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皇后娘娘。”
后妃们无论甘心不甘心的,都得给皇后行礼。
等皇后走了之后,余贵妃凉凉地看了淑妃一眼,懒洋洋地说:“小孩子脆弱,未满周岁的更甚。淑妃还是经心些的好,可别像容嫔似的。”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淑妃一向懒得和她做口舌之争,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多谢贵妃关心。”
余贵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扶着翠缕的手,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她是皇后之下第一人,她走了之后,淑妃和德妃相□□头致意。
然后,德妃领着三公主,淑妃让人抱好了六皇子,在坤宁宫正殿门口分别,各自上了步撵,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母子二人刚回到钟粹宫,淑妃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见小太监吉祥进来通报:“娘娘,玫嫔求见。”
听见“玫嫔”二字,淑妃就忍不住蹙了蹙眉。
这个玫嫔,对淑妃来说,可真是印象深刻。
玫嫔是扬州知府的女儿,去年选秀进来的,初封是贵人。
淑妃之所以会注意到她,是因为这一位刚进宫不久,就到处打听关于钟粹宫淑妃的事。
偏她行事又不隐秘,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就在淑妃暗暗防备着,看她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她又突然沉寂了。弄得淑妃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厉害。
淑妃可不是什么好性的人。
她进宫是来看美人的,可不是给人耍着玩儿的。
于是,玫贵人刚进宫的第二个月,在衣料和首饰上的份例就晚发了好几天,品质比起头一个月的,也次了半等。
淑妃也就是想给她个警告,让她往后行事谨慎点儿,不该招惹的人就别招惹。
可是,这玫贵人也不知道是真没见识还是装傻。
据淑妃留在她那里的眼线回报,玫贵人领到份例之后,像头一个月一样爱不释手,嘴里还说着什么“不愧是倾天下以养的皇室,给一个贵人用的东西都这么好”。
本来是准备出一口气的淑妃:“…………”
——好像更生气了有木有?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玫贵人她爹好歹也是个四品知府吧?
还是扬州这种膏腴之地的知府。
宫里的许多绣品的布料都是扬州那边进贡过来的,许多东西玫嫔就算没用过,也该见过吧?
怎么就分不出好坏呢?
淑妃没想明白,但也不准备搭理玫贵人了。
——她每日里琢磨美食,欣赏美人都嫌时日苦短,更何况还要掌管宫务。
等她再一次听见玫贵人的消息,就是玫贵人因有孕而晋为玫嫔的时候了。
玫贵人在同一批进宫的秀女里,初封的分位不是最高的,却是最早怀孕的。
在听闻玫嫔有孕之后,淑妃就确定了:这玫嫔八成是个棒槌。
如果她不是个棒槌,怎么会在进宫不到一年,脚跟都还没站稳的时候,就让自己有了身孕呢?
不出意外的,这孕信传出不到一个月,玫嫔在自己宫里散步的时候,踩到一片油渍,滑了一脚。
孩子没保住。
那时候,恰逢淑妃查出有孕,便由贵妃和德妃共同调查。
调查的结果,是和玫嫔一同进宫的另一个贵人,因为妒忌玫嫔好运就下了手。
至于事实究竟如何嘛……
反正陛下是信了这个结果,玫嫔自己也信了。
既然如此,谁还会深究呢?
等玫嫔出了小月子,还往钟粹宫请过几次安。
但淑妃以养胎为由,没有见她。
后来,她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就没有再来。
现在怎么又来了呢?
见主子脸色不好,吉祥小心翼翼地问:“主子,要不奴婢就说娘娘乏了,让她回去?”
“别,还是见见吧。”淑妃轻笑了一声,“本宫也想知道,这个玫嫔,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的往钟粹宫靠。”
“是。奴婢这就请玫嫔进来。”
吉祥去请人了,淑妃让锦屏留在外边招待玫嫔。她自己则是到里间换衣裳去了。
等她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出来之后,玫嫔已经坐在内殿喝了半盏茶了。
“玫嫔陆氏,给娘娘请安。”
如果忽略了她脸上莫名的兴奋紧张,玫嫔的礼节还是很标准的。
看着玫嫔那张就算放在后宫,也能脱颖而出的脸,淑妃开始觉得这个玫嫔有些顺眼了。
“起来吧,别多礼了。”
淑妃到上首坐了,示意玫嫔也坐,这才问道:“你今日来我这里,可是有谁怠慢了你?”
“不,没有。”玫嫔迅速回话。
一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太紧张了,尴尬的脸色通红。
能选进宫来的,没有一个丑的,这玫嫔长的更是别样娇俏。
此时她脸一红,原本的九分颜色,也增到了十一分。
淑妃的神色一下子就柔和了,安抚道:“你别紧张,本宫又不吃人。”
“哈哈哈哈,娘娘说笑了。”
玫嫔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拐弯抹角的那块料儿,干脆就有话直说了。
“妾没进宫时,就听说过娘娘的美名,一直很是仰慕。只是因着种种原因,缘悭一面。今日妾估摸着娘娘应该有空,就带着自制的两样小点心,还有给六皇子的小礼物,前来拜见。”
说完这一段话,玫嫔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这样咬文嚼字的说话,实在是太累人了。
“哦?”
听见“点心”二字,淑妃眼睛一亮,转头示意翠屏,“你带了什么来?”
玫嫔转头示意自己的两个宫娥,“白莲,绿茶,还不快拿给娘娘看看。”
不知是不是淑妃的错觉,她总觉得,玫嫔在喊自己两个大宫女的名字的时候,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古怪之色。
“是,小主。”
两个宫娥一个提着食盒,另一个则是捧着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
两人走到淑妃面前,食盒打开,红绸揭去,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淑妃是个吃货,看见新奇的食物就走不动道的那种。
可是,今日这两种从没见过的点心,却不能把她的目光从那个红漆托盘上夺走分毫。
那是玫嫔给齐晟准备的礼物,一只很奇怪又莫名可爱的猴子。
黑色的脑袋和身子差不多大,粉色的脸,上面有大块儿的黑曜石点缀了眼睛和鼻子。
最突出的是猴子的嘴巴。
嘴巴是用黑线缝成的,只有长长的一道黑缝,从脸的左边一直延伸到右边。
“这……”淑妃忍不住把那只奇怪的猴子拿在了手里,“也是你做的?”
手感软绵绵的,还带着绒布的丝滑触感。
玫嫔笑的眉眼弯弯,“是妾瞎琢磨的,妾叫它大嘴猴。”
“好生灵巧的心思,本宫替小六谢谢你了。”
“娘娘客气了。您不嫌弃妾的手艺粗糙就好。”
玫嫔顿了顿,忍不住提醒道,“娘娘,那两道点心也是妾自己琢磨的。”
淑妃看了她一眼,只从她脸上看到了紧张和期待,但却没有丝毫负面情绪。
淑妃就更觉得她有意思了。
进宫这么久,期间还流过一个孩子,竟然还能有这么纯净的气质。
这个玫嫔要么就是心机深沉,伪装的太好,要么就是个傻大姐儿。
只看她前面的那些操作,就不像是什么聪明人,淑妃暂时排除了她心机深沉的猜测。
“翠屏。”
“奴婢去去就来。”
翠屏深谙自家主子的尿性,知道根本劝不住,索性也不再劝她不能乱吃东西了。
趁着把点心拿走装盘的功夫,她拿银针在每一块儿点心上都扎了一下,确定没毒之后,才摆好造型,重新端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淑妃:玫嫔貌似是个傻大姐儿,心眼儿比本宫的胃都空的那种。
第7章 湘嫔
齐晟死死地盯着被刘嫂子拿在手里,晃来晃去逗弄自己的布偶,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年头,穿越也兴组团了吗?
别以为他一个糙老爷们儿就不认识玩偶。
曾经他谈的唯一一次恋爱虽然以失败收场,但男女朋友之间该有的浪漫,他是一点儿不少,都经历过了。
比如游乐场,比如抓娃娃。
虽然他觉得俩大人玩儿这些挺无聊也挺傻b的,但女朋友说人家情侣都玩儿,他也就陪着玩儿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只看颜值严重跟不上,但却莫名丑萌的猴子,是叫大嘴猴吧?
想当初,他站在抓娃娃机前,抓得老板都快哭了。
而他的第一个战利品,就是这只猴子。
“哟,哟,小主子,这儿呢,这儿呢。”
刘嫂子可不知道他心里的千回百转,见他一双眼睛随着手里的布偶左右转动,只以为是他喜欢,就越发爱拿这只蠢猴子来逗他。
齐晟吐了个泡泡,索性眼睛一闭,眼不见心不烦。
——就算要做咸鱼,劳资也是一条成年的、有原则有底线咸鱼。这么幼稚的东西,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
不过,还是挺可爱的哈?
就在刘嫂子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准备把布偶收起来的时候,却见他又睁开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布偶看。
——他绝对不会让女朋友知道,他之所以会那么爽快地答应陪她去抓娃娃,其实是他自己喜欢毛茸茸。
这个爱好,太不爷们儿了。
“小主子果然很喜欢这个玩偶呢。”
守在摇车旁边帮忙劈线的小宫女金莺笑着对刘嫂子说。
齐晟:“…………”
——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小姑娘,你很不懂行呀。
另一个小宫女银雀咬断了线头,又用针仔细藏好,嘴里说着,“这布偶咱们看了也喜欢,更何况是小主子?”
说完,她把手里色彩鲜艳的小帽子举了起来,“刘嫂子你看。”
刘嫂子扭头看了一眼,赞道:“不错,银雀的手艺越发好了。”
金莺凑趣儿道:”快给小主子戴上试试。”
银雀也明显是跃跃欲试。
但刘嫂子却拦住了她们,“明天再说吧。小孩子脑门儿还没长严实,经不得风,早上戴好的帽子,轻易别取下来,免得着凉。”
“哦。”
两个小丫头都点了点头,一脸受教。
这时,淑妃身边的大宫女画屏进来了,“快,陛下来了,要见皇子呢。”
刘嫂子闻言,赶紧放下布偶,给齐晟把了尿,包好襁褓,抱着出去了。
那玫嫔也很识趣,见齐覃来了,她就起身告退了。
当然,因着她的表情管理不是很到位,淑妃清楚地瞥见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
——咦?陛下这样的美人,竟然也会被人嫌弃?可真是稀奇了。
对此,玫嫔娘娘很有话说。
她也曾被齐覃的皮相迷惑过,甚至还一度以为自己能穿越,还是熟知剧情的穿书,肯定是天命的女主。
她为啥一进宫就赶着怀孕?
还不是因为她知道未来的皇帝是六皇子,而皇后已经怀了五皇子了吗?
说到底,她也就是被“主角光环”带来的迷之自信给冲昏了头,再加上齐覃这张标准的祸水脸一勾,可不就让她找不着北了吗?
可是后来,当另一个穿越女湘嫔出现之后,她脑子稍微清醒了点儿。
再等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她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主角光环这种东西,或许有,但却绝对不在她身上。
而等她彻底清醒了之后,很快就看透了齐覃的本质。
想和他上演一出倾世绝恋?
做梦去吧。
就他那好不容易进她的景阳宫一趟,却恨不得照三回镜子的德性,还有话里话外透漏出的“劳资天下第一帅”的意思,无不表明了,这就是一个自恋过头的花孔雀。
好巧不巧,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只恨世上没有另外一个我,让我不能组水仙”的自恋狂。
所以,她很干脆地就调整了目标,一门心思地来抱未来的太后娘娘淑妃的大腿了。
从钟粹宫告退出来,路过长春宫时,好巧不巧,就遇见了让她觉得无比糟心的湘嫔顾飞琼。
“妹妹这是刚从钟粹宫出来?”
湘嫔由大宫女灵儿扶着,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那副做派,让已经知道她底细的玫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行了,这也没别人,你装给谁看呢?”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给谁演聊斋呢?
湘嫔睨了她一眼,柔声细气地说:“看在咱们是同乡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君子慎独。”
玫嫔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说人话!”
——欺负她是理科生,早把当年学的文言文还给老师了吗?
湘嫔也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连翻个白眼,也翻得柔弱又娇媚,半点儿不影响她蒲柳美人的风姿。
“意思就是说:就算是你一个人的时候,说话做事也要注意。就算别人看不到,也还有天知地知。”
“嘁!”玫嫔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懒得搭理这个戏精,“我先走了。”
目送她风风火火地离去,湘嫔粗着细眉摇了摇头,“真是粗俗!”
宫女灵儿立刻奉承道:“那是,她哪有娘娘您优雅娇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