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心狠手辣——十四阿白
时间:2020-07-11 09:12:16

  唯求活的明白。
  正是魏央。
  桌上的插曲无声结束,早膳用罢,宋书着人去牵马车。
  墨书被魏央差去了廊平办事,从香又被留在了府中,两位主子出门无人跟侍,宋书只得亲身上阵跟前侍奉。
  监廷司大牢,直属廷尉院管辖。
  关押的多数是官吏重犯,罪审也或死或流放。
  这里曾一度是贺同章掌权监理的地方,却未曾想他自己会有进去的这一天。
  天牢昏暗潮湿,几盏枯涸的油灯奄奄一息,污浊的空气中似是还弥漫着干涸的血丝,味重扑鼻。
  魏央带着白问月,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
  他将宋书与狱卒都命在牢外,然后亲自提着灯盏,牵着白问月的手走了进去。
  狱卒指述说:“贺大人是死囚重犯,段大人说定罪的旨意不日宣下,所以他的监牢在最里的一间。”
  “将军左拐一道门再右转,一直走到底便是贺大人的牢房。”
  他答的仔细,心中诚惶诚恐,生怕说漏了一个字。
  魏央冷声应了一句,不着痕迹地扫了这几个监牢的差役,明晓不须一刻,消息便会传进宫中。
  他淡淡收回目光,心无波澜。
  谢欢不安了多日,终于如释负重,要浩气长舒了。
  白问月跟随着魏央的脚步,往里走去。
  牢深一步,她眉头便多皱一分。
  魏央察觉有异,牵着她的手紧了紧,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蹙着眉,脸上阴霾不散,沉冷出声:
  “无事。”
  贺同章是死刑犯之事虽人尽皆知,但他毕竟曾是朝中命官,有功于北绍。
  如今沦为介囚,竟遭得如此下场。
  这牢深之处,暗无天日,空气稀薄,莫说要判他死罪行刑,只怕是还未到斩首那天,他便已经猝死牢内了。
  段升一朝之相,空谈磊落二字。
  贺同章的案子也并非无迹可寻,他看似严查明审,实则对内情视而不见。
  他将贺同章关在深牢里,倒也不怕谢欢压旨不宣,他认定贺同章左右都不可能活着出去。
  讥讽勾唇,白问月心里笑意冷冷。
  宰相肚里,还真是能撑船。
  微光亮晃,深邃长道,阴森压抑。
  青石高墙,精铁长杆,最偏处的角落里盘腿坐着一个男人。
  脚上拷着沉后的铁石镣,脊背挺地笔直,借着微弱的幽火,依稀可见浑身血迹,束发凌散,他紧闭地双眸,一动不动。
  白问月心倏地一沉,阴冷的面色缓了又缓。
  过了半晌。
  “贺大人。”
 
 
第19章 将军遗女
  天和十三年,贺同章金榜高中,封五品少卿,举家赶赴西平。
  走马上任。
  这一年,他整二十四岁。
  入京为官后,从五品言官到二品大臣,这其中又经过了四年的岁月磨逝。
  自天和十年他修告婚书送至林府,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年,可他膝下,至今仍然无一子嗣。
  而距离他三十而立,也只差两年。
  廊平毒杀一案,牵涉人命十三条。
  全家老少十四口,除却因故外出的一位长子外,其余皆都死伤殆尽。
  遇害的是三代同堂的小户人家,廊平本地人士,靠劳作营生,务农为本。
  孙姓。
  廊平位于北绍以东,与吴国临界,本是富庶之地。
  当年五国来犯,吴国便也是其中之一。
  战火蔓延,争夺厮杀处,也正是廊平。
  尽管是这样的兵连祸结,可廊平依然屹立安稳,丝毫未有狼狈残破之态。
  祥和平静。
  像这样的灭门谋杀案,少说也是几十年难有一次的大案。
  事关多条人命,恶性非比寻常。
  县衙查案无从下手,处处遇阻受碍,当地的县令闭门琢磨了三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将此案上书给了廊平郡守。
  请求协查。
  文书送至廊平郡守府,得知案况后的郡守大人慎重其事,立刻着手开始调案审查,不遗余力。
  然而,这孙氏一家,一夜之间暴毙。
  无人证、无线索、无蹊跷、甚至连案发前几日的异样,也无人说的上一句。
  案件艰难地查了十日有余,毫无进展。
  郡守大人日日如坐针毡,越查越是寒毛卓竖。
  除却知晓这十三人是死于砒。霜之毒,其他皆都查无可查。
  哪里来的毒?怎么下的毒?会是什么人下毒?
  一无所知。
  眼看孙家人的尸身在义庄不能再继续放置下去了,郡守大人一咬牙,战战兢兢地也将此案往上禀了去。
  案件几经辗转,最终上书至廷尉院,到了贺同章的手上。
  他知晓此案的当晚,文书慌乱收起,连夜赶至廊平,待了半月有余。
  依然无功而返。
  奇怪的是,案件既未查出结果,他也未再继续上书给朝廷,只默不作声将此事给压了下来。
  仿佛闻所未闻。
  最后,还是廊平郡守上书询声案件后续,被赵奉常无意得知,随即利灾乐祸地禀给了太后,顺带参了一本贺同章失职之罪。
  哪曾想,失职的罪责还未降下,贺同章便主动把案子给担了下来,认了罪名。
  并且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作案的详细,让人挑不出任何漏洞。
  突如其来,极其难料。
  失责直接变成了杀人重罪。
  他很快被革职下狱,不肖五日便被判了死刑,只等秋后问斩。
  之后,这才有了谢欢拉拢太尉,魏央举荐丞相之事。
  白问月对贺同章的记忆,十分淡薄。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两人见过的次数加在一起,十指可数。
  如果不是他略有功绩,她甚至很难回想起,北绍唯一的这个状元郎,是怎样的一个温文尔雅,却又血性七尺的男人。
  阴牢沉暗,她忍不住唤了一声。
  莺声响起,缓缓抬眼。
  向昏黄的光亮望去,模糊不清;隐约看到了两个身形,视线渐渐明了,他这才缓缓识出,
  是魏将军与……思荷姐?
  他望了许久,才又迟迟想起,思荷姐早在他离开林府的次年,便病逝了。
  见她模样青涩,乖巧可人,与林思荷如出一辙。
  贺同章轻轻扯了扯嘴角:
  “是月儿啊……”
  声音有气无力。
  这样亲昵的称呼,显然是白问月未曾料到的。
  她心下一沉,不禁愣住。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许是太久没有见过熟悉的人,心底忽然生出几分亲切。
  “都长得这样大了。”似是回想起往事,他目光柔和,溢出怜爱:“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躺在襁褓中的婴儿呢。”
  他回西平四年,同白慕石来往频繁,却从未提过林府旧事,也未曾刻意去瞧过这个丫头。
  她养守深闺,一来二去,这竟是两人自回京后的首次见面。
  不过想来,她应该也是不记得的。
  无人知晓他是林承的门下晚生。
  “大人。”白问月俯身行了一个见长礼。
  她从魏央手中拿过两幅画与那封书信,弯身蹲下放在铁杆的缝隙处。
  “我为救你而来。”
  贺同章面上胡须杂乱,疲惫沧桑,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目光随着她手中的画轻移,最终落在了地上。
  看了许久。
  慢慢将所有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这才明了她话中的深意。
  轻笑出声,话温文而出:“为何要救我呢。”
  “我是个罪人。”他说的笃定。
  “不,有罪的另有其人。”白问月盯着他黑白分明的双眸,话说的斩钉截铁:
  “你是无罪的。”
  贺同章微微呆愣,随即回神后,长叹一声。
  他劝道:“莫要再做这些事了,杀人偿命,我是甘愿的。”
  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莫要让他们,让将军府,再为我费神了。”
  “我都是甘愿的。”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成了无声的呢喃。
  微弱的光,映在贺同章的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满是坦然。
  这一刻,白问月忽然懂得。
  便是撇开权谋名利不谈,贺同章都是该救的。
  他不应该死。
  谁都可以死,
  或是谢欢,或是她,但绝不该是贺同章。
  魏央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
  贺同章果然如同外界所说,一心求死。
  这样的心境,如今纵是把他救出来了,谢欢又是如何确保他会继续忠君不二呢。
  他是不知晓贺同章与同林府的关系?
  还是知晓更多的事情,才这样有恃无恐呢?
  “大人。”白问月幽幽出声:“您应该知晓,您的夫人至今下落不明。”
  说到林双玉,贺同章猛地抬起了头,瞳孔微张:
  “她。”
  声音有些急促,丝毫未曾掩藏语气中的担忧:
  “她在哪儿?”
  “她,还好吗?”
  “好不好我姑且不知;但,孙关未死,大人觉得她会在哪儿呢?”
  紧张的空气瞬间陷入了寂静。
  这个适方才还儒雅自若,决然赴死的男人,隐隐有些慌乱。
  孙家十三口死尽,却独独幸存了一个孔武有力,机警过人的孙关。
  倘若玉儿仍然不依不饶地去找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孙关未见到她,想必还不清楚灭门之灾缘由为何,只怕是见到她立刻便清楚了这事中的详细。
  他断然不会给玉儿留一丝活路。
  思索了许久。
  贺同章终是又缓缓出声:
  “丫头……”话说的极其吃力。
  他踌躇了半晌:“玉儿她……是你的表姐。”
  这件事白问月是知晓的。
  不可置否。
  早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她心里便有此猜测,现下听到贺同章亲口说出来,并不意外。
  谁知,他顿了一下,又艰难道:
  “她是林将军的唯一的后人。”
  “她,不能死。”
  知晓此时绝不是说这些的时机,也知晓这些话万不能说。
  可时至今日,走到这一步,已经别无他法。
  只有把希冀寄托在先师的外孙身上,望她能念及半点血缘之情。
  音落。
  白问月哑然失声。
  魏央更是直接微微眯起了双眼,神情意味不明。
  林将军。
  这个早在十七年前被魏荣延明令封为禁忌的男人。
  想不到再次提起,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他竟然还有后人。
  二十年前。
  北绍曾有两位名将。
  骠骑大将军林广,与柱国大将军魏荣延。
  前者是三朝丞相林承的长子,能文善武,足智多谋。
  后者是魏氏世代忠良的继人,南征北战,戎马一生。
  谢宁渊与魏荣延、林广都曾是过命的交情。
  二十年前,北绍开疆拓土时,便是兵分三处,
  先是谢宁渊与魏荣延领兵各行一方,再留林广拥兵驻扎西平,随时出兵后援。
  战事持续了两年,颇为顺遂。
  直到。
  十七年前颍州一战,谢宁渊战死沙场,魏荣延远在西境。
  消息一经传入西平,必定引起反乱。
  却未曾想,这场反乱的主谋,竟是以魏荣延的妹妹魏皇后为首。
  而帮她拥兵斩杀三位亲王的人,正是林广。
  彼一时,西平所有兵马都只握在林广一人手中。
  魏皇后带着谢欢,巧言令色,煽动林广出兵包围了三座亲王府,然后亲自动手,了结了谢氏三位王爷,以及名下的世子郡主。
  最毒,不过妇人心。
  并非不无道理。
  等魏荣延带兵返回西平时,谢氏一脉男儿,只独剩谢欢一人。
  他纵是再恨不得将皇后就地正法,可也无法改变只剩他肩担大任这一事实。
  皇后被权欲蒙了心智。
  身为骠骑将军的林广又意欲为何?
  魏荣延认定他有反心。
  为肃正纲纪,也为了帮谢欢杜绝后患,魏荣延以谋逆的罪名斩杀了林氏林广一脉。
  将林府驱逐西平,永远不得回京。
  于是,在北绍多数百姓的认知里,只知当年林广起兵造反,不知魏后毒害亲王。
  魏荣延这样做也并非全是过河拆桥,绝情绝义。
  他既要保住谢氏的尊严与江山,也要保住自己的妹妹。
  不得已而为之。
  而林老丞相,因阻止林广不成,早就一病不起,久卧床榻。
  后得知长子林广因反被诛,林府被驱。
  尽管知晓魏荣延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保全林氏的颜面,
  他却依然难忍气火攻心,病入膏肓,不久便撒手人寰离开了人世。
  也正是这一年,白问月踩着秋末的尾巴出生了。
  林广是谋逆之臣,他的妻女皆在十七年前被斩,林府也因他多受连累,成为朝中官员闭口不提的一个禁忌。
  如今,贺同章却告诉她,林双玉,是她舅父林将军的遗女?
  冷峻的声音忽起,魏央淡淡地望着贺同章,不怒自威:
  “她为何还活着?”
 
 
第20章 青梅竹马
  谋逆之将,罪臣之女,自当该诛。
  别人或许不知,但魏央却是极其清楚的。
  骠骑大将军林广,拥兵自重,心怀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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