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男人很清浅的笑了一下,然后大步跨下台阶,走到副驾这边,替她拉开了车门。
“季小姐?抱歉,麻烦你在这种天气跑一趟。”男人的声音一如电话里一样,礼貌而又疏离。
季初羽有些受宠若惊,顺着男人贴心放在门框上防撞头的手走了出去,顷刻感受到头顶的伞向着她的方向倾斜了一些。
丁籁声熄了火,从收纳桶里拿出伞,刚要推门出去,即刻就被男人阻止了:“丁先生,就送到这里吧。抱歉,这里平时不接待陌生人。”
丁籁声和季初羽都有些诧异,丁籁声收回了手,有些防御地按在方向盘上:“你认识我?”
“在对季初羽小姐做一些了解的时候,顺便知悉的。”男人说得随意,仿佛调查季初羽的这些事是很容易很正当的事情。
丁籁声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且防备了,看着同样有些疑惑的季初羽,他沉着声音开口:“初羽,你自己上去吧。有什么不对劲都记得给我信号,1和2,记得吧?我在下面等你。”
季初羽点头。西装男脸上有些无奈,停了一下,抬手从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进去。
丁籁声等了一下才去接,捻在两指之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丁先生请放心,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也有顾氏的联系方式。这次,真的只是邀请季初羽小姐面试而已。”
“徐鹤?”丁籁声幽深的视线在名片和男人始终带着疏离笑意的脸上来回徘徊。
气氛僵持不下,季初羽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抬头看向徐鹤,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暗中博弈:“徐先生,我们快点上去吧,我晚上需要早点回去。”
“好的。”
拍上车门,背对着身后车里的丁籁声,季初羽在男人撑着伞的庇护下迈上台阶,到达正门口的时候,男人利落地收了伞,丢进旁边的收纳桶里,然后侧身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拖鞋,递给季初羽一副。
还没进去,季初羽看着那双深灰色的一次性拖鞋,隐隐有些懂了,为什么顾氏会需要花那么高昂的价格雇佣每天三小时的家政了。
——也许这男人有洁癖,或者在物品和环境方面有什么苛刻的癖好也说不一定。
别墅一楼大厅十分宽敞,有着内外合一的欧式复古风格。不过让季初羽比较诧异的是,里面不少家具尤其是摆设的瓷器都是中国风,甚至看得出像是古董类的。
莫名的,违和而又贴切。
“季小姐,坐。”徐鹤那边手里拿着一沓资料,客气地招呼季初羽,“喝茶。”
“谢谢。”季初羽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抬手端起英式的茶杯,感到手心有些温热起来。
“季小姐大学时期,学的是心理学专业?”徐鹤简单翻了一下简历,头也不抬地问道。
“对……但是我毕业之后基本没有从事过心理学相关的工作,也荒废很久了。”季初羽说着,握紧茶杯,没由来的紧张。
徐鹤轻笑了一下,安抚道:“季小姐不用担心,我只是确认一下,没有质问的意思。”
“季小姐,能否简述一下自己大学期间和毕业之后的工作经历?”
季初羽坐正了些,开始边回忆边阐述:“大学期间,我做过很多份兼职。学校附近的书店、咖啡厅,还有奶茶店,很普通的餐馆之类。毕业之后,我先是在我一位老师的心理诊所里实习过……后面离开了;然后找过一份文职类的实习,只坚持了三个月;之后才辗转来的现在的宠物店,算起来,也只是一份兼职而已。”
“当时那几份工作没有坚持下去的原因,可以讲吗?”徐鹤说着,视线微微抬起,透过眼镜片,看向对面明显有些紧绷起来的季初羽。
季初羽捏着红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低着头犹豫片刻,她终于抬起头:“公司的心理健康测试,我通过不了。”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徐鹤,像是鼓足了勇气,又像是视死如归地观察对方的反应,直到手指因为用力都有些泛白。
徐鹤也回以她同样的凝视。
以更温和洞悉的目光。
僵持片刻,徐鹤合上了手中的简历册子,站直了些,清浅地笑了一下:“恭喜,季小姐,你被我们录取了。”
季初羽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下一秒的话题会是这样的走向。
“按照我们的招聘要求,每天三小时,晚上五点到八点,地点就是这栋别墅。季小姐只需要每天在这段工作时间段内,做好别墅内的清洁和整理,离开前确认得到了主人的回应,就可以了。”
季初羽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栋别墅的主人?”
“嗯,”徐鹤点头,“这栋别墅的主人是因为身体上的一些状况才需要长期住在这里的,我是他的私人助理。正常情况下,你们是不用打照面的,季小姐可以放心。只要不去三楼中间的工作室和卧室打扰,其他的地方,季小姐都可以自由出入。还有,我们希望您明天就可以入职。”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徐鹤说起别墅的主人,她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刚刚在楼下看到的,三楼那间亮着的房间,厚重的窗帘,还有那道缝隙。
“季小姐,还有别的疑问吗?”徐鹤看她有些出神,问道。
季初羽回过神来:“你们决定应聘我的理由……是?”
徐鹤顿了一下,很快脸上浮现出如常的疏离笑意:“季小姐如果此刻非要问的话,那应该是,诚实吧。”
“对了,关于这栋别墅里发生的一切,我们希望季小姐能够保密。明天上午我会联系季小姐,签订合同。没异议了吧?”
“……没有。”
话题到了这里就被判为终止。
季初羽怔了一下,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先失陪了。季小姐如果想先熟悉下环境的话,可以四下转转。”徐鹤说着,刚转身要上楼,很快想起什么,回过头道,“对了,我刚刚提到的,一般他不会和你碰面,不是在宽慰季小姐,是希望季小姐也尽量避免和他碰面。他有比较严重的心理疾病,还有轻微恐女症,所以,不碰面对两个人都好。”
目送着徐鹤顺着旋梯上了楼,消失在转角,整个欧式复古的大厅里只剩下季初羽一个人,她心底才泛起一丝不真实感。
在她和所有人眼里,这一份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工作,居然就这么轻松地落入了她的手中。
手机震了震,季初羽掏出手机,看到丁籁声的短信和乔隐的微信先后发过来,起身,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
上到三楼,徐鹤差点和栏杆处撑着栏杆晃着红酒的男人迎面撞上。他有些被吓到了,停住脚步,对面的男人先开了口。
“就这样就结束了?”
“对,季小姐已经通过了我们的面试。”徐鹤习惯性地推了一下眼镜,“明天就会正常上班。”
男人额前有些略长的头发扫过他的眼角,带着微微的湿意,犹如黑曜石的眼睛晶亮,带着探寻和笃定:“美国和国内最权威的心理学专家都不管用,你确定,这么一个女人会有用?”
隔了许久。
徐鹤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起来,郑重其事地开了口:“引川,你也知道,我们找她来,从来不是为了治愈你的。”
顾引川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瞬间隐没,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徐鹤,似乎是想透过他那双处理公事的眼睛,击碎他言语里的冷漠和直接。
半晌,顾引川似是放弃了,晃着那半杯红酒,指了指身后厅里的桌上的红酒,漫不经心地倚回到栏杆上:“喝酒吗?新送来的,还不错。”
徐鹤眯着眼睛盯着他眼底的光和姿态里的慵懒,似乎是在判断他此刻是真实的还是伪装。
良久。
“今天是烈的那一方?”徐鹤说着,迈开脚步向他指引的那边酒桌走去,抬手为自己倒了小半杯红酒,放到嘴边,却没马上喝,只是审视着顾引川,幽幽地道,“那季小姐明天可有的忙了。”
“你如果后悔了,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叫她别来了。”顾引川视线看着窗外雨水不断冲刷而下,似是毫不在意地建议道。
“引川,你想清楚,是你后悔了,还是我后悔了。”徐鹤依旧审视的盯着顾引川,不想漏看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终止这件事很容易。但是你要想清楚,当时你也同意了我们的方案的,不是吗?目前,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可能也是唯一适合的。”
顾引川空闲地敲着栏杆的修长手指停顿了一下,抬手抿了一大口酒。
很久之后,才再度开口。
“如果非说后悔的事的话,我唯一后悔没有把一切终止在那个冬天。”
所以冬天于他,才格外的难熬。
——
在别墅呆了半个多小时,两个人彼此静默的喝了小半瓶红酒,徐鹤告别离开。
到了楼下,关上身后别墅的大门,像是关上一个沉重的秘密,徐鹤站在门前台阶上,听着入耳的雨声,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顾引川主治医师的电话。
“喂。楚医生,对,是我。”
“是这样的,引川他今天有后悔的情绪了,对我们对那个女人所做的决定。虽然十分的短暂。”
“是的,我确信我没有判断错。”
“嗯,她明天就会来。有其他情况的话,我到时候会再跟您说。”
作者有话要说: 掌声响起来,先把那打脸的flag高高立起来嘿依儿依儿呀~[幸灾乐祸.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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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早上六点,季初羽在闹铃响前五分钟准时睁开了眼睛。
梦中吵闹得近乎让她耳鸣的声音逐渐淡去。
季初羽眯了眯眼睛,顺着有些薄的窗帘,看到外面的天还是昏暗犹如黑夜的。
她抬起一只手落在额头上,半遮着视线,抬手按亮台灯。
靠近阳台的桌上,一盆猫草长得茂盛,有三分之一是被齐刷刷剪掉的嫩茬。
窗帘后面,徘徊着一只灵巧的小身影,拖着长尾巴,似乎是感受到季初羽已经醒来了,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喵”“喵”地呼唤她,从窗帘缝隙后面跳下来,走了几步轻巧地跳上床,讨好地蹭季初羽的手心。
手心里的毛茸和柔软都让她心底里泛起了柔软。
季初羽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坐起了身体。
“乖,等下就开饭。”
安抚好猫咪,季初羽掀开被子起床。
洗漱换好衣服,她拿出装着猫粮的密封桶,往猫碗里倒了猫粮,然后推开了自己卧室门走了出去。
左边是两个巨大的房间,里面住着四十多个孩子。
季初羽挨个小心翼翼地进去,帮最爱踢被子的几个小朋友把被子重新盖好,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穿过平时集吃饭、玩乐和上课于一体的大厅,抵达了对面田晚的房间。房间门半开着,被子已经整齐的叠在床尾。
季初羽了然地往前走,很快透过前面的厨房门玻璃,看到了正在忙碌的田晚的背影。
小心地推开厨房门,从墙上的挂钩处拿了围裙穿上,季初羽一边从菜篮里拿出田晚洗好的蔬菜,放在砧板上切,一边对上田晚的目光,清浅的笑了一下:“”田姨,我来帮你。”
田晚点点头,有些心疼道:“又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儿啊。”
“习惯了,到时间了自然醒。”季初羽垂着眸把胡萝卜切成小丁,额前的一绺碎发从耳后滑下来,顺垂在脸庞。
田晚看着她,又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刚刚的步骤,倒了一小勺骨头汤在小碗里,尝了下咸淡。
“对了,田姨,我以后晚上会晚点回来,可能要辛苦你一个人照顾孩子们休息了。”季初羽把菜都切好,洗了手,抬起头看向田晚,“我找到新的兼职了,那边时间很合适,给的报酬也很高。”
“啊?真的啊!我就知道,我们初羽这么优秀,找到合适的好工作是早晚的事。”田晚明显替她感到开心,很快又弥漫出一丝担忧来,“不过忙不忙啊?会不会很累?”
“不会。对方相当于雇我当家政,日常要做的也只是去帮忙打扫一下别墅。”季初羽说得相当轻松,“报酬很不错,我也终于能帮您减轻点福利院的压力。”
田晚听了依旧不放心:“真的吗?初羽啊,我们福利院现在虽然是比较拮据,但是还是可以维系,你千万别勉强自己把身体累垮啊。”
“我知道的,田姨别担心了。”
季初羽现在生活的这家福利院,是田晚多年靠着自己的积蓄和努力经营着的。
季初羽也算是在这边长大,毕业后因为很难正常从事一份普通的工作,就继续留在福利院里生活,平时做几份兼职,之后才在丁籁声的宠物店当店员的。
帮忙做完早饭,季初羽就回刚刚那两个房间,叫醒还在睡觉的孩子们。
睡在第二个房间最左边的,是一个小女孩,叫朵朵。
她抱着怀里的小狗狗玩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还没大醒来,就下意识地去找季初羽的怀抱。
“初羽姐姐,我梦到妈妈了。”
语气里除了迷茫,还有一点点的失落。
季初羽抱着怀里软软小小的小姑娘,从床头柜取下来助听器,帮朵朵戴好,向往常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很温柔地开口:“朵朵乖,起来吃饭了。田阿姨做了你最爱吃的奶黄包哦。”
这就是季初羽的日常。
白天她会待在福利院里。早上配合田晚做早饭和打扫;照顾孩子们吃完饭,就开始给小朋友们讲故事,教他们读书。偶尔会带着来领.养.孩子的夫妻和小朋友们接触。
下午的时候,她就会去宠物店上班。
带着小朋友们上完课,季初羽看着外面难得放晴的天,带小朋友们搬着运动器材去院子里,让大家在阳光下面玩耍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