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饮春脸色白了白,她微微发颤的手从白芷手中拿过人偶, 眸光冰冷道:“我待她和二妹不薄, 她却如此狠心,要毁了整个东宫。”
朱鸾冷嘲道:“不仅狠心,而且愚蠢。”
东宫若是出了事情,裴家又如何能避免。
裴饮春脑海里一片混乱,不知该怎么做,她娘死的早, 是裴夫人将她养大的,裴夫人待她虽不算好, 但也没有过分苛刻, 在裴饮夏那件事情之前, 她心里对裴夫人还是有些感激的。
可没想到裴夫人居然如此狠毒, 为了对付她, 这种阴损的招数都能想得出来。
她看着朱鸾, 无声叹气道:“鸾儿,这件事情你看该如何处置?”
朱鸾冷静下来思索片刻道:“裴夫人自己未必想得到这么阴损的法子,这个背后也有人指使也不一定, 想必今日他们还有后招,不如咱们就当什么事都不知道,且看看他们会怎么演。”
巫蛊之祸本就是豫王一档,在背后推波助澜引起的,而裴家卷进来,未必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裴饮春微微点头,随后又蹙了蹙眉道:“那这人偶怎么办?”
朱鸾的目光落在人偶身上,人偶的脸上用白纸写着一个生辰八字,正是她父皇的生辰八字,和上辈子林绍晟让沉水塞入她礼盒中的人偶一模一样。
朱鸾伸手将人偶上的生辰八字给扯下来,她嘴角勾起丝丝冷笑道:“当然是换个生辰八字,再放回去。”
裴饮春盯着那个桐木人偶,眼神幽幽道:“既然要换,那就换成我的。”
从偏殿出去之后,白芷拿着换了生辰八字的桐木人偶去了后殿,朱鸾和裴饮春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回到前殿应付客人。
接下来,来东宫道贺的客人越来越多。
皇长孙的面子不小,连豫王都亲自上门道贺,豫王和太子寒暄一番之后就入座了,正准备开席,飞鹰卫指挥使领着一大队人忽然冲入东宫。
将原本热闹的气氛给冲淡了。
太子皱着眉道:“林大人,今日是本宫长子的满月之日,你这样做是何意?”
林绍晟拿出手里的金牌道:“太子殿下恕罪,臣奉皇上执意搜查东宫。”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皇帝因为皇长子出生,龙颜大悦,头风病好了几日,没想到隔了半个月,头风病又犯了,而且痛的比以前越发严重了,崇安帝只得让赤阳子再次做法。
做法后赤阳子告诉皇帝,东方的蛊气还未除干净,接着姚恪便在皇帝面前进言,说东宫也在东方,请求皇帝彻查东宫。
崇安帝一直就不太喜欢太子,觉得他惦记自己的皇位,被姚恪一撺掇,心中疑心就更重了,也顾不得皇长孙的满月宴,将林绍晟派出来,彻查东宫。
既然是奉旨搜宫,朱弘臻当然不能有什么意见,只能让林绍晟带着飞鹰卫四处搜查。
等飞鹰卫的身影消失在殿内,朱鸾和裴饮春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神色淡定。
好在这件事情他们一早就有了准备,不然要是被飞鹰卫真的搜出个什么,东宫就完了。
朱鸾的目光又看向坐在对面的裴夫人,见对方端着茶盏的手在轻轻的发颤,抬头又见朱鸾在盯着她,裴夫人也不知怎么地,被吓得打了个哆嗦,茶杯中的水,差点就晃出来了。
朱鸾见她这般心虚,就知道她一定是和豫王或者林绍晟勾结在一起了。
飞鹰卫在东宫搜查时,全然不管这里是太子的寝殿,在每处宫殿翻箱倒柜,甚至连花园的花丛都不放过,泥土都被翻出来了。
东宫里的太监宫女在旁边看着,瞧着实在看不过眼,便上前阻止,然而这飞鹰卫却是惯常蛮横,将上前阻止的宫人打的不住惨叫。
叫声传到前殿,前头的人听着心惊肉跳的,可外头有飞鹰卫看守,没有一个人敢出去。
裴饮春让人上了些点心,静静的等待。
飞鹰卫足足在东宫搜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一群人再次涌入前殿时,宾客们大气也不敢出,大家眼巴巴的望着神色冷肃的林绍晟。
林绍晟询问过后,属下们一致都说没有搜到任何物件。
直到最后一个搜查的飞鹰卫托着盘子匆匆赶来。
那盘子上赫然放着一个桐木人偶。
识得此物之人,皆大惊失色,吓得脸色发白。
那人道:“大人,此物是在皇长孙的寝殿里找到。”
桐木人偶是趴在盘子上的,可谁都知道这上面必然是扎满了针,写了一个人的生辰八字的。
林绍晟的眸光淡淡扫了一眼人偶,他并没有伸手去拿,神色淡定的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他目光转向太子道:“太子殿下,这个人偶娃娃是从你的东宫搜出来的,你作何解释?”
太子皱了皱眉,自从朱鸾提醒他们之后,东宫的防备一直很森严,不仅宫中所有的角落里,全部清查了一遍之外,更是对外头带进来的东西每一样都查过了这才送入东宫。
这种人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子心知一定是有人陷害。
好在他性格素来沉稳,即便遇上这种事情也处变不惊,他冷静道:“林大人,此物为何出现在东宫,本宫也不知道,定然是有人故意陷害,本宫必然会将事情查清楚,给你一个交待。”
林绍晟冷笑勾唇,他道:“太子殿下不会不知道,如今皇上头风病常犯,赤阳子道长说皇宫东边有蛊气,如今下官却在东宫搜到这个,这事情太子殿下得给皇上一个交待,不如现在就请太子殿去一趟鹿鸣宫,跟皇上解释清楚!”
朱鸾知道,这一切都是林绍晟和姚家,豫王设计好的陷阱在等着太子,太子只要入鹿鸣宫,就别想再平安回来,那些奸佞小人一定会给他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让皇上猜忌他。
朱鸾小脸微沉,从座位上起身,缓步往前走,站在林绍晟的面前。
眼前的人明媚如朝霞,林绍晟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后便没有挪开。
朱鸾脸上渗着冷意,她道:“林大人,你言下之意就是说太子行巫蛊之术诅咒父皇,对吗?”
林绍晟知道朱鸾这是要护住太子,他知道太子对朱鸾的重要性,可为了大业,这一切他不得不做。
林绍晟道:“长公主殿下,这并非是臣说的,而事实的确如此,在坐的宾客都可以做个见证。”
朱鸾的目光瞥向那个人偶,她忽然嗤笑一声道:“林大人,既然你笃定这个人偶便是太子殿下诅咒父皇的证据,你不妨将人偶拿起来仔细看看,若上头当真有父皇的生辰八字,你再给太子殿下定罪不迟!”
林绍晟从朱鸾细微的神色变化中看出了一丝异样,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然而他还是相信,这件事情万无一失,毕竟豫王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证过。
朱鸾见他不动手,自己动手从盘子里将人偶拿起来,那个人偶上面扎满了针,中间贴着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生辰八字,朱鸾将人偶放到林绍晟眼前,她冷嘲道:“林大人,这上头分明是太子妃的生辰八字,你却说是父皇的,你离间父皇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是何居心!”
林绍晟脸色微变,定睛一看,见上头的生辰八字,果然不是皇上的!
林绍晟猜测这人偶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却还故意放在皇长孙的寝殿里,等着他们去搜,说明今天他们做的一切都已经被人发现了。
他的眸光冷冷的扫了一眼,将人偶呈上来的飞鹰卫,那飞鹰卫尴尬的将头低下去。
刚才那飞鹰卫看到此物时,整个人都兴奋的不行,什么都没仔细看,就将人偶给放在盘子上端出来了。
林绍晟感觉像是被人戏弄了一番,偏偏还不能生气发火,他压了压内心腾起的燥意,神色平静的朝太子拱手道:“是下官失言,误会太子殿下了。”
太子冷哼道:“今日是皇长孙的满月宴,如今被林大人给搅乱了,林大人该给本宫一个交待。”
林绍晟道:“下官自会去皇上面前请罪。”
林绍晟带着人走了,然而这件事情却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到了这个时候,白芷也顾不上要去给裴夫人面子了,自作孽不可活。
白芷从朱鸾手里接过人偶娃娃,呈到太子面前,她道:“太子殿下,适才奴婢看到裴夫人进了皇长孙的寝殿,此物便是裴夫人放在皇长孙的床上的。”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裴夫人脸色一白,浑身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她知道今日被人当中揭发了,她这辈子算是完蛋了。
可她没有想到,不仅是她,就连整个裴家都完蛋了。
行巫蛊之术诅咒太子妃,这可是要杀全家的大罪啊!
第103章 治罪
裴夫人被关押起来, 这件事情也惊动了裴翰林,裴翰林当即来了东宫,将事情的利害关系跟裴夫人说清楚之后。
裴夫人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哭哭啼啼的将事情的真相都说清楚了。
太子这才知道, 原来一切都是豫王在后面搞的鬼。
这件事情自然不能就此罢休, 豫王都欺负到了头上,没有不反击的道理。
于是太子马上就写了奏章呈给皇帝, 不仅太子, 整个朝中拥护太子的人,都在弹劾豫王,请求皇上给豫王治罪。
另外那部分中立之人,站在正义的立场,也纷纷指责豫王谋害兄长,其心不轨, 妄图取而代之,成为储君。
虽然崇安帝对豫王一再纵容, 也十分的宠爱他, 但豫王若是流露出想要谋夺皇位的野心, 皇帝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高高拿起再轻轻放下。
皇帝当场没表态, 私底下却叫了陆谨去鹿鸣宫。
皇帝须发斑白坐在龙椅上, 挺拔的身躯渐渐伛偻,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沉沉的暮色。
皇帝眸光沉沉道:“兰舟,豫王一直是朕的爱子,朕当真没想到他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你说这事情朕该如何处置?”
陆谨站在下方,拱手道:“其实这件事情皇上已经有决定了,何必问臣,不管皇上怎么处置豫王殿下,臣永远都只忠于皇上。”
崇安帝对陆谨的态度还算满意,他捋了捋胡须,点了点,他对陆谨的说法很满意,也就是说就算他处置了豫王,将来太子势大,陆谨也不会倾向于太子那边,他忠心的人只有自己这个皇帝。
很好。
崇安帝下了到圣旨,将豫王贬为郡王,并夺取了他身上重要的官职,顺便将太子的人都提拔到了这些职位上。
而裴翰林自己的妻子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的仕途已经到了尽头,自己主动上书请罪,求皇上赐他一死。
崇安帝原本打算顺了他的意,是太子妃替父亲求情,裴翰林才免了一死,不过当官却是不可能了的。
被豫王抓住的裴家公子,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早就被他杀了。
裴夫人得知此事后,伤心欲绝,再无颜面活在世上,用三尺白绫悬梁自尽了。
裴翰林在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替妻儿办了丧事后,带着疯疯癫癫的二女儿告老还乡去了。
豫王被贬为豫郡王之后,朱鸾心情都好了许多。
每日见到陆谨都是笑盈盈的,就连在床榻上,也好说话了许多。
屋内,床帐摇曳,两具身子滚在翠色的锦被上,两人身上皆被汗水浸湿了,乌黑的长发交缠在身上,形成一种致命的诱惑。
朱鸾出了汗之后,浑身都呈出一种粉红色,双颊如芙蕖,灼灼耀目。
陆谨俯身亲了亲的粉脸,又亲了亲她的红唇,哑声道:“鸾儿,这几日怎么这么热情。”
现在还是白日,陆谨除了那次喝了所谓的“补酒”拉着朱鸾做了一次之后,往后便再也没有在白日里要过她的身子。
今日是朱鸾主动缠上来的,陆谨不想拂了她的兴致,这才和她在床上闹腾起来。
朱鸾双手缠住他的脖子,依旧热烈的回应他道:“我这样不好吗?”
陆谨低低道:“当然好,我最喜欢你这样了。”
说完俯身亲上那一片香软。
情浓的时候,朱鸾腻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道:“兰舟,你相不相信上辈子?”
陆谨动作一顿,目光灼灼盯着她的小脸,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柔声问道:“那上辈子我们是怎样的?”
朱鸾忆起上辈子两人之间的事情,她喃喃道:“上辈子,你不肯搭理我唉……”
陆谨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丝丝惆怅,不过他也并没有很认真,因为上辈子是个太过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不相信真的会有。
只是温柔的说道:“那鸾儿,这辈子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自从豫王被贬谪之后,朝中之人见风使舵,已经纷纷转向太子的阵营。
向来门庭若市的豫王府,一夜之间变得无人问津。
豫王每日在府上借酒浇愁。
一连自闭了几日,直到林绍晟来府上探望他。
见豫王坐在一堆酒坛子里,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林绍晟皱了皱眉道:“殿下要颓废到几时?”
如今的情况,不仅豫王被削职,连带着林家,姚家也受到了皇帝的猜忌,如今朝中大事都交给薛相和陆谨在处理,而姚恪虽然还没被革职,可手中权力也被架空了。
这对豫王党来说,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豫王连续几夜都没睡好,抬起眼睛时,双目通红,他满脸戾气道:“本王如今手上的权力都没了,还能怎么样,现如今朝中都是太子的天下了!”
林绍晟皱了皱眉,对豫王这幅垂头丧气的样子很不喜,虽说如今豫王没了崇安帝的宠爱,可崇安帝并没有废了他,也没有动摇朝中豫王的势力,他若要打个翻身仗,也没什么不可。
林绍晟道:“殿下,臣早已给父亲飞鸽传书,父亲领着大军正在赶回的路上。”
豫王听罢,猛地一惊,瞪大眼睛道:“你们……想干什么?”
林绍晟见他还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皱了皱眉道:“当然是为了帮殿下成就大业,咱们下了一步这么大的棋,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了,殿下不妨仔细考虑清楚,若此事再犹豫下去,只会让太子捡了个大便宜。”
皇帝的头风病是他们让人动的手脚,赤阳子也是他们的人,之前安排的一切原本可以顺利扳倒太子,可不曾想太子早有防备,似早就猜测到他们有这样的阴谋一般,早早宫里就戒备森严,进出入东宫的物件都仔细盘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