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艰辛路(科举)——卷六一
时间:2020-07-14 10:59:43

  然而有些朝代暴君不顾农忙时节,胡乱调人修建宫殿,因此许多胆小懦弱的百姓为了地里的活也会梗着脖子问些话。
  可惜还是那个不变的道理,在官府面前,赋役何时征调何时结束是由朝廷决定,岂是容你们这些贱民过问。
  所以到了后来,一旦朝廷征调,百姓都是闭嘴不言,跟着去就是。
  好在久而久之,各朝历代的征调都有了规模,不会随意更改赋役的征调时间,也会小心的避开农忙时节。
  许是今天这样的人见多了,发话的官差虽是不悦,倒开口回答了,“河间郡靠江,比不得咱们郡县靠山,雨大了淹了江岸边都是常有的事,修了河坝拦住就是。只不过今年不同,河坝经年太久,塌了,河水摧毁田地无数,更是淹了众多房屋,满城的人几乎都无家可归,好在郡守大人心善。”
  说着,官差朝着东面拱了拱手,“大人开了常平仓救济,这才免了城内饿殍遍野,不过听说邻郡房屋河坝都没了,朝廷派遣救援军又远在千里,大人这才命我们平阳郡各县征调人手先去支援。如此,可还有疑问? ”
  一众人头直摇,能有啥疑问,就算有,也不敢再问了,没看到两位官爷手扶着腰间的刀,神情难耐了吗?
  谢有根闻言心思一沉,上前一步,“两位官爷,里长,屋里备了茶水点心,几位里面先歇着,这里的事交给我,保准办好。”
  三位点了点头,进屋了。
  人一进屋,大伙顿时松了口气,“有根,这事咋说?”
  问话的是谢行俭的爷爷,因他身上有童生功名,再者他还是谢有根宗族辈分上的叔伯,虽说出了五服,却也算谢有根的长辈。
  “叔。”谢有根喊了声,“您听我说,大伙也听听。”
  围观的村名闻声席地而坐,“我们听着呢。”
  谢有根啧吧了口旱烟,眼睛往堂屋瞄了眼,小声道,“我前几年去过一趟河间郡,我寻思着,去那修河坝比咱们每年在平阳郡服役要累上几分。”
  “这话咋说?”
  有人嗤笑,“远呗,你想想赶去咱们郡城,牛车都需要两天,别说去邻郡。”
  谢有根瞧了说话的人一眼,嘴巴朝堂屋呶了呶,示意大家小声点。
  “不关路程远,路上颠簸。”谢有根的大儿子接话,“我跟着我爹去了一趟,可把我惊到了,河间郡足足比咱们郡大上一倍不止,且四处一望,矮矮的,不像咱们这,山连着山。修的城墙河坝也比咱们郡要高。”
  “平原丘陵么?”谢行俭抻着下巴,喃喃低语,“怪不得会有洪灾。”
  “咱们往年在郡城修城墙左不过十天半个月,这去别的郡岂不是要多受罪嘛,我才不去。”
  “就是。我不去。”
  “我也不去,秋冬虽冷了些,至少能早日回来,家里出了啥事我还能知道些,跑那么远糟那罪受干啥。”
  一些人忿忿不平,说话声响,许是屋里的人都听到了,一个官差出来问,“可好了?”
  谢有根赶忙起身,回道,“官爷多歇会,咱们都是些不经事的小百姓,怠慢您了。”
  说完,谢有根老眼狠狠的挖向刚哔哔赖赖不停的几人,“把嘴给我闭上。”
  这事是你们想不去就不去的吗!只不过这话谢有根做为村长说不出口,毕竟搁谁跑去多受罪都不愿意,因此他才不拦着儿子说出河间郡的状况。
  谢有根在林水村当了九年的村长,他张口骂人,刚还嘴硬势强的几个汉子顿时瘪了气。
  “哥,咱家去吗?”谢行俭揪揪大哥的衣服,懵懂的问。
  其实依照他这个学过史学的现代成年人思维来看,这场赋役是不去也得去。
  官府的人都上门了,难不成你能大言不惭的告诉他们,“林水村的人都不想去,等秋冬郡里服劳役再去!你们走吧!”
  赏你个呵呵玩去,谢行俭望着周围张张面色枯黄且直言不去的脸庞,无奈的摇了摇头,都是没文化惹得祸呀。
  不,还有钱,要是有钱,可以出钱找人代役。
  瞥了一眼村长身边站着的他爷爷和他大伯,他不由的攒紧小手,要说他这个童生爷爷和秀才大伯也不懂这里面的弯弯,打死他都不信。
  至于为何他爷和大伯都不站起来严明里面的厉害,缘由他也不知。
  “不知道呢。”谢·文盲·大哥摇了摇头,粗糙的大手时不时的逗弄着谢行俭脑袋上的小辫子。
  谢行俭内心叹了口气,忽而凑近大哥的耳旁悄悄的言语几声。
  “啥?”谢大哥放下辫子,一脸惊悚,“小宝,你是说让我和有根叔主动提我要去?”汉子脑袋瓜子一顿拨浪鼓摇,“大家都不想去,我冒这个尖干啥?”
  “大哥,听我的准没错。”谢行俭嫩嫩的小脸上浮起一抹苦笑,“若是家家都不去,惹急了官差,那可就不会有之前那般和颜悦色的方式对待咱们村了。”
  “这是不去也得去了?”大哥毕竟和他相处了六载,悟出了他话里行间的意思。
  谢行孝大掌从弟弟脑袋辫子上拿开,低头见弟弟一脸严肃,细思近两年小宝不时冒出些惊人聪慧的法子,谢行孝想哭。
  “必须去?”谢行孝挣扎。
  “必须去!”谢行俭无奈点头,他不足年龄,每年他家都是他爹和他大哥轮流去郡里修坝,去年是他爹去的,今年轮到他大哥了。
  谢行孝:.....
  一阵沉默后。
  “有根叔。”谢行孝喊了声。“我去吧。”
  苦着脸正愁不知如何开口的谢有根蓦地转过头,刷的一下看向谢行孝,两眼放光,哑着声音,“啥,孝哥儿要去?”
  坐在地上的汉子们,妇女们,小孩们纷纷‘哗啦’扭身,眼钩子聚焦在谢行孝身上。
  “对,秧苗都下田了,家里也没啥事。”谢行孝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
  见大家露出一副‘看傻子’的神情,谢行孝也不恼,手往屋子里扬了扬,笑的神秘,“官爷在里面,大家敢说不去?大家伙要是说不去,官爷难道会二话不说就离开咱们林水村?我看指不定打一顿板子后,再拉着大伙往牛车上一放,绑去河间郡。”
  谢行孝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听愣了,屋子里的人应该听不清。
  “孝哥儿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谢有根舒了口气,砸吧着嘴,“去吧,一家出一个壮年汉子到里长那按指印,别让我这个村长难堪。”
  毕竟村里人要是接下来胡闹有他管教不严的过失在里头。
  被谢行孝一番话打醒的汉子们怔了怔,低头与家里人嘀咕了几声,就见里长和两位官差出来了。
  “各家可商量好谁去?”里长站出来问,“商量好了来我这登记。”
  谢行俭撇嘴,看吧,人家都不问有谁要去了,直接问各家出的人都有谁,可见打从一开始官府就是强制性让大家去。
  谢有根扫了一眼,人群中汉子们不由的抖了抖,只得硬着头皮往里长那登记自己的户籍名称,不一会儿,名单出来了。
  43户,42人,一个不少。
  恩,他大伯是秀才,免劳役。
  守在一侧一直紧绷神色的官差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松动,交代名单上的人明日巳时城门口汇合就走了。
  临走前,他大伯还与官差、里长寒暄了几句。
  ......
  “小宝,你大哥这主意是你出的吧?”回家的路上,谢老爹牵着小儿的手笑着问。
  还没等他回答,走在他身后的谢行俭抢说,“爹,确是小宝的主意,只不过后头说打板子、绑人这话是我胡编的,嘿嘿。”
  谢老爹:“......”胡编乱造你还牛逼轰轰了?
  一路上,谢行俭任由他老爹牵着他,紧闭着小嘴,连句哼哼都没有。
  回到家后,他老爹带着大哥接着去田里了,堂屋中他娘在安抚大嫂杨氏,边交代杨氏准备谢行孝出门的东西,边给杨氏与自己打镇心剂,只道儿子这次去邻郡上劳役必会像前年那样毫发无伤的回家。
  谢行俭见没自己的事,打了声招呼,转身回了东厢房。
  回了房他就趴在床上假寐——他在回想刚才离开村长家时,他远远瞥见他爷和大伯眼神深深的盯着他大哥,里头有憎恶,还有失望。
  诶,许是他看错了吧。
  虽说是他教大哥提出去劳役,但不管怎样,这件事的利害关系,之后村长也是和每一家讲清楚了,村里的人回过神后都还感谢他大哥给他们提醒呢,说是他大哥帮林水村避开了一场与官府的无声硝烟。
  要是他爷和大伯论这埋怨他大哥,他就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再者,他大伯家压根就不用出人。
  谢行俭拍了拍脑袋,叹了口气,想不通啊,想不通,只能当自己看错了眼神会错了意吧。
  其实在他从现代胎穿到谢家后,他一直没搞明白谢家这一房明明有秀才的功名,粮税虽说免不掉,但只要一家有秀才在可免除劳役啊。
  为何他爷爷还要把他老爹分出去,不是那种只分财产单过,而是另立户籍。
  虽然古语言树大分支,村里头也有长辈健在,儿子们分家单过的,可谢行俭总觉得这里头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比心
 
  ☆、第 3 章
 
  谢家大房里。
  谢家老爷子气的端起茶盅想摔,又一想手中的杯子是他长孙谢行敬前段日子从县里特意买给他的,值半吊子钱呢,故而老爷子咬着牙轻轻的掷放在桌。
  “爷,您别气了。”
  谢行敬见谢老爷子不发火了才敢上前,又使眼色给他爹。
  他爹还没张嘴说话,忽地听见一声尖叫:“爹,今个要不是长忠拉我一把,我恨不得揪着二房那小兔崽耳朵,给个几巴掌完事。”
  吆喝的是谢行俭大伯的媳妇刘氏。
  谢家老爷子前后娶了两房婆娘,大刘氏和宋氏,原配大刘氏养育了一子二女,分别是秀才谢长忠,女儿谢大妹和谢小妹。
  大刘氏在生谢小妹一年后,又怀了胎,可惜生产时一尸差点两命。
  大刘氏产中血崩而亡,孩子生下来后,脸皮子青一块紫一块的,活了几天就夭折了。
  一年后,谢老爷子续弦逃难到林水村的寡妇宋氏,翻年就生下了谢长义,也就是谢行俭的爹。
  不知道是谢家这房的风水问题,还是谢家祖宗不显灵,谢家第二胎的男丁之路可谓是艰险。
  谢长义出生百天不到就上吐下泻不止,宋氏心疼儿子,没日没夜的看守着谢长义。
  后来谢长义好不容易熬过了婴儿的危险期,宋氏却病倒了,县里的大夫说是积劳成病,月子没做好才导致的体虚,没多久就去了。
  谢老爷子抱着幺儿直流眼泪,大呼他没有多子多福的命。放到现代社会比对,有两儿两女四个孩子,已经是多的不能再多了,无奈迂腐的谢老爷子不满足。
  两个儿子哪里够啊,谢老爷子捶胸顿足,他要三儿,最好四个儿子,一张桌子四个角,齐全。
  ......
  谢老爷子坐满一张麻将桌腿的四个儿子愿望当然没处实现了,好在后来谢老爷子考上童生,加上大儿子谢长忠娶妻原配妻子的侄女刘氏。
  刘氏肚皮厉害,一口气生了三儿两女,一下安抚住谢老爷子祈求子孙满堂的愿望,同时打消了谢老爷子娶第三房妻室的念头。
  刘氏对大房有生育的大功劳,所以谢家愿意给她几分薄面。
  这些年只要是谢家发生的事,谢老爷子默认允许刘氏参与进来,这样大的特权大刘氏都没享受过。
  如今,刘氏作为长媳,还掌管着一家的吃喝用度以及钱柜的钥匙。
  “孝哥儿一贯嘻嘻哈哈没正行,什么打板子绑人的话,他一个二愣子咋会说得出这样的话,铁定是他身边那个小兔崽教的。好在小兔崽一出生的,咱们两家就分了家移了户......”
  刘氏越说越起劲,想起与她不对头的弟媳王氏,恨的不行,“二房两个大的就这么任由儿子胡闹不成?我虽是没读过书,也懂得一句古话——上行下效。”
  “哼,依我看呐,爹娘不是个好东西,儿子又哪会有出息......”
  刘氏噼里啪啦的一顿话,听得谢老爷子脑壳子疼。
  眼瞅着谢老爷子气的脑袋直冒青烟,刘氏的三个儿子赶忙上前捂住鞭炮嘴的老娘。
  刘氏被儿子们拉的一踉跄,等回过神来时,就见老爷子紧盯着她,锐利的目光犹如一头豺狼。
  再看当家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三个儿子皆是满腹惊慌,刘氏脸色陡然一沉。
  她太得意忘形了。
  忘了自个妇人的身份,忘了谢老爷子的底线。
  二房再不是,也轮不到她辱骂。
  说好听点,二房的儿子就算分了家,却毕竟是亲骨肉。论理,她是嫁进来的媳妇,一个外人,随时可以被休妻赶回家,想想看这世道哪有外人当着老子的面嫌弃他儿子的。
  谢长忠陪着笑脸,“爹,家里的说错了话,您敞亮,别计较。”
  说着还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刘氏,刘氏一愣,转眼跟着赔笑。
  “爹,媳妇这不是急眼了嘛,您说咱家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看有根家出丑,谁知转眼二房的跳出来......坏了事......”
  刘氏端着一副为大家鸣不平的模样,揪起袖子往脸上摸了一把。
  身旁的三个儿子-谢行敬、谢行文、谢行武见刘氏突然哭起来,赶紧出声安慰。
  “娘.....您别哭,儿子在呢。”
  “娘,您都是为了这个家......别哭伤了眼睛。”
  “是啊,娘。”
  刘氏心里高兴着,她儿子最疼她,刚想抬头欣慰一笑,突然眉头一皱。一瞅,是当家的。
  谢长忠暗地揪了刘氏腰上的肉,痛着刘氏假哭瞬间变成了真哭。
  一时刘氏顾不上笑了,揉着腰在那嗷嗷直叫,鼻涕眼泪顿时糊的满脸都是。
  谢老爷子冷眼瞧着屋里的一干人,一双由岁月沉淀的鹰隽老眼在儿孙身上扫了扫,再看小丑模样乱跳的刘氏,摇摇头,老爷子一想到儿孙,下一瞬眼中隐藏的怒火湮灭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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