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宝不小心抬头觑了一眼,就恨不得给自己俩大嘴巴子。
——叫你不规矩!叫你抬头!
如果不抬头的话,只凭着听觉,他能很好地脑补出一个病弱美人香汗淋漓,娇喘微微的形象。
但是很不幸,他抬头了。
配着湘嫔娘娘那副脸不红,气不喘,恨不能再埋三百个锦囊的形象,耳边的细微声响就太出戏了。
湘嫔假装没有看见王进宝不断抽搐的嘴角,柔声细气地问:“不知小王公公到此,有何贵干?”
王进宝深吸了一口气,一边默念着“不能给主子丢脸”,一边神色自若地说:“我们家主子要去给淑妃娘娘请安,正好路过御花园,就想向湘嫔娘娘您问个好。”
湘嫔又不傻,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有事。
她虽然是半路穿来的,但也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了,对于宫里的规矩,她也是知道的。
六皇子必然是先去了坤宁宫,这才转道钟粹宫的。
而从坤宁宫到钟粹宫之间,分明还有一条近道,哪里需要特意饶到御花园来?
这些心思,只在她瞬息之家,她很快就表示:“那就请你们殿下过来吧。”
于是,两人顺利接头。
齐晟先是在言语中透漏了一些四皇子的异状,又表达了一下自己身为弟弟,对哥哥的担忧。
湘嫔多聪明的人啊,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后,她就说:“说来,玫妃姐姐也很是想念六殿下,六殿下可有话要妾带给玫妃姐姐的?”
她原本仗着年纪比玫妃大,一直喊玫妃妹妹。
可是如今,玫妃升了妃位,地位在她之上了,她不想自找麻烦,便按照宫里的规矩,改口喊玫妃姐姐了。
她明白了齐晟的意思,又说要去拜访玫妃,明摆着是要坑玫妃了。
齐晟无语了一瞬。
但这俩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可不准备弄的两头不是人。
玫妃:……谁特么愿挨了?你这是污蔑,污蔑你知道吗?
对此,齐晟表示:不知道,不明白,不清楚。
他已经达到了目的,就痛快地和湘嫔告辞,不耽搁人家葬花了。
大约走了二十来步,湘嫔那堪称能把死人吓活的曲子就又传了过来。
“……似这般都付与断壁……”
“快走,快走!”
齐晟一边催促,一边加快了脚步。
王进宝半点儿意见都没有。
如果不是齐晟不喜欢人抱着,他都想抱起主子飞奔了。
一直走到听不见贯耳魔音的地方,主仆二人几乎同时送了口气。
王进宝一边拿袖子擦汗,一边说:“奴婢可算是知道,为何湘嫔娘娘这般貌美,却始终不得陛下宠爱了。”
齐晟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还是太年轻,见识太少啊。
只怕在齐覃心里,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别人再好看,也就是一般般。
而且,只怕在湘嫔心里,是巴不得齐覃不宠爱她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俩人才是真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
因着知晓今日齐晟会回来请安,钟粹宫上上下下从昨天就开始准备了。
不但里里外外地都扫洒了一遍,就连平日里在淑妃这里颇有几分脸面的毛团儿小猫咪,也被它的主人翠屏给提溜走了。
就因为齐晟不喜欢活的猫狗。
“儿子,过来,让为娘好好看看。”
这句话饱含着浓浓的情感,换一个不知情的,一定会以为,这是淑妃长时间不见儿子,母爱泛滥,真情流露了。
可实际上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母爱泛滥是有的,真情流露也是有的。
但是这些,根本不足以让淑妃这么情绪外露。
真正让淑妃迫不及待的,是齐晟那张越长越开,越来越好看的脸。
对一个终极颜控来说,还有什么比美人脸的吸引力更大呢?
齐晟无奈地叹了一声,乖乖走了过去。
虽然知道你激动不是因为想我,但我能怎么办呢?
只能怀着一颗孝子的心,再一次把你原谅了。
“哎呀呀,我的儿,你可真是太争气了!”
淑妃捧着齐晟的脸,一左一右印了俩红艳艳的唇印。
齐晟有点儿崩溃了。
“母妃,这个很难洗掉的!”
第51章 四皇子3号
离开钟粹宫的时候, 齐晟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每逢到钟粹宫请安的日子, 他的感觉就像是元月十五吃汤圆, 八月十五吃月饼一样。
该吃的时候就想它, 可真吃的时候才知道其中的滋味。
总而言之一句话:有一个颜控的母妃,伤不起呀!
湘嫔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他回到东五所不久,就有长春宫的小太监送来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的,正是那首穿越者经典暗号。
齐晟准备拿这个去试试四皇子。
如果那位对这首打油诗有反应的话, 就说明是今穿古。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那就是古穿古或者是平行空间穿越。
至于那位掩饰的好, 让人看不出来这种可能…………
呵呵, 不是齐晟太自信,实在是看那位的智商,不像是很有城府的样子。
用后世很流行的梗来形容一下,那就是: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亚子。
不太聪明的四皇子2,在翊坤宫遭受了重大挫折。
他原本以为,以贵妃的为人,肯定是容不下何嬷嬷这种奴大欺主的人的。
所以, 他很直接地就对贵妃说,何嬷嬷不服管教, 还敢顶撞于他, 要把何嬷嬷送去慎刑司。
说真的, 如果何嬷嬷是在贵妃身边伺候的, 顶撞冒犯的也是贵妃,那她早在慎刑司尸骨无存了。
可是,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比如,余贵妃。
贵妃从来不许别人冒犯自己。
特别是她的父亲余尚书政zhi投机失败,被迫辞官以后,她就把颜面看得更重了。
宫里的妃嫔们一开始还敢指桑骂槐地讥讽她,但被她不管不顾地疯狂报复了几回之后,就没人再敢惹她了。
毕竟,正常人谁敢惹疯子呀?
四皇子2可以说是贵妃的翻版,行事自然和贵妃如出一辙,对于何嬷嬷的倚老卖老半点儿都忍不了。
他原以为,贵妃能理解他,会整治这个刁奴。
但在贵妃看来,何嬷嬷是她的耳目,是帮她看着四皇子的人,代表的就是她。
四皇子2与何嬷嬷发生了争执之后,让贵妃恼怒的不是何嬷嬷不敬主子,而是四皇子2不敬母妃。
结果可想而知。
四皇子2告状非但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反而惹得贵妃震怒,受了一顿责骂。
如果不是顾忌着他等会儿还要到崇文馆去读书,贵妃绝对能上手给他一顿戒尺。
他简直难以置信,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出了翊坤宫,正对上何嬷嬷得意的笑脸。
一股怒气霎时间就涌上了心头,四皇子2正要发作,表情突然有一瞬间的空白。
四皇子淡淡地垂眸,全当没有看见何嬷嬷,只对何吉利道:“快走吧,别让先生等久了。”
“是。”何吉利小心翼翼地觑了觑自家主子的脸色,见他恢复了一贯的隐忍,也心里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他也知道,自家主子前两天的状态很不正常。
可是,在他看来,与其长久地压抑,伤身伤心,还不如像前连天那样,豁出去闹一场呢。
唉~自家主子明明是贵妃的儿子,怎么就这么命运多舛呢?
他低下头,像四皇子一样,无视了何嬷嬷的阴阳怪气。
只是,他们都明白,何嬷嬷一定会更加得意的。
而东四所里的那些人,也都在观望,看贵妃是向着儿子,还是向着心腹。
如今胜负已分,他们主子说话,怕是更不比何嬷嬷有分量了。
何吉利能想到的事情,四皇子又何尝想不到?
只是,东四所的人都是看贵妃眼色行事,他就算想通了这些关节,又能如何呢?
只要母妃不向着他,他就斗不过何嬷嬷?
“呵!”
突然一声轻笑传入耳中,明明声音很轻,却有震耳发聩之感。
四皇子一个激灵,突然发现,自己竟又到了那处和四皇子2面对面的意识空间。
只是,这个时候,四皇子2正歪在榻上睡得正熟。
许是今日之事不顺的缘故,即便在睡梦之中,他的眉毛也紧紧地拧着,昭示着烦躁与不甘。
但四皇子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那声轻笑。
既然四皇子2正沉睡着,那笑声就不可能是他发出来的。
既然不是四皇子2,那又是谁呢?
他浑身都紧绷了起来,从心底生出一股恐惧与期待兼具的感觉。
是的,他恐惧,并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恐惧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不正常,如今很可能是情况更加严重了。
但他又是期待的,也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四皇子2虽然蠢,但却敢反抗何嬷嬷。如果再出现一个四皇子3,是不是就敢反抗母妃?
这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带着安抚的意味,温柔绵和。四皇子只是听着,便有一种重归母体的安心与畅快。
“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帮你达成的。”
随着这一句话到了尾声,一道让他无比熟悉的背影,慢慢显现在了四皇子期待的目光中。
那个人慢慢转过身来,扬眉一笑,果然是一张和四皇子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四皇子从来都是压抑的,便是笑,也从不曾这样畅快笑过。
“你……你是谁?”四皇子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儿了。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四皇子3的笑容永远都带着安抚,“我,是为你而生。我会保护你的。”
“你……保护我?”
四皇子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皇子2。
四皇子3再次嗤笑出声,鄙夷道:“那个蠢才,你不必管他,他不会知道我的存在的。”
何吉利已经吓傻了。
在何吉利看来,就是他主子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了下来,然后就开始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也就算了,脸上的表情还在不住地变换。
他先是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庆幸了一下这四周空旷,没有别人,就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家主子身上。
然后,他就发现了更加不对劲儿的地方。
自家主子……他好像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在和谁说话。
只不过,另一个人用的也是自家主子的嘴巴。
他当时就一个激灵,刚进宫时那些老太监们给他们这些小太监们讲的宫廷秘闻,直往他脑子里钻。
何吉利表示:往事不堪回首,我是真的不想回想这些的。
可是这会儿,想不想可由不得他了。
什么被妒忌的皇后扔到井里的前朝宠妃啦;什么因知道的太多,被贴加官闷死的太监啦;什么因主子犯了忌讳,被牵连着一起处死的宫女啦……
他都快吓哭了。
“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观音菩萨,释迦牟尼、地藏王…………”
何吉利双手合十,语无伦次地祷告,“如果你们在天有灵,就把主子身上那东西给请走吧。我们主子多好一个人呐,不该遭这样的罪呀!”
祷告了半天之后,睁眼一看,没有效果。
何吉利有些绝望,又重新许了一个低很多的愿,“那就让上天保佑,这会儿可千万别有人来。”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四皇子3的观测之中。
眼见他吓出的汗都要把衣裳湿透了,四皇子3才轻笑一声,对四皇子道:“走吧,读书要迟到了。”
这个时候,四皇子已经很好地被他安抚住了。
看了一眼仍旧在沉睡的四皇子2,四皇子点了点头,说:“那就走吧。”
然后,他喊了一声何吉利:“何吉利,快走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等到他在先生那里学完了经义,如往常一样踩着点儿来到学杂学的菖蒲室时,就听见他六弟在大声炫耀。
“哈哈,反正五哥肯定不会作诗,更别说作出像这首一样朗朗上口的诗了。”
然后,就是他五弟跳着脚不服气的声音,“我才不信这是你自己作的呢!而且,也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小姑娘步然的捧场,“六殿下好厉害,竟然还会作诗!”
“略略略!”齐晟瞥了一眼门口,见四皇子已经进来了,就得意地朝五皇子吐了吐舌头,“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然后,就在五皇子的愤怒中,加倍地挑衅他,“五哥羞羞,比我大,还不会作诗。”
周围的人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出来,但都因两个小皇子的吵闹而会心一笑。
这些学生里,就属他们两个年纪最小,就算不因着两人的身份,也没人会和他们计较什么。
“啊——”五皇子气急,一扭头看见四皇子进来了,就一把夺过齐晟手里的纸条,风一样地冲到了四皇子面前。
“四哥你看,这首诗是不是狗屁不通?”他踮着脚尖儿,都快把纸条捅到四皇子鼻子上了。
“呃…………”
四皇子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两个弟弟拉着断官司,但还是像第一次一样,手足无措。
“这个……让我看看。”
他只能先把纸条接过来,看看罪魁祸首到底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