冰一样寒凉,“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
何嬷嬷得意地“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说:“那样引得主子玩物丧志的东西,自然留不得。老奴已经剪破了,丢了出去。今儿被六皇子身边的王进宝给捡走了。”
四皇子只觉得眼前一黑,那些被他稍稍挣脱的锁链反噬般地缠得更紧了。
他觉得,他要窒息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何嬷嬷的额头,已经被茶碗砸破了。
屋里一阵兵荒马乱,几个宫女全都围着何嬷嬷转,只有何吉利不知所措地扶着他,低声道:“主子,奴婢先扶您回去休息吧。”
何嬷嬷尖叫着,一边斥骂宫女笨手笨脚,一边嚷嚷着要找贵妃娘娘给她做主。
四皇子冷眼看了片刻,突然笑了两声,笑声自嘲又讥讽。
“主子,”何吉利急道,“要不,您就给嬷嬷服个软儿?”
要是她真去找了贵妃告状,吹亏的肯定是四皇子。
“不,让她去。”
四皇子的声音清淡又凉薄,仿佛是一道烟气一般,风吹既散。
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可他还是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和一个外人,母妃究竟会相信谁?
齐晟预估的不错,醇亲王果然心动了。
毕竟,傻子才嫌钱多呢。
当然,对醇亲王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这摊生意能赚多少钱,而是想和他合伙的人是淑妃的儿子。
淑妃是什么人?
那是多年盛宠不衰的宠妃。
多少人想搭上淑妃这条线都没有门路,如今门路他自己修到脚边儿了,醇亲王又怎么会拒绝呢?
正好,过了两天,就到了中秋佳节。
今年太后早就派人回来说了,她不想舟车劳顿,就不回宫过中秋了,只派人把一直陪伴她礼佛的慧妃给送了回来,让慧妃与大皇子母子团聚。
八月十五那天,齐晟起了个大早,到钟粹宫给母亲请了安,回了东五所换常服,准备参加宫宴。
醇亲王已经在外书房等候多时了。
齐晟得了看家的张起麟的回报,眼睛一亮,让王进宝先去准备衣裳,他就去外书房见醇亲王去了。
“王伯?累王伯久候,侄儿真是该打。”齐晟笑眯-眯地在自己脸上挠了两下。
醇亲王心里“哟呵”一声,暗道:这脸皮厚的,一看就是我辈中人呀!
他总算是知道为啥自己儿子那么喜欢和六皇子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