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茶:“你比我有钱就是得罪我。”
西门馥:“……”
“行吧,”他无力道,“眼下只剩我们两个,就先别忙着斗嘴了,不妨化干戈为玉帛,一起想想办法,活着出去才是要紧事。”
不远处一个人怯怯地举起胳膊:“那个……对不住两位,我其实还在……”
陆仁的修为和剑法在五个人里是最弱的,但尸妖就像看不见他一样,只攻击别人,于是他莫名其妙地活到了现在。
两人同时转过头,朝陆仁看了一眼,又默不作声转回来。
“方才说到哪里了?”西门馥揉揉眼睛。
沈碧茶:“就剩我们两个了。”
西门馥:“哦对……”
陆仁:“……”
话未说完,虚掩的木门忽然“吱嘎”一声打开,一群约莫十来只尸妖冲进来,对靠近门口的陆仁视若无睹,径直朝沈碧茶和西门馥扑来。
沈碧茶和西门馥咬咬牙,提起剑,背靠背,与尸妖厮杀起来。
待把这群尸妖杀光,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远处一声高亢嘹亮的鸡啼,昭告着又一日的到来。
三人瘫坐在地上,沈碧茶挑衅似地睨了一眼西门馥:“我杀了六只,你呢?”
西门馥有些不甘心:“差不多……”
沈碧茶:“只有四只,呵呵,我替你数着呢。”
她说着,数了数地上的头颅:“怎么有十三颗?”
陆仁无力地举手:“还有三个是我杀的……”
西门馥:“哈,沈碧茶你是白痴吗?这也会数错。”
陆仁:“……”行吧。
沈碧茶恹恹地叹了一口气:“要是白昼不能把剩下的尸妖找出来,怕是撑不过今夜了。”
西门馥苦笑了一下:“往好了想,也不是真死,被踢出去以后,至少不用吃视肉了。”
沈碧茶照例要抬杠:“请你吃真眼肉不是挺好,还能清心明目呢。”
她扫了一眼散落满地的尸块:“一年半载之内,我怕是什么肉都不想吃……”
“等等……”西门馥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你方才说什么?”
沈碧茶:“一年半载不想吃肉。”
“不是,前面那句。”
“真眼肉清心明目?”
西门馥握拳使劲敲自己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哈哈哈……”
他抓住沈碧茶的肩膀使劲晃动:“知道视肉为何又称真眼肉吗?”
他自问自答:“传说视肉的眼睛可以看透一切迷障,所谓‘真眼’便是真实之眼!”
沈碧茶:“……又疯了一个。”
西门馥疯得不轻,笑完便开始解裤腰带。
沈碧茶大惊失色,语无伦次:“西门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想干嘛?!你不要以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能非礼我,我我我……”
陆仁挣扎着举手:“对不住两位,我真的还在这里……”
西门馥不理会沈碧茶,利索地脱了外裤,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丝绸裤。
沈碧茶吱哇乱叫着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瞄:“西门傻,你不要以为穿上这种不三不四的裤子我就会被你勾引……啧,还真翘……”
西门馥恼羞成怒:“别吵了!没见识的乡巴佬,这是冥蚕丝制成的夜行衣!”
经他这么一说,沈碧茶想起来了,传说中是有这么一种夜行衣,极其稀有,一件便值上百万灵石,把人从头到脚包裹起来,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从里面却能看透外面。
她的眼睛红得快出血了:“啊啊啊西门傻你这个十恶不赦的有钱人,怎么什么好东西都有,我恨死你了……”
“等等,”她忽然回过味来,狐疑道,“人家是全套蒙住头脸的,你单穿一条裤子做什么,腚上又没长眼……”
沈碧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指着他的鼻子睁大眼:“哦哦哦!你你你……”
西门馥竖起手指冲她“嘘”了一声,小胯一扭,把左半边屁股对准地上一颗尸妖的头颅。
原本看着与常人无异的人头,在他的视野中变成了咸菜似的暗绿色。
他站直身子,对着沈碧茶露出个神秘的微笑。
沈碧茶骂了句娘:“你腚上真的长眼?!好啊西门傻,难怪你考试的时候老对着我撅腚呢!这是哪里来的……”
她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蓦地明白过来:“哦哦!是萧顶那颗眼珠子辟谷丹吧!西门傻你太狡诈了!”
西门馥:“嘘,小点声!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陆仁:“……对不住两位,我还在。”
水镜前的道君们:“……”
苏毓摁了摁额角的青筋,算是知道那恶心玩意有什么用了。
叶离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今年的弟子,还真是别具一格。”
金竹问云中子:“师父,这……咳咳,那个上的眼睛,不算法器吗?”
云中子挠了挠头,一脸憔悴:“根据门规,长在身上的一概不算……”
毕竟睿智如祖师他老人家,也想不到有朝一日,门下弟子为了考试这么豁得出去。
西门馥腚上的眼睛立了大功,沈碧茶扛起他在城里转了一圈,就把藏在人群里的尸妖杀了个片甲不留。
杀死最后一个尸妖后,蓝色的火焰圈终于出现在城门口。
沈碧茶跨过火焰圈,见到等在门外的小顶,惊喜道:“萧顶,你也过关了?”
小顶点点头:“碧茶,恭喜你。”
沈碧茶:“快跟我说说,金丹期的秘境里有些什么?”
小顶如实说了一遍,沈碧茶半晌没吭声,忽然捧着心口吐出一口血,两眼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沈碧茶那组耗时最长,其它秘境的试炼早已结束。
西门一跨出秘境,负责守门的老师便封住了秘境出入口,全然忘了还有一个弟子没出来。
陆仁在秘境里又呆了七天才被人想起,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新弟子试炼结束,围观的道君们也各回各峰,苏毓搭师兄的顺风鹤回掩日峰。
飞到半道上,云中子瞥见远处微微泛着浅紫色的紫玉峰,忽然想起一事来,对师弟道:“阿毓,你的气海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还差半成。”苏毓心中微微一动。
云中子欣然道:“那就好,也用不了几日了。紫玉峰那边,小顶的屋子已经修缮好,待你气海充盈,便让她择个吉日迁过去吧,他们年轻人还是住一块儿的好,左右你也喜欢清静。”
苏毓点点头:“好。”
回到掩日峰,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小傻子和她的大红鸡还没回来。
傀儡人迎出院子道:“小顶姑娘送了信回来,道今日要与同窗庆贺试炼过关,晚些回来。”
苏毓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即步入院中。
残阳流连在玉阶上,将庭中芝兰玉树都镀成了辉煌耀目的金红,檐角玉铃在风中摇曳,清脆铃音和着远处投林鸟的啁啾声,莫名有些空洞。
那小傻子刚来的时候苏毓嫌她吵闹,这会儿她不在,院子里倒又显得空落落的。
苏毓向来不喜欢改变,一旦习以为常,就想让一切保持原状。
傻徒弟虽然有些烦人,倒也不是非赶她走不可。
他顿住脚步,转身叫住傀儡人大渊献:“螣蛇关在后山有些时日了,明日放它出去转转。”
阿亥苦着脸道:“阿银每回出门溜达都要捅娄子,让它别去哪儿,它偏要对着干。上回还把稚川仙子洞府前那棵古松给连根拔了,害得道君你赔钱不说,连累我们跟着一起吃挂落……”
稚川仙子发起火来可厉害了,得亏那会儿他不当差,可单是在库房里听着,也够瘆人的。
苏毓淡淡道:“无妨,你嘱咐它别闯祸便是。”
顿了顿:“尤其是紫玉峰知霜山房甲院,那间新修好的房舍,切不可弄坏,记住了?”
第36章
归藏的试炼秘境名不虚传,这一回又淘汰了近一半弟子。
还有不少人虽然险险过关, 由于秘境中的遭遇过于逼真, 神魂受到损害, 需要在医馆中治疗调养, 因此第二日去学堂的只有二十来人。
课是上不成了, 改成了自行修习。
自习是不可能自习的, 小顶和沈碧茶闲着没事, 凑着头欣赏《十洲三界美男榜》。
小顶对这美男榜没什么感触,里面的人除了衣饰、法器、发型有点差别,长得大同小异, 不过看个新鲜罢了。
沈碧茶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一边给她讲解这些美男的家世背景、门派师承,还有彼此之间的恩怨情仇。
“我们这回去参加十洲法会,能见到不少修真界的俊彦, ”沈碧茶刷刷翻着美男榜, 眼中冒着精光, “定能与他们切磋道法……没准能碰上个把纯情又眼瞎的美少年, 嘿嘿嘿……”
“你看榜二这个顾苍舒, ”沈碧茶指着一个面容清俊、宛如谪仙的美男子, “非但生得美, 还是太璞宗宗主和夫人英瑶仙子的独子, 在十大剑修榜上位列第五, 浑身上下简直找不出缺点, 啧啧……不过这种抢手货是轮不到我的了, 做梦还比较快。”
小顶凑过去一看,只见画上的白衣男子御剑腾空,衣袂随风飘扬,看着说不出的眼熟,她蹙着眉想了想,蓦地醒悟过来:“咦,长得真像,我师父。”
沈碧茶往前翻了一页,看见萧顶亲笔所绘的王八精,沉默片刻,又翻回第二页:“横竖你看谁都一样。”
小顶不吭声了,她确实不太会分辨人脸,但和连山君朝夕相对,同一双眉眼看多了,还是能把师父与其他白皮瘦子区分开的。
画像上这个顾公子,看着的确与师父有六七分相似。
不过小顶自己都不怎么信得过自己的眼睛,便没有再多说。
沈碧茶老神在在,刷刷往后翻,一边翻一边道:“前十名不是大能就是世家贵公子,那都是云端的富贵花,不用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二三十名就实惠多了,臭毛病也少……”
翻到某一页,画上是一个侧身站着,手执折扇的风雅公子,沈碧茶的双眼倏地一亮,:“就像这位……”
她看了看旁边名字:“西门……呃……”
说着抬头冲着前座喊了一声:“西门傻,你是不是给画师塞钱了?真是阴险!”
西门馥回过头来,慢悠悠地摇着折扇,瞥了一眼自己的画像,诧异道:“这是哪里来的村野画师,竟将我画得如此俗不可耐……”
沈碧茶翻了个白眼:“是呢,腚上长眼怪风雅了。”
西门馥“啪”地收起折扇:“沈碧茶!你这女人有没有良心,忘了你试炼怎么过的?”
沈碧茶翻脸不认人,搂过小顶的脖子:“那也是我们阿顶的功劳,与你何干……”
正吵着,忽听外头传来“轰”一声巨响,地面颤了颤。
紧接着,便听有人高声喊:“房子塌了!房子塌了!”
沈碧茶平生最爱看热闹,拉起小顶便往外跑,幸灾乐祸道:“我们快去看看,是哪个倒霉蛋的房子塌了,哈哈哈……”
西门馥佯装不在意,闲庭信步般摇着扇子跟出去,实则悄悄伸长了脖子。
那声巨响听着就在不远处,紫玉峰顶是学堂,下面的几个山头都是弟子们的住处。
外头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弟子。沈碧茶手搭凉棚,循声张望,只见一处烟尘滚滚,一道银色的影子如闪电般穿过浓烟,一晃眼就不见了。
“噫!”沈碧茶感叹,“是我们住的那块呢!”
转头对西门馥道:“西门傻,借你腚上的千里眼看看,是谁家房子塌了,噗哈哈哈……”
西门馥磨了磨后槽牙,皮笑肉不笑:“滚。”
话音未落,便有一个穿天青道袍的内门弟子骑鹤而来,扬声道:“知霜山房甲院东厢是谁的住处?”
沈碧茶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道君,我住那儿,出什么事了吗……”
那内门弟子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你的房子塌了。”
沈碧茶:“……”
……
苏毓在书房中煮茶,听见远处传来轰然的声响,便知事情成了。
没多久,一脑门官司的云中子找上门来。
苏毓迎出门去,见师兄手里拽着他的坐骑,螣蛇大约已经被云中子唠叨了一顿,虽然仍旧桀骜不驯地梗着脖子,但显然没什么精神头。
银光闪闪的鳞片上沾了尘灰,越发显得灰头土脸。
苏毓嘴角微微一扬,不动声色道:“师兄,出什么事了?”
瞟了一眼坐骑,眉头微蹙,沉下脸来:“你又闯祸了?大渊献放你出去时,没叮嘱过你,不许惹事么?”
螣蛇仍旧不屈地昂着头,但身子却不自觉地盘了起来。
苏毓转头对云中子道:“孩子年小不懂事,请师兄见谅。”
云中子瞟了一眼盘起来足有小山大,芳龄一千五百岁的孩子,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一千多岁的蠢鸟是孩子,一千多岁的蠢蛇当然也是孩子,没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