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到了学校,已经10点半,等她找到教室,课已经开始了。
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敲门。
没多久,一个面相严肃的中年妇女打开了门。
冉冉不敢大意,忙打招呼:“老师好,抱歉我来迟了。”
杨老师看了她一会,半晌让开了位置,“进来吧。”
这声音,冉冉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就是打电话给她的杨老师!
冉冉礼貌地点头,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陌生的同学们分成若干个小组,正讨论着什么,见有人进来,纷纷望了过来。
然后,议论声四起。
“这不是这学期转到我们班上的方家大小姐?今天居然有兴致来上课?!”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连课都能爱上不上。”
“你们懂什么,人家来上大学是来玩的,一毕业就回去继承家业,哪用得着拼命。”
……
冉冉听着这些风言风语,目不转睛地走到一边,淡定地等着杨老师过来。
杨老师拍拍手:“安静!”
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她看着冉冉说:“这节课是随堂小测,分数会计入你们的平时分,你之前旷课太多,所以目前是零分。”
“扑哧!”
学生里有人在偷笑,冉冉装没听到,杨老师却眉头一皱,朝着那方向警告一眼。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坐在一旁观摩同学们的表演,听课,既然来上课了我就给你打个分;二是你参加小测,我按实际分数给你打。”
冉冉微笑:“谢谢老师,我想参与表演课。”
杨老师有些吃惊,她已经够给她面子了,准她在一旁观看,还记分,她居然选择要参与表演课?
她回想着方冉冉仅参加过的几次表演课,不是和同学们相处不来被排斥哭着走了,就是紧张到连词都忘了,她现在,告诉自己要参与?
“如果你表现不好,我会打零分。”
冉冉:“我会努力的!”
杨老师:“……”
既然她执意要参加,那就由她了。
杨老师面无表情看着她,“表演主题是‘哭’,三人起自由组成小组,内容自己发挥,你看你要和哪些同学合作?”
原本悄悄看戏的学生们,听到这里,陡然心惊,面面相觑。
谁想和她一组?谁组谁倒霉!
于是教室里原本静悄悄的气氛被打破了,各组忽然之间又热络地讨论起来。
原身这是有多讨人嫌?
冉冉咬着口腔里的腮帮子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努力回想剧情,同时从脑海里的不完整记忆里寻找可以用的线索。
她的视线从同学们脸上一个个扫过。
大多是陌生的,少部分有些眼熟。
而这些眼熟的人里……找到了!
她弯着眼睛看着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正被同学围在中间的男生。
——班长巩玉宇。
她朝着巩玉宇走去。
巩玉宇的小组成员看见方冉冉竟然朝他们走来,一时都面色不善。
“我想加入你们的小组,可以吗?”冉冉的眼神从小组成员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巩玉宇身上。
巩玉宇微微一笑,刚点头,站在他旁边的许悦妮立刻上前一步,“不行!”
冉冉看了跳出来的女生一眼,没印象,她眨眨眼,偏过头,继续问巩玉宇,“班长是组长吧?”
巩玉宇点头。
“那我向组长申请,我可以加入吗?”
许悦妮又要说什么,被她身边的蒋诗拉住,她愤愤地推开蒋诗,又瞪了冉冉几眼,想说什么,巩玉宇开声了。
“可以,冉冉也是我们班的一员,你当然可以加入任何一个小组。”
冉冉朝他点头,“谢谢!”
蒋诗拉住许悦妮,压低声音,“你干什么,班长都同意了!”
许悦妮神情气愤又委屈,她看一眼方冉冉又看一眼巩玉宇,“她上次害得我们还不够?全班就我们分最低,这次又来祸害我们?就因为班长人好?”
蒋诗叹了一声,“别傻了,你还看不出来吗?杨老师都要给她面子,何况班长呢?你再闹只会让班长难做人。”
许悦妮被这话弄得怔怔的,咬着嘴唇喃喃,“不就是仗着有钱……”
巩玉宇既然已经答应了,小组的成员再不情愿也只能默认她的加入。
好在巩玉宇知道其他人的想法,让大家各自练去,他来和方冉冉搭对手戏。
但是时间很急,他也只来得及把他们讨论出来的方案,决定表演的方式和冉冉讲解一遍,时间就到了。
这种表演课,学生们各自讨论出来的表演,都属于临时创作,不会有剧本,皆看各自临场发挥。
杨老师给学生们讨论的时间并不长,而因为冉冉又耽误了一小段时间,杨老师十分公正,并没有因为有耽误就给学生延时,时间到了,她直接拍拍手叫停。
教室里响起了哀嚎声,但在杨老师严厉的注视下,大家也只敢把不满吞回肚子里去。
主题是“哭”,因为这个元素,开始表演的学生们一个个鼓足了劲,每一个都哭得声情并茂,一时间教室里的哭嚎声惊人。
杨老师头痛地按着太阳穴,叫停了一组学生的表演,在记分板上打下分数。
让他们准备“哭”,于是一个个吵架地哭,争执地哭,哭得声嘶力竭,样子是有了,但是情感呢?
她叹了声,果然还是太嫩了。
“下一组。”
终于轮到了冉冉这一组,冉冉默默环视了组员一圈,就见有人已经暗暗在掐着自己的大腿肉,准备着发力了。
这些学生还真拼呀。
每一组的表演都有个核心内容,他们构思的内容是:突闻某位师长意外离世,他们刚好听到消息的一幕。
杨老师喊了开始。
一个瘦高的男生冲了过来,大声地喊着:“李老师出车祸了,当场死亡!”
“天啊!不,我不相信”
“是真的,你们看新闻,是今天早上的事!”男生拿出手机,悲愤地哭着把手机递给同学们。
蒋诗和许悦妮等同学一个个传阅,每个人看到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然后掩面痛哭起来。
巩玉宇拿到手机,身子一抖,无法相信地闭上双眼,良久,眼泪从他眼角落下,他这才转身,把手机递给冉冉。
这时就轮到冉冉的表演了。
岂料,冉冉却不接。
这和原本说的不一样呀。
看台下的同学们开始小声议论,小组的同学也悄悄从泪眼中看她,一边哭一边暗叫不好,要被拉后腿了。
巩玉宇以为她紧张,抹了下眼泪,强调了一句:“冉冉,是真的。”
冉冉摇摇头,她没有哭,反而笑了起来,“我才不信呢。”
巩玉宇被她这话弄得一愣。
就见冉冉笑着笑着,眼圈慢慢泛红,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她却努力地憋着,不让泪珠掉下来。
又说了一句:“我才不信呢。”
巩玉宇浑身一振,嘴里喃喃,“冉冉……”
冉冉嘴角扬起,“上星期李老师才和我说,以我现在的成绩,可以考到县城去,只要我考到县城去,她就答应去看医生,李老师,从来不会说话不算话。”
她努力眨着眼,想把泪水眨回去,她看着巩玉宇,又好像透过他看着别人,“爸爸妈妈从来不理我,是老师,只有老师关心我,她那么好,怎么会出事,我、我不信,我不信……”
她抖着身子,猛地摇头,把耳朵堵住,“我不信!”
教室里一时只有冉冉呜咽着的细细哭声。
不大声,却揪得人心疼。
台下有些同学,眼圈不由自主泛红了。
第8章
“啪啪啪……”
杨老师微笑着站了起来,带头鼓掌,教室的掌声慢慢变大,渐渐热烈。
一会后,她双手抬起,向四周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教室重新安静下来,她朝冉冉颔首嘉许。
然后走上台,面对台下的众多学生作了总结。
“这节小测,大家都发挥得很好,老师看到了你们的付出,希望你们继续努力,这节课就到此为止。以下我念到名字的同学,课后留下来。”
“巩玉宇、蒋诗、贾楠、戴茜儿、方冉冉,以上同学留下,其余的自由下课。”
教室里又开始议论纷纷,只不过这次和冉冉刚来时不同,大家望向她的目光不再是鄙视,而多了些不可思议和好奇。
只是一段时间没见,她竟然就真的会表演了?还压了他们这些从大一就学表演的学生一头?莫不是开小灶了?
面对老师和同学好奇的目光,冉冉害羞地低下头,小声说道:“我知道之前给同学们拖后腿了,也让老师操心,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
她讲得很隐晦,怎么努力法,一字不提,不过见着了她卓有成效的结果,众人已经各自脑补,想像她请了名师或圈内演员来辅导,毕竟她家有钱。
杨老师点点头,对方冉冉有这种觉悟深感欣慰,她看着落落大方站着的小姑娘,感觉上,似乎真的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她收回目光,望向巩玉宇,“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五月份的校庆,这段时间你一直带着同学们准备节目,辛苦你了。”
她看着这个瘦高、性格平和又安静的学生,心中十分满意。
“现在有一项工作,学校前不久和剧组达成协调,会开放一部分校园作为拍摄地场,因为是年度重戏,投资方很慎重,会提前过来学校视察,届时由我负责接待,我选了你们五个,到时一起协助我,可做得来?”
几个学生一听,都是一脸惊喜,这可是既能露脸,又能锻炼能力的好事呀,谁会拒绝?
“我们会努力的,老师!”
杨老师点头,收拾了东西让人散去。
巩玉宇被留下来交待事情,其余几个学生相继走出教室,就见戴茜儿拉着蒋诗的手,边和贾楠说笑着,完全无视了身后的冉冉。
冉冉没有心思去理会同学们的小动作,她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她想去舞蹈室看看。
于是一出了教学大楼,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你们看看她,这么傲!”戴茜儿白了冉冉的背影一眼,一脸不屑。
贾楠笑了两声,望着冉冉娉婷的背影,目露兴趣,“大小姐还是挺有实力的。”
“呸,什么实力,那叫心机,大家说好这么演了,她临时来个反转,那不别人都成了她的垫脚石?”她正说着,见到一直没离开的许悦妮走来,立刻激动地和她说冉冉被老师选作代表的事。
许悦妮一听,吃惊不已地望向蒋诗,蒋诗只好点点头,许悦妮立刻委屈着一张脸,“我努力了那么久,还不如她一场表演!”
“哎,别这么说呀。”
眼看许悦妮真的要哭了,几个人都慌了手脚,七嘴八舌安慰着。
“你们在干什么?”刚走到楼下的巩玉宇迟疑地看着几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贾楠嘿嘿两声,三言两语说了事,结果巩玉宇一听,脸色淡淡,“方冉冉这节课的表现确实很好。”
“就因为这一场,就能得到机会?杨老师未免太不公平!”许悦妮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不想巩玉宇听了脸色一沉,“老师这么安排自然有她的考量,你怎么能这么说老师?!你有空还是好好琢磨演技,别整天盯着别人!”
说完就走,倒把几个人看愣了。
班长几时给过别人脸色看?又几时说过重话?
撞到枪口上的许悦妮没有反思自己刚刚说的话是否妥当,而是气得浑身发抖,把这一切错全推到方冉冉身上。
这个扫把星!全是她,害她被班长讨厌了!
冉冉不知道她走后又闹出这些事,一心惬意地在校园里逛着。
说实话,杨老师出的这个表演内容,还真难不倒她。
虽然她不过是出道一年的娱乐圈新人,但因为她外形好,又会跳舞,公司很快就为她接到了一部古装戏。
这部古装戏并非什么大IP制作,但投资中等,后台也不弱,对于她这种纯新人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机会。
于是鼓着劲去演。
但她并非表演系科班出身,从没有系统地学过表演,可想而知,直接被公司送上片场拍戏的她吃了多少苦头。
被人白眼还只是轻的,拍戏时连连NG,到最后导演都忍不住了,直接联系她的公司,想要将她换下。
那时候,她压力大到每天只睡两三个钟,清晨四五点就起床练习台词,天天泡在片场,观摩着前辈的戏,琢磨演技到了半夜,没有人教她,她便自己学。
不知道应该怎么演,她就把看过的别人的戏记下来,回去一遍遍地仿着练,练到哭笑自如为止,凭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她坚持了下来,终于有了进步。
回想自己曾经的经历,那般苦涩沉重,现在的生活,实在是太幸福。
没有赶着拍戏的压力,能做个单纯的学生,系统地学习表演,怎么看,也算是老天对她的另类补偿。
她推开一间无人的舞蹈室,拉开窗帘,阳光透进来,照在光滑的木板上,呈现一种亮堂的光泽,她走到落地镜前,微笑地和自己对望。
是的,应该知足了。
……
薛文茵最近心情有些不好,皆因方冉冉不知怎么回事,和她疏远了。
回想着相亲那天发生的事,虽然方冉冉的话让她意外,但回去冷静思考之后,她立刻做出补救。
这些日子,方冉冉没有找她,她以为她营造出的一个人萧条境况会让对方心生同情,但是如今,她怀疑自己是否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