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娘因为嫁人,不算是沈家人了,才逃脱了这一难。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正应了一句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
沈家遭此大祸,沈芸娘当时怀着身孕,着急上火,便有些流产的征兆,本应该是卧床休息。
可是她的婆母原夫人却说身体不适,天天招了她到主院侍疾,一站就是一整天。
终于有一天沈芸娘站得头昏眼花,出了婆婆的屋门,便腿一软,差点没跪到地上。
因为她是有丫鬟扶着,丫鬟便使劲向上托她,这拉扯之间,她小腹便如针扎了一般。
当天晚上便小产,熬了三四个时辰,生下一个六个月大的男婴。
其实沈芸娘这样小产,与生孩子是没有区别。当她看了没有气息的儿子后,当场便昏厥过去。
可是这还不算最痛的打击,她小产后,婆母便以她保护原家子嗣不利,这孩子是没福气的灾星为由。
不允许把她孩子葬到原家祖坟里,而且把沈芸娘赶到了京城外的别苑里住。
等沈芸娘出了小月子,便收到了原家的休书。
她气不过去找自己的丈夫原大少爷,可是原家人根本就不见她,只扔给了她三百两银票。
沈芸娘本想去报官,但是当天晚上,她的住的客栈便把她撵了出去,说是不敢再留她住了。
她身边的原家的丫鬟、婆子都不见了,只剩下她从广宁府带来的奶娘和一个大丫鬟。
她们三个又找了几家客栈,都是说客满,没有人敢让她们住。
而且走路时,前后左右都有些流氓地痞一类的人跟着。
最后沈芸娘无法,跑到城外的庵里住了一宿,就这样庵中的主持也不敢多留她,只私下里告诉她,原家人势力大,已经找了京城所有的客栈,给了银子,不允许沈芸娘住。
而且还隐隐放出话来,如果沈芸娘还敢在京城待着,她的安全就成了问题了。
沈家获罪,在京城沈芸娘已经无法找到能替她出头的人,无奈之下,她只能带着身边的两个忠仆回广宁府。
可是她坐的船,在半路上又出了事,遇到了暴风雨,翻了船,三个人中只有她侥幸活了下来。
自此沈芸娘又乔装打扮回了京城,只想着有一天能混进原府,与原家同归于尽,替她的孩儿报仇。
只是没想到,今日前来应征绣娘,竟重新见到了周梓安。
周梓安看着沈芸娘憔悴的面容,她本是花容月貌的官宦家女儿,这几年在京城市井里讨生活,可想而知便受了不少的苦。
若不是当年她给沈芸娘出的主意,沈芸娘此时应该像上一世那样成了沈贵妃,也不用遭这样的罪。
这么看,是自己亏欠了她。
周梓安从袖口里拿出了帕子,给沈芸娘擦了擦脸上的泪:“芸娘,你看我这府刚刚建,我娘还在广宁府,我内宅之事又什么也不懂。正好你来了,能不能留下来帮我,做这内宅的管家!”
沈芸娘看着周梓安,她焉能不知周梓安的想法,她虽然在娘家时管过家,可是周梓安要找管家怎么也是轮不到她的头上的。
周梓安是用这种方法来留下她,并且还照顾她的面子和自尊。
沈芸娘泪如雨下:“四郎,你不怕被原家人知道,连累你吗?”
周梓安毕竟只是一个赶考的书生。
周梓安明白沈芸娘的忧虑,她是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样的身份。
周梓安安抚的拍了拍沈芸娘的肩膀:“芸娘,你不用担心,就是这原家不来找我,我以后也要找他们为你讨回公道的!”
沈芸娘睁大了眼睛,哆嗦着嘴唇:“四郎,你说,你要替我报仇?”
“是的!芸娘!”周梓安正色道:“我一定会为你找回公道的!”
“四郎!”沈芸娘看着眼前自己曾经深深爱恋过的少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情感,一头扎进了周梓安的怀里,放声痛哭。
周梓安的身子就是一僵,可是这样痛苦的沈芸娘她又怎么能忍心把她推开。
周梓安拿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悲伤。
等萧煜和刘大姑进来时,便看到了抱在一起的周梓安和沈芸娘。
刘大姑是倒吸一口气,周公子这是男女通杀啊,这眼看着陛下头上的绿帽子又多了一顶啊!
萧煜的心就是一翻个,他可还记得几年前周梓安对这沈芸娘很是上心的样子,没想到只两三天没见,这两个人就成了这幅模样。
沈芸娘看进来人了,也知道自己失态了。
周梓安让崔嬷嬷把她带下去,安排住处。
又和萧煜说了沈芸娘的事,萧煜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旁边站着的刘大姑心中叫苦,诶,这沈芸娘住在周宅,看来她以后不光是要替陛下防着男的,还要防女的了。
进了京,到了谢珣的眼皮子底下,萧煜与周梓安可不敢再过于亲近了。
今日萧煜来,一是已经两三天未见周梓安,他心中很是想念,二是的确是有事情。
因为云腾书院的学子都算天子门生,书院的二百多学子都没有经过州府的考试,便直接进京赶考了。
萧煜和周梓安是先到的京城,剩下的那些人陆续到的京城。
这些人的住宿,萧煜想了,学生联合会的三十人他准备是安排在自己府里的,这三十人与周梓安的感情极好,他若不安排,周梓安就能把这些人安排在她的周府。
如今周梓安十五岁了,风华正茂,容颜更胜往昔,用倾国倾城来形容都不为过。
他可不放心以于稠为代表的一群狼围在周梓安身边。
剩下的学子,有家境好的自有安排,那家境不好的,萧煜都在他府旁租了安静的宅院,安排这些人住下。
周梓安对萧煜的这部分的安排没有意见,只是她看了又像壁花似的站在那里的刘大姑,她和萧煜之间尽管有千言万语,也只能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转眼便到了九月十八。
一早,天还是黑的,刚刚到卯时,周梓安便起床整理,吃了早饭,坐了马车到了京城的太学,这里便是科举考试的考点。
虽然天色还未亮,但路边的早点铺子全都开了,是灯火通明。卖油条豆浆的,今日不叫油条豆浆,叫猛龙过江。卖面条的,今日叫顺顺利利等等。
路上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考生走着去往考场,是一片热闹景象。
等周梓安到了太学门口,萧煜和于稠、吴天宝等三十多人都到了,见了周梓安围拢上来。
周梓安伸出手,这些人也把手又叠放在了她的手上,周梓安笑着大声喊道:“加油!”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大声喊道:“加油!”
等学子们排队等着搜身时,到了周梓安那里,有人看了她的名牌,便示意放人了。
周梓安知道谢珣哪能让别人搜她的身。
等进了太学里的号舍,周梓安一看面积是极小的,放了一张床,床上放了书桌和笔墨纸砚等物,等人进去,号房门便从外面锁上了。
一会儿便有人从门上的小窗把卷子和草纸等物递了进来,周梓安便开始认真答题。
中午饭也是有人从窗口给送进来的。
等到了晚上,天黑下来时,考生的号子里是不允许点灯的,所以便有官兵来收了考卷。
收过考卷后,考生们被放出半个时辰活动活动,洗洗脸,上上厕所,然后便是回去睡觉。
这三昼夜,中间还要换场一次,对考生的体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等周梓安三天后出了考场时,见到她的崔嬷嬷和沈芸娘是哭笑不得,眼前的人是蓬头垢面,哪里还是那个美如清莲的周四郎。
不过再看别的考生,一个个造得都和鬼似的,还赶不上周梓安。
周梓安到了家连澡都没洗,便是倒头便睡,一连睡了三天才缓过乏来。
半个月后才放榜,当初周梓安考书院时,朱氏是把广宁府所有是寺院和道观都走遍了,如今朱氏没来京城,这崔嬷嬷和沈芸娘便替了朱氏开始京城上香。
这京城因为科举,这段时间各个庙宇的香火都是盛的,那拜佛求神的人是络绎不绝啊!
等发榜的那日,周家也是派了人早早太学那看杏榜,官府也是有人挨家通知中榜的学子。
周梓安考了第十二名贡生,萧煜是武科的第一名,而书院那三十名学生联合会的学子们也都进入了前二百名。
周梓安对自己这个名次还是很满意的,她怕她真的考了第一,别人就会开始议论她和谢珣的关系,该说她有作弊的嫌疑了。
如今这样不高不低是正好的。
考中前二十名的贡生,要参加殿试,殿试后,前十名会接受皇帝的召见,确定最后的名次。
殿试是在文华殿中的,周梓安正在伏案答卷时,便觉得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周梓安抬头一看,正是宇文卓,三年未见这宇文卓也更见风流潇洒。
宇文卓低下身子,捡起周梓安掉到地面上的草纸,给她压在镇纸下,然后冲周梓安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这是来特意看她的?这宇文卓竟然能在皇宫里自由出入,看来是深得谢珣的信任了。
宇文卓走了不长时间,周梓安的文案前又来了一人,周梓安抬眼看去,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二皇子谢珉。
周梓安看了明显已经长大不少的谢珉,刚要起来见礼,谢珉冲她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负手出了大殿。
三天后,周梓安与其他二十名学子穿了朝服,一起在勤政殿门外等着皇帝的召见。
一会儿便有太监宣了十个人进殿,这几个便是殿试的前十名了。
周梓安穿着绯红的朝服跟着太监又一次走进了勤政殿,上一世的一幕幕从她的眼前的闪过。
那时她在门口,作为一个男宠弄臣被人责打,今天她终于可以挺直脊梁,堂堂正正的走了进来。
进了大殿,众人向高高坐在龙椅上的谢武帝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就听谢珣笑道:“免礼平身,都抬起头来!”
周梓安跟着众人抬起身,微微偷眼向谢珣看去,就见谢珣头戴碧玉的珠顶冠,身着八宝团龙的正黄龙袍,是气势逼人,状如天神。
谢珣坐在上面,周梓安的小动作他是看得清清楚楚,便忍不住又笑了。
旁边站着的太监,心里道,这陛下今日的心情是真好啊,这都笑了多少回了。
谢珣与其他几个贡生都攀谈了几句,唯独漏下周梓安。
等谢珣要钦点一甲三进士时,当说到状元时,看向周梓安,就见周梓安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榜眼周梓安也是摇头。
……他的四郎倒学会韬光养晦了。
等点探花时,谢珣也不看周梓安了,直接点了她的名字。
周梓安磕头谢恩,心中感慨,她成了第一次科举考试的第三名,这也算青史留名了。
等出了勤政殿便是接皇榜,然后新科三甲由午门出宫,夸街游、行。
周梓安等人上了特意为他们准备的金鞍红马,二十名进士由长安街开始,绕京城一周。
京城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的热闹,老百姓是都出来了,是人山人海啊!
等看到了新科的三甲,尤其是周梓安后,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就更不淡定了。
这探花郎长得也太漂亮了,诶呦,这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吗。
周梓安坐在马上开始还是很高兴的,不管怎样,人都是有虚荣心,这么风光的事,一辈子又能有几回呢。
可不久她便笑不出来了,也不知哪个大姑娘向她仍了手帕子,这一下便开了头,那鲜花、干果就如雨般向她抛来了。
这些还算好的,还有那簪子,珠花等各种首饰也纷纷袭来。
周梓安此时才彻底明白古代美男子潘安的“掷果盈车”是什么状态了,她被砸的抬不起头来,脸都被划了一道血印子来。
后来官府的人也看这探花郎有些可怜了,便提前放了周梓安回府了。
周梓安这一下子是彻底出名了,她回了府不长时间,沈芸娘便拿了一堆帖子进来,这里有邀请她过府的,有要过府来看她的,有很多竟是女眷的帖子。
周梓安不太明白,但沈芸娘是嫁过人的,是明白这些的,这些送帖子的女眷家里,都是有与周梓安适龄的女孩的,这些人其实是要相看周梓安的。
沈芸娘与周梓安说了,周梓安心微微一沉,她在原来世界是熟读历史的,知道在科举制度以后,也出现了一个词叫:“榜下捉婿,”。
因为每一个中了前二十名的进士,基本都是前途无量的潜力股,会成为许多利益集团追逐的目标。
而在政局上收拢一个人最快捷的方式便是联姻,所以这姻缘之事也成了朝堂博弈的手段。
可是她这样子如何娶妻?
周梓安吩咐沈芸娘以母亲还在原藉,内宅无主事之人的理由回绝了这些人的帖子。
女眷的帖子可以回绝,但是庆祝的宴会她却是不得不参加的。
接下来的三天里,周梓安是从早,中,晚都在赴宴。
她也明白,因这是第一次科举考试,她们这些考中的人俨然已经成为众人眼中的新贵,这种宴会其实也是以后官场交际的一部分。
可是在宴习上,便出现了很多热心人询问她的婚姻之事,还有那直接的听闻她还没有成婚,便直接给她保媒。
开始一次,两次,周梓安还打了哈哈,把话题给转走,后来看出这些人并不是探她的口风,而是真的在打她的主意了。
周梓安便以身体不舒服,在接下来的两日便谢绝了宴习。
听说她病了,吴天宝第二日晚上便来看她,不过看了周梓安的脸色便笑了:“四郎,你是不是装病躲那些保媒的人啊?”
周梓安听他话里有话,斜了他一眼:“有话快说!”
“诶,咱们这些人如今都成了唐僧肉,谁都想咬一口了,幸亏我爹英明,进京前就可我订了亲。”
原来,云腾书院出来的这些学子为了躲这“榜下捉婿”,昨天装病的就有四、五个,还有的比如萧煜等几人直接便放出话来,说算过命,十八岁之前不宜成婚,否则克妻克子。
而且昨日白天的确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新科状元在参加工部柳尚书家宴时,救了落入湖里的柳尚书的嫡女,两个人全身湿淋的抱在一起,这新科状元就不得不娶了这嫡女。
另外就是萧煜等人参加振远将军家的马球宴时,在宴会后,书院马球队的两人被带去洗浴,竟误入女眷温泉池,正好振远将军的两个女儿在沐浴,这两人坏了人家女儿的清白,不得不娶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