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湘湘连忙喊了一声庆大婶子,陆氏笑道:“新媳妇进门,原本按照以前的古礼是要先去族里请安的,可是长房老祖宗和大太太都在京师,所以我让矜儿的爹去信京师,添上我们儿媳妇的名儿就成了。”
庆大婶子忙应是,看的出来四房的这位婶子和陆氏关系不错,甚至于还颇有些巴结,可其他房的人几乎不见踪迹。
这就值得玩味了,按照沈矜的说法,其实沈家三房其他几房算是一个祖宗呢,正想着,门外有丫头进来道:“太太,二房的太太差了人过来说珏大爷得了皇上赐婚,所以让族人们也跟着热闹一二,二房太太说在烟波阁那儿宴席请您过去,这是帖子。”
陆氏对身边的大丫头道:“翠暖,你把帖子收下,替我跟二房的太太说我一定去,到时候带着我的新媳妇过去。珏儿和我们矜儿一块长大的,我这个做伯娘的,怎么着也要去一趟。”
“是,奴婢这就过去。”
因为二房的事情打了个岔,陆氏精神头没有方才那么好了,让老嬷嬷叫了家里的姑娘和表姑娘过来见面,沈矜的妹妹生的俊眉修目,只有十岁的年纪个头就很高了,是个很活泼又善意的姑娘,徐湘湘送了她一条玉观音项链,送了表姑娘一枚嵌宝石金耳坠。
沈矜的妹妹叫婉琴,她笑着让丫鬟帮她立即戴上,亲热的对徐湘湘道:“以前只有表姐陪我,如今来了嫂子,家里就更热闹了。”
这话说的沈矜也是一笑:“以往你和你二哥也是玩的开心。”
一提起沈矜的弟弟,徐湘湘没见着人,便问道:“怎么不见二弟?”
却见婉琴捂嘴一笑:“他呀,被爹娘送去书院读书了,听说找了个十分严厉的先生,比咱们族学的先生严厉多了,离吴兴两百多里地呢,因为才刚刚去不久,爹娘怕他一回来就不想去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给二弟的文房四宝就先存着了,等他回来再给他。”
陆氏听到说起二儿子才精神好点:“你这个做嫂嫂的有心了。”
因为三房老太太和姑太太都是寡妇,不好出席这样的场合,所以在陆氏略坐了一会儿后,沈矜便带着她过去老太太那里。
三房老太太住的地方幽静,花木扶疏,修剪的极好,甚至还能闻到桂花香,院子里修的小径,走在小径上仿若世外桃源,和陆氏那里的富贵满堂完全不同。
和三房老太太的院子相似的是她的人,老太太穿着一身鸭蛋青的褙子,头上仅仅用一根檀香钗子插在脑后,头发花白,面容祥和,沈矜在老太太面前也自在了很多,方才他在陆氏那里端坐着几乎不怎么说话,在老太太这里却完全不同。
“祖母,孙儿离开吴兴几个月了,您想不想孙儿?”沈矜仰着头笑着对老太太道。
老太太忍俊不禁:“我不想你,我想看看新娘子。”
徐湘湘问弦歌知雅意的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孙媳妇给老太太请安,祝老太太松鹤延年,多福多寿。”
“哟?真会说话。快起来让我瞧瞧……”
徐湘湘起身来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看着她,怔愣了一会儿才笑道:“这模样生的真好,咱们矜哥儿可真是有福气了。”
沈矜笑道:“您可别光说,得表示表示啊。”
老太太笑骂:“这是跟我讨债来了。”说罢让人给了徐湘湘一个沉沉的紫檀木匣子,还嘱咐道:“回去了好好收着,这还是我当年嫁进门的时候我的婆婆给我的。”
拿完见面礼,沈矜便要去姑太太那里,却见老太太道:“你姑姑那里你就别去了,她这些日子旧疾犯了,你们过去了反而她还得折腾。”
沈矜看起来对他姑姑感情也不是很深,老太太这么一说他就借驴下坡,“既然祖母这般说,我们就不去打扰姑母了,若是再生了病,我却承受不起。”
“好好好,你去吧,你娘那儿怕是这个时候要开宴了,你且快去。”
走出老太太的院子,沈矜对徐湘湘来了一句:“我小时候在老太太这里长大,老太太对我很好,你若是有事,也可以找老太太帮忙。”
徐湘湘轻轻用手在宽大的袖口处握了握他的手:“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嘿,这是明着勾引了,沈矜知道徐湘湘并不是真的和他多么鹣鲽情深,如今不过是寻求庇护罢了,这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远嫁过来,找准靠山,这个靠山居然是自己,他还瞬间觉得自己有点荣幸呢!
“你这么相信我,可我不是沈珏,很多事情我不如他。”
徐湘湘不解:“这关沈仪宾什么事?”二房的沈珏已经被赐婚成为郡主的仪宾了,她说出口之后才想起昨天沈矜说的,原本和她有婚约的是其他人,她讶异道:“你是说沈仪宾才是那个——”
怕她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沈矜点头,“你想的没错,就是他。”
就是那个和她有婚约的人,可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后来居然是沈矜娶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挑十个评论送红包哟。感谢在2020-04-01 21:45:23~2020-04-02 21:2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ingxuejue 80瓶;呜啦啦特拉卡 3瓶;
第4章 阔气
四周屏气凝声,丫鬟鱼贯而入,红木八仙桌上坐着陆氏以及婉琴清芳两位姑娘,徐湘湘则站在一旁布菜,顺便观察大家的饮食习惯。
看的出来沈家的伙食还是非常好的,陆氏桌上摆着八碟菜,还不停的在换,仅陆氏吃的如樱桃肉、酒酿清蒸鸭子、鸡汤氽海蚌、七翠羹等等,陆氏喜食荤腥,尤其实酸甜口的,吃的尤其多。
沈矜的妹妹和陆氏口味很像,但姑太太的女儿梅清芳却吃的尤其少,且只夹素食吃。
因沈矜不在这边吃饭,徐湘湘伺候她们吃完饭后,陆氏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矜哥儿媳妇,你回去吃饭吧,吃完饭再过来,我正好请了彩衣坊的人过来,替你多做几身衣裳。”
只见梅清芳一脸艳羡的看着她,到底年纪不大,不经意之间露出了心思。
徐湘湘忙道谢,这才扶着梅香的手出去,出去不免觉得肚子饿腿酸又因为天气热胸口也有点闷。
“大奶奶,您且忍忍。”
徐湘湘点头:“这是自然。”倏地又想起昨晚上做的事情,她又想起娘说的话了,女人还是要有个孩子才是真正站稳了脚跟,自己的儿才跟自己亲,过继的哪个不是起防备心,况且她今年十八岁,并非是未张开的小姑娘,早些怀孕也容易产后恢复。
只是她可不想和丈夫的感情还没培养好,就急匆匆的怀个孩子,倒是让旁人趁虚而入了。
走到东边院子,徐湘湘细细的看了看自己所住的院子,不得不说修的非常精巧,窗棂上的花都看的出精雕细琢,沈家三房的家底绝对不薄。至少沈矜院子里铺的这种光滑的青玉板,就比一般的石板要做工精细。
进到屋子里,发现沈矜也在,徐湘湘喜道:“怎么你也在?”
沈矜摊手:“我不在,又能去哪儿。”
“只是昨儿和今儿一直和你在一处,方才在太太那里咱们俩分开了一会儿,我有些想你罢了。”
沈矜清咳几声,看了看周围伺候的人,忙喊道:“没看到大奶奶回来了吗?还愣在这里干嘛,你们赶紧去备饭。”
这是在掩饰尴尬吧,徐湘湘倒是不介意,沈矜细心道:“你放心,我知道你一时吃不习惯我们吴兴菜,所以特意让小厨房做了香煎小黄鱼,炖了一盅红枣乌鸡汤,保管你吃的舒心。”
居然这么体贴,即便是徐湘湘她爹对她娘也从未这样过,她目露感激:“真是再也没想到你竟然这般体贴。”
沈矜却不以为意:“咱们在船上虽然未曾见面,可是你吃吴兴菜吃不习惯,我也略有耳闻。”
再者沈矜也并非是特意为她做什么,只是他为人一直仔细罢了。
果然梅花端的菜竟然样样都很合胃口,徐湘湘足足添了一碗饭,吃完饭,她想起二房沈珏一事,遂打算问个究竟。
“你早上跟我说起沈珏一事,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何有了这番折腾,过些日子太太要带我去二房,知道这些恩怨,也总比懵然不知来的好,若是出了丑,丢的也是咱们这一房的名声。”说完,她又巴巴的看了沈矜一眼,“再说了,我总是那个幸运的。”
这是在说嫁给他是幸运的事情了,沈矜屏退了下人才缓缓道:“我先前跟你说过,我祖父这一代一共五个兄弟,我祖父是庶出,二房也是庶出,唯有长房和四房五房是嫡亲的兄弟。二房的伯祖父和我祖父关系最好,俩家也把宅子都挨着。伯祖父科举出仕,一路走的通畅,当时蒙徐老尚书的看重,在吏部为官,当年也因为如此徐老尚书和他家结亲,只是徐老尚书走的太急了,二伯祖父很快就被升任为吏部尚书。”
徐湘湘看了沈矜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沈矜便道:“因为你祖父当年在朝野十分有威望,突然暴毙,上位的又是我们沈家的人,不免传出一些风言风语,二伯祖父为了避嫌只好没跟你们家联系,他跟我的祖父写过信说了的,说等你爹守孝后,就打算让你和沈珏定亲,让旁人知道你们是他的亲家,也没人敢为难。可惜的是二伯祖父当年因为失足落水,父子俱亡,沈珏的母亲带着沈珏回到吴兴老家,二房的伯祖母和伯母都新丧,谁也没有想到你们家。”
想到今天隔壁的沈珏被招为仪宾,徐湘湘了然,“二房就指望这个儿子出头,所以我想沈珏需要的是更上一层楼。”
大家族的资源都是十分紧俏的,嫡系的当然留给嫡系,庶系除非是你特别能干才可能获得家族资源。
那么沈家二房无疑成功了,徐湘湘多问了一句:“沈珏是不是中了进士?”
沈矜脸一黑,“岂止,中了探花。”
原来如此,二十岁的探花郎应该有更远大的前程,又被皇室郡主看中,恰好自己又一直没有许配,沈珏家里人肯定会觉得她是个障碍。
徐湘湘觉得好笑:“这才是无巧不成书吧。可是你们家为何会同意呢?”
“二房的伯母上门求我爹,方大人也跟我们父子说了,我爹是出了名的耳朵根子软的人,可不就同意了,再者,老首辅来了信,我们也没办法。”沈矜说完又添了一句,“好在我自己也是乐意的,我小时候见过你,认识的人总比不认识的强。”
听话要听音,徐湘湘想沈珏的婚事固然是二房所盼望的,可最深层的原因无疑于是和皇家结亲,这是整个沈家最需要的。
如今天下士子频出,寒门也出了不少,寒门士子的增长和世家的败落,注定要对立。
……
真相剥开,徐湘湘没什么觉得生气的,沈珏一家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背信弃义,这样的人家即便她嫁过来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她跟沈矜倒了一杯茶:“尝尝,这是我们湖广的恩施玉露,香气清爽,滋味醇和,对心悸也能缓和。”
沈矜正好觉得有点渴,所以仰头就喝了,他好奇的看着徐湘湘:“你真的不生气啊。”
徐湘湘倒是无所谓,一时想起祖父的话:“落后就要挨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虽然我是觉得二房做的不对,她们背信弃义,可终究许多事情终究是弱肉强食,若是我的祖父仍然在世,抑或者是我父亲是个官位大的,更有甚至或者我也是名动天下,那世人无不趋之若鹜了。再说了,这便是患难见真情吧,你们家没有因为被人胁迫就错待我,我更要感激才是。”
沈矜看了看她的脸,莫名觉得动人,新妇夹杂着几分少女的气息,年轻人总是容易热血沸腾,徐湘湘连忙捂住他的嘴,“太太让我吃完午膳就过去,说是要跟我裁衣服,去晚了可不好。”
沈矜又作云淡风轻:“太太是个财主,你可别心疼银钱。”
“你这话说的,哦,对了,我有东西给你。”徐湘湘带来的嫁妆里最有价值的便是徐尚书留下来的书了,当然,徐家底蕴和沈家没办法同年而语,可是徐老尚书能够从一个屠户的儿子从而一跃而起,他的经验还是很值得借鉴的。
她把一个小红木箱子搬过来递给沈矜,“也不知道你看不看的上,这是我祖父的心血,我和我弟弟一人分了一半,都是他老人家科举上的不少心得。”
沈矜惊喜的翻了翻,“这是好东西啊。”
“既然好,你就收下,到时候……”徐湘湘想说如果他们有了孩子当然就传给自己的孩子,可是现在才刚嫁过来一天倒是不好说这个话,所以推说去陆氏那里快步走了。
沈矜则抱着红木箱子去了书房,他书房伺候的有俩个丫头,沈矜吩咐道:“等天色晚了你们提醒我一声。”
“是。”
这俩丫头都是伺候过沈矜多年的,所以打趣他:“可见咱们哥儿成婚后更顾家了。”
沈矜对她们的打趣那是一笑置之。
再说徐湘湘这边,她过来的时候陆氏的大丫头翠暖正带着一个扎着花的婆子过来,看到徐湘湘了连忙过来请安。
“大奶奶,这是彩衣坊的洪老板,太太正好让她给您做衣服呢。”
这婆子乖觉的很,一听到翠暖喊她大奶奶,忙殷勤的跟她搭起话来,进来屋子里,陆氏对洪老板不客气道:“洪老板,我儿媳妇是从湖广来的,我们这边时兴的衣裳和她们那边不同,你可得拿出看家本事来。”
洪老板不敢多事,忙从自己的带来的包袱里拿了一本册子出来递给陆氏:“太太请看,这是我们彩衣坊最时兴最华贵的衣服了,绝对不会坠了沈家的名声的。”
说是帮徐湘湘做衣服,但全程都是陆氏在指定,“这条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不错,这个纱一定要用有金线的,这样才看起来贵气。还有那条锦绣双蝶钿花衫,这个花箔我给你,你要都跟我贴好才行。”
这样的财主洪老板伺候的更加殷勤,最后陆氏统共选了八条裙子,定金就付了两百两,看的徐湘湘咋舌,但是她是受益者,也不会不知道好歹的说什么浪费了,那洪老板走了,徐湘湘正正经经的道谢。
陆氏乐了:“我还以为你嫌我俗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