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点点头。
不在开口说话的时候, 她的模样看起来真是顺从极了。
楚易寒便带着秋白前往鲛人族了。
他给秋白颈间戴了一颗莹润洁白拇指大小的珍珠, 秋白看了一眼:“避水珠？”
楚易寒对于他师姐盲目信任，见秋白一眼认出此珠也不稀奇。此珠名为“避水珠”, 能让人在深海之中行走与在陆地之上无异。
楚易寒带着她，逐渐下潜，他是妖龙血脉, 在海中反而比陆上更自如。大约半个时辰后，楚易寒道:“到了。”
在黑暗的深海，远处有点点亮光闪烁。那亮光由远及近, 近看便发现，这是一盏盏提灯。
那提灯却是一个个半张的珠贝，贝壳内含宝珠，所见亮光正是由这宝珠发出。
提灯的亮光照亮了来人的面容:是一群身姿曼妙的少女。她们都有着海蓝色的波浪卷长发，海蓝色的眼珠，上半身只着一件紧身抹胸，双臂间缠挂披帛。再往下看去，便只见一条鱼尾，在水中摆动时，姿态轻盈又优美。
她们游至跟前，齐齐伏下身:“妖王大人。”
楚易寒微微点头，一名少女上前引路:“请大人跟我来。”
言罢便在前开路。
楚易寒拉着秋白跟上，其余提灯少女则缀于二人身后。
在行走途中，楚易寒看了看秋白，意外发现她竟然没有如以往那般同女妖玩笑，或说些小段子讨人欢心。
就算是陌生女妖，也不至于此时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反倒是敛眉抿唇，有些紧张的样子。
楚易寒心道:莫非是我说鲛人族行事霸道那番话吓到她了？
但这个理由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秋白在妖界专抢珍宝的大魔王风声早就传入他的耳中，连苏袖水这个前身份所作所为也隐有耳闻，说这样的师姐会怕……
实在难以令人相信。
楚易寒靠近秋白，拉起了她的手。
秋白:？
她侧头，疑惑地看着身边的楚易寒，原本二人并肩而行，现在突然拉手干什么？
说起来，他可真爱拉手啊，没事就爱牵个手什么的。
楚易寒轻声道:“不要紧张，我在。”
秋白:……
她是有点紧张，但紧张的原因却是楚易寒想不到的。
她紧张的是，这群鲛人身上的味道好好闻！
像极了她的小鱼干零食！
鲛人人身鱼尾，又有智慧，她自然明白这不是可以吃的对象，但味道太好闻了，她生怕不能克制自己舔舔的欲望。
她虽然喜欢小姐姐，猫身状态都从不舔舔，何况人身？
她要克制！
就算这是超好闻的半鱼小姐姐也一样！
……所以说，楚易寒说他在有什么用？
“又不能吃又不能舔。”秋白嘀咕道。
她也明白这是他一片好意，没说他在并不能缓解她的紧张，只朝他笑了笑。
楚易寒见她笑了，眸中也露出一丝笑意。
二人却没看见，身后的提灯女妖们之间眼神满天飞。
早听闻妖王大人找了个男伴，万万没想到是真的！
走了片刻，他们被引入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
这便是鲛人族的王的居所了。
这一任鲛人族的王是女性，她的发色与眸色均与寻常鲛人不同，是淡淡的银色。
她和楚易寒找过招呼后便直入正题:“听闻您想借蜃梦镜？”
秋白此世界与鲛人族几乎从未打过交道，蜃梦镜这东西她也是第一次听闻，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这是什么？”
楚易寒回答道:“没什么，只是一面特殊些的镜子而已。”然后又对鲛人王道:“我确实欲借此物。”
鲛人女王并没有坐在王座上，楚易寒修为渐深，妖龙血脉越显，天生为王的气势也越重。尽管他未必有意，血脉却对妖族形成天生压制。
鲛人一族确实倨傲，王尤甚，但面对顶端王者，鲛人女王的口气:分温和，甚至隐隐谦卑:“这镜子您借自然可以，只是……”
她眉头微蹙，小心看了楚易寒一眼:“此乃我族至宝，非我族人不可用……”
楚易寒:“哦？可我并非你族中人。”
鲛人女王道:“咳，若是与我族人成亲，也是可以的……”
没见楚易寒动怒，鲛人女王的胆子大了些，也敢继续说下去了:“我有一女，愿随身服待妖王大人。”
鲛人女王又看了看秋白，补充道:“王不用担心，小女性情柔顺，肯定不会与您身边这位大人起冲突的。”
秋白目瞪口呆:开口就是借东西，不仅乐意借，还愿意送美人？
难道这才是龙傲天真正的魅力？
楚易寒长眉轻挑:“我若不答应呢？还借不得了？”
鲛人女王欲说出的被他似笑非笑的神色堵在了喉间。
她的直觉告诉她，妖王开口借，只不过是懒得动手，如果被拒绝，他完全能强抢。
“……这，自然也行。”鲛人女王憋屈道。
楚易寒道:“既然如此，不必多言。去取镜吧。”
鲛人女王无奈转身:“此镜被放在禁地中，无法取出，二人且随我来。”
蜃梦镜，是一望即入幻梦的镜。
梦中世界能清楚反映一个人的内心。在此中，所作所为所言皆为真实所想。
见镜者，即入梦。在梦者开始做梦时，旁人再见镜，便能入梦者的梦。
楚易寒接住秋白软倒的身子，旁边的鲛人女王看着闭目不醒的秋白:“他已入梦。”
楚易寒点点头。
鲛人女王识趣退下:“关于将身体转为女性的秘法，我们已有眉目，只是材料难得，大人得等上些时日。”
楚易寒道:“知道了。”
鲛人女王便退下了。
楚易寒抱着秋白坐在地上，捊了捊她的长发，便看向那面表面是浅蓝漩涡的镜子，进入了她的梦境。
梦者，繁乱无章。为了确保所梦内容，他在她观镜前一瞬故意道:“师姐为什么不能安心喜欢我呢？”
想来在她的梦境中，应该找到答案。
他闭上眼。
来，让他看看这答案究竟是什么……
第63章
楚易寒怎么也没想到, 他第一眼所见竟然是一群猫群架现场。
这群猫毛色各异, 有黑色的，有黄色的，有白色的，还有黑白相间的，彼此间你挠我咬，抓耳朵、踹肚子、咬尾巴, 还有个别机灵的选择从天而降表演一个“天降正义”的, 一时间猫毛满天飞舞，“喵呜”声不绝于耳。
楚易寒漠然看着，见识过如此这般凶残的争斗的师姐，怎么还会觉得猫可爱呢？
他轻哼一声, 绕着周围走动。发现梦境就限制在此处范围之内，不得已，又细细看起这群猫来。
不多时, 他便发现其中有只猫格外眼熟。
它的皮毛雪白, 一双眼儿一金一蓝，格外灵动, 脊背弧线不如同伴的流畅优美，甚至肚皮还有点鼓鼓的——这是一只奶气未脱的猫。
但是她打起架来实在凶残，与外表相反的是她行为的凶悍, 根据楚易寒的观测，至少有十二只猫的尾巴被她揪下过毛，八只猫的耳朵被她咬过, 踹过的猫更是不计其数。
一场战斗结束，她也挂了些彩，却完全不以为意，得意地喵喵喵喵叫着，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尽管楚易寒由于对某妖的厌恶，而扩展至对该类群体都鲜有好感，但不知为何，楚易寒觉得，这只小猫得意的样子实在可爱极了。
一只大手结束了小白猫的得意。
梦境并未展现手的主人，只有一只手倒提着小白猫的尾巴。
在空中被提着的无着力点的小猫四爪乱蹬，喵喵喵叫着，但此刻的叫声不复刚才的得意。
“小阿精，你可真能哈，一人揍哭一群！”一道男声道。
小猫不动了，它口吐人言：“谁让它们说我阿娘坏话！”
“说什么了？”
“说它傻！”小猫告状道，“大长老都没这么说！”
“……我也觉得挺傻的。”
小猫阿精：“我要告诉大长老！你说我阿娘坏话！”
“小告状精！”男声不以为意，“行了行了，回头再帮你揍它们一顿。不过我可告诉你啊，”男声警告道，“修炼出心前，不要爱上你的任务对象知道没！”
“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二长老哼了一声，颇有些咬牙切齿，“我告诉你，以后你要是敢这么干，我就拔光你的毛！”
“知道啦……”小猫蔫蔫地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人类是不可信的啦……”
人类？楚易寒若有所思，这猫明显是梦境的主角，再加上它与师姐幻化的形象一样，不难猜出此猫正是秋白。只是，她，竟然不是人类吗？但如果是妖类，是瞒不过他的。
那系统看来没骗他，她们应该皆非此世之人。
场景再度变幻。
是一对璧人的成婚礼，二人携手走过铺在地上的红毯，红毯两侧是有序排列蹲坐着的猫咪。每只猫咪头上都戴着不同的花。
楚易寒一眼就瞧见了那只猫，她的头上顶着一朵蓝色玫瑰，尾巴上系上了白色丝带，坐姿认真。
待新人走过，小猫们便四散开来。
一只狸花猫和她打招呼：“阿精，你以后要找什么样的对象啊？”
小猫昂着头：“找什么对象！一人单身，全家快乐！”
狸花猫明显是想找对象的，但是见阿精这么说，便道：“是的是的，对象没什么好的！不过，如果有特别特别好看的，还是可以考虑的。”
狸花猫道：“像阿精这样的，以后也要找个白毛的！”
阿精瞅了瞅自己光滑没有一丝杂毛的尾巴，勉强道：“如果非得要找，就找一个皮毛比我还白，比我还软，长得比我还好看的！”
狸花猫吹捧道：“那可真是太难啦！怎么会还有比你还好看的白猫呢！”
阿精礼貌回捧：“你也一样啊！世界上哪里还有比你还潇洒微风的狸花猫呢！”
二猫又是一番吹捧，彼此被吹得飘飘欲仙的结果就是做下约定：
“一起单身一起走，谁先脱单就是狗！”
楚易寒在梦中世界呆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在梦里，他见到了秋白的族人，秋白的小时候，知道自己不过是所谓的“任务对象”，还有……明白了秋白的顾虑。
对于自己不过是“书中”世界的人物这一事情，楚易寒倒不放在心上，他有自己的意识，有自己的想法，所谓的“故事”，不过是此世之事恰巧由另一世界之人笔下述出。何况，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他人笔下的“故事”？
至于“任务对象”，更不是他关注的重点。如果他不是她的任务对象，他二人之间岂会有交集？
唯一让他介怀的，只有秋白的顾虑了。从梦境之中，楚易寒不难推断出两个事实：
一是秋白对于人类的深层次不信任。她认为人心易变，不敢投入感情；
二是……
楚易寒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在一的基础上，秋白打算未来找同类作为自己的伴侣，并且对伴侣的外貌提出了明确的要求。
他就算再能耐，又如何能变为秋白的种族？
带着一丝顾虑，楚易寒睁开了眼睛。
秋白早就醒来，蹲在一边看坐靠在柱子上的他：“师弟，你醒啦。”
楚易寒点点头，眼中残存的忧虑之色犹如被风吹散的轻烟，顷刻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看了看秋白的手，秋白会意地伸手扶他起来。
楚易寒顺势牵着她的手不放了：“我睡了多久？”
“一刻钟吧。”秋白道，“你是做梦了吗？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
修仙之人鲜少睡眠，自然也鲜少做梦，秋白难免有几分好奇。只是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也好像做了一个极长的梦，便没追着究根问底。
当然，另一方面，她也实在是不敢问，万一她问了，他回道是因为“梦中梦见了师姐”怎么办？
哎，她到现在都没适应这种情侣间应该有的黏黏糊糊的氛围。
楚易寒看了秋白一眼：“没什么，知道了一些事情而已。”他轻描淡写道，牵着秋白的手往外走，秋白迷迷糊糊地跟上，她回头看了一眼那面镜面是旋涡的镜子。
秋白：“你不是要借镜子吗？怎么就走了？”
走了不把镜子带上吗？
楚易寒脚步不停：“借它不过是为了照一面而已。”
秋白：“……”
秋白：“那镜子有什么特别吗？”
楚易寒停下脚步，定定看她，语气淡淡：“想知道？”
秋白犹豫了一秒，反问道：“你不想让我知道吗？”
楚易寒：“这个镜子，会展现每个人的本我。”
听起来和照妖镜有点像呢，秋白想。
秋白问：“那你照镜子是为了找你自己的本我？”秋白好奇道，“你迷茫了？”
楚易寒轻笑一声：“是的。我迷茫过。”
看来他现在不迷茫了。秋白点点头，不再追问了。楚易寒见状，牵着她的手继续往下走。
他边走边问：“师姐梦见了什么？”
秋白回答简单又粗暴：“一个从不迷茫的我。”
她哪里还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但是这个答案绝对标准又靠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