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艰辛路(科举)——卷六一
时间:2020-07-14 10:59:43

  到了那一刻,他才明白皇后娘娘说二皇子性子执拗,看中一个人后就不愿意放手是什么意思。
  敢情在二皇子眼里,他处处不如姜雅送呗。
  还好后半场他扳回了局面,在二皇子略带崇拜的目光下,谢行俭潇洒离开皇宫。
  ……
  作为翰林院的掌院学士,谢行俭当然有资格每日上朝面见敬元帝,上朝正印证了那句话——你羡慕别人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也许是痛苦不堪的累赘。
  上朝就是。
  进了翰林院后,无论是身为编修还是后来的侍读,他都非常羡慕能每日上朝的人,时刻期盼着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荣耀的一天,可真当他领了上朝的牌子后,他后悔了。
  不休沐的时候,朝臣需要后半夜就要起床往皇宫赶,他该感谢敬元帝赐给他的状元巷离皇宫不是顶远,便是如此,他也要卯时(5-7点)一刻从家门出发,可谓辛苦。
  当然了,最辛苦的是敬元帝,听钟大监说,敬元帝在上朝前,要先去御书房看会折子,起早是必然的事,谢行俭听说了这件事后,不由将历代皇帝驾崩早的原因和起早挂起钩来。
  前半夜在后宫辛苦耕耘,后半夜又得不到好的休息,能长寿才怪。
  说起长寿,坐在轿子上的谢行俭默默的盘腿吐息打起坐来,那年从京郊寺庙回去时,老方丈还赠了他一本妙法莲华经,让他每日读读经文,对修复舍利子里面的裂痕有用,除此之外,还能强身健体。
  打坐了两刻钟后,谢行俭下轿步行进去皇宫,每天上朝其实没什么要紧的事,按照流程,大约三炷香的功夫就能散了,可不知怎么,敬元帝今天‘拖堂’了!
  身后的官员悄悄打着哈欠,嘟囔道:“昨儿苏家老太公拄着拐杖要见皇上,宫里的淑妃娘娘夜敲坤宁宫大门,也说要见皇上,你们说今天皇上留咱们所谓何事?”
  “是为大皇子?”有人凑着脑袋小声道。
  谢行俭身子往后靠,只听那人又说道:“大皇子十六了,按皇家律法,不封王便是封太子,而大皇子两样都没有,苏家人当然着急了。”
  “二皇子聪慧达人,这太子一位未必是大皇子的,何况二皇子出自中宫,承嫡子享太子之位,是老祖宗的规矩。”纪大人道。
  “纪大人此言差矣,当今圣上也是庶子,不照样登上了龙椅吗?你敢说大皇子登基无望?小心闪了舌头!”说话的是吏部的刘大人。
  “你!”纪大人闻言气的瞪大眼睛。
  刘大人本想跟纪大人继续掰扯掰扯,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了,指着谢行俭摇摇头。
  谢行俭担任二皇子老师的事已经传遍京城,刘大人见谢行俭看过来,下意识的咽口水。
  大殿之上议论储位本就不合适,这个话题很快就过去了,在场的官员开始说起苏家的事。
  “大皇子十二岁出府,皇上却没给他封号,想必皇上今天要赐大皇子封号了。”
  这句话和谢行俭的想法不谋而合,封王能断了苏家和淑妃娘娘一些念头,只不过大皇子出宫别住这么多年了,敬元帝怎么突然想起现在给大皇子封号。
  敬元帝给大皇子赐的号是安王,意为安.邦定国,显而易见大皇子和皇位无缘,令朝臣措手不及的是,敬元帝随后册封二皇子为太子,这一下炸开了锅。
  谢行俭对这个结局一点都不意外,他记得老侯爷之前跟向棕说过,太上皇之所以让身为庶子的敬元帝上位,是因为在太上皇心里,敬元帝不论是庶子还是嫡子,都是太上皇心中太子的不二人选。
  太子之位看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的母亲。
  敬元帝和太上皇不愧是一脉相承的父子,立太子的手法一模一样。
  太上皇立的是心肝肉皇贵妃的儿子,敬元帝有模有样的学,立了白月光前皇后的儿子。
  谢行俭该祈祷新上任的太子殿下能跟敬元帝一样,以后能当个励精图治知人善用的好皇帝。
  论当一个好皇帝,谢行俭莫名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二皇子被立为太子,那他现在就是太子的老师哇,他日后的一言一行必定会影响太子,想想就任重而道远。
  谢行俭能想到这点,在场的朝臣自然也能意识这一层。
  这不,刚下朝,谢行俭就被诸臣堵在皇宫门口道喜。
  “恭喜谢大人,贺喜谢大人,等太子登基后,大人便是京城最尊崇的帝师——”
  “不敢当不敢当。”谢行俭慢慢踱步往外走,少有的谦虚起来。
  众人见谢行俭无意承受恭维,有人眨眨眼,岔开话题道:“下官贱内说,大人家中夫人如今身怀六甲,约莫九月左右就要产子,下官不才,祖上是学医的,家中留有几张助产娘恢复身子的方子,不知道能不能在大人这派上用场?”
  “方子有用么?”谢行俭猛地停住脚步,有关女人产后恢复的方子,他私底下也有搜集,这种东西他不嫌多。
  “当然有用!”那人抚须笑笑,神神秘秘道,“贱内十四生子,一连生了九个孩子,如今每日吃的香睡得好,身上没落半点病根,您说有没有用?”
  谢行俭哑然,眼前这位大人曾经因为妻子能生在京城还闹了一场风波,那个妇人罗棠笙还特意上门拜访过,的确如这人所说,妇人气色相当不错,年逾四十了还像个少妇,最主要的是,身上没有落下生孩子造成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病。
  “多少银子,你只管开口,回头本官让人送到大人府上。”
  见谢行俭难得的表示满意,那人笑逐颜开,摆摆手道:“谈什么银子,大人想要方子,下官命人抄一份送去便是。”
  宫门口讨价还价不合适,谢行俭索性先应下了,想着回头再给银子是一样的。
  那人见谢行俭没再拒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等得了空闲,不若让尊夫人去谢府多坐坐,尊夫人生育有经验,可以教导一下内人。”谢行俭笑笑,认真的建议。
  一听谢行俭请咱家婆娘过府,那人激动的手足无措,“左右她在家闲的无聊,明日下官就让她去府上寻谢夫人,一应懂的妇科料理手段,皆会细心的跟谢夫人说一说。”
  谢行俭感激的拱拱手,上轿子离开后,剩下的朝臣纷纷向那人投去羡慕的眼神,没想到几张妇人方子就跟谢行俭套上了近乎,早知如此,他们也让家中婆娘多生几个娃娃。
  ……
  上谢家送方子的人姓仇,要么说京城遍地是亲戚呢,这仇家正室,就是那位一口气生了九个孩子的女人,竟然跟韩夫子娘子宋氏是姐妹,换一句话说,这位巴结他的仇大人和韩夫子是连襟。
  从罗棠笙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后,谢行俭咧嘴笑了笑,对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夫君笑什么?”罗棠笙扶着谢行俭的手,漫步在小道上,问话时侧着头看谢行俭。
  罗棠笙孕期胖了不少,脸上有肉生出一种福态,肉嘟嘟的,谢行俭越看越觉得可爱。
  “前段日子,我有幸见了一面韩夫子的儿子。”谢行俭没回答罗棠笙,反而说起别的。
  “就那个十几年前在河间郡闹出贪赃枉法的韩坤?”罗棠笙惊讶。
  河间郡发大水冲饿了堤坝,林水村每家每户都出了一人跑到河间郡帮衬,谁知道韩坤用人不善,底下小官官官相护,出了很严重的贪污事件,导致修好的河坝偷工减料压死了不少人。
  韩夫子气的差点吐血,利用多年积攒的关系将韩坤从贪官中摘了出来,没想到韩坤没几年老毛病又犯,韩夫子索性当自己没这个儿子,任由韩坤自生自灭,后来师娘宋氏跑雁平来闹,中间指桑骂槐的说韩夫子宁愿包庇林邵白戴孝科举,也不愿意拉下脸皮救亲儿子。
  “韩师兄人不孬。”
  谢行俭将他对韩坤的看法说了两句,“贪财这点毋庸置疑,韩夫子为了让韩家这根独苗苗不再出意外,央求吏部的人罢了韩师兄的升降折子,提前辞官在家。”
  罗棠笙捂着嘴笑:“夫子这么做,是不想他出来祸害百姓。”
  “小贪怡情,像韩师兄这种大贪……”谢行俭压低声音,“说句不该说的,韩师兄家中又不缺银子花,做了官后如此之贪,不全是他的错。”
  罗棠笙没明白这话的意思,谢行俭啧啧两声,伸出两根食指在面上勾出两道微笑弧度:“我适才笑,是因为仇家和韩家有趣。”
  “韩夫子和仇大人都是中规中矩的人,问题出在妻室上,师娘爱财,导致长在师娘身边的韩师兄贪婪,仇夫人在娘家时不受待见,因而嫁人后卯足了劲想生男孩,韩师兄已然是养费了,至于仇家那八个小姐,我猜长大后差不多就是仇夫人的翻版。”
  罗棠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凡韩夫人好好教导孩子,韩坤也不至于见钱眼开唯利是图,仇家还有得救,那几位小姐还没长成,要不下回仇夫人再来咱家,我开导开导她,提点她几句?都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没必要只疼儿子不管女儿。”
  谢行俭刮了下罗棠笙的鼻子,笑道:“说可以,但不可以过分干预他人的家事,倘若仇夫人听不进去,你就停下,别叫仇夫人嫌弃咱们多管闲事。”
  罗棠笙点头,摸着大肚子悠悠叹气:“仇夫人自己就是女儿身,她在娘家受的偏见是可怜,可她糊涂啊,她受过的苦,作甚要让自己的女儿轮一遍。难怪一口气生那么多孩子,原来是重男轻女……好在仇家有底蕴,不然前头几个小姐该怎么活?穷点的人家根本就养不起,只能抱给别人亦或是发卖给大户人家做下人。”
  卖女的事让谢行俭想起庆州,谢行俭扯了根柳枝随手编了个花环套在罗棠笙头上,漫不经心的问:“之前来咱府上庆贺乔迁的夫人中,我记得有一位姓薛的女子……”
  罗棠笙摆弄柳枝的手一顿,“夫君怎么记得她?”
  眼瞅着罗棠笙脸垮了下来,谢行俭机智的解释:“气哭你的人,我当然记得,下回再见到她,为夫定要替你讨个说法,让她知道得罪我夫人的下场!”
  罗棠笙眯起眼,笑如春风:“原先我总不明白团宝那张小甜嘴是学了谁,爹当然不可能,大哥也排除,想来想去,还是要算你头上。”
  谢行俭挠挠头嘿嘿笑,团宝那孩子喜欢磨着他讲故事,他闲着便将话本子里的故事摘出一二说给团宝听,没想到团宝贼聪明,听过的故事一字不露的记在脑子里便也罢了,竟然还会灵活运用,家中的下人几乎都被团宝忽悠了个遍。
  团宝的小甜话诱着谢家人将其护成宝贝眼珠子,在谢府,他这个正排男主人怕是都不及团宝在众人心中的地位。
  不过在他爹娘眼里,他依旧胜过团宝,主要是团宝活泼过了头,他爹娘好几回气的差点下手教训,比来比去,还是他这个文雅懂事的儿子更可心。
  “薛珍几年前嫁到庆州去了。”罗棠笙道,“不过,舒家姐姐说薛珍在庆州过的并不如意。”
  谢行俭才不关系薛珍过得好不好,便问道:“她嫁的是范家对吧?我记不太清了……”
  “正是范家。”罗棠笙点头,“前任庆州督抚,现在的庆州督抚好像是薛珍丈夫的弟弟,说来也巧,在我的印象中,范家好像在庆州督抚的位子上生了根。”
  “你可知范家发家史?”谢行俭皱眉问。
  罗棠笙怔楞了一会才道:“范家以贩卖奴才为生,这在京城并不是秘密,夫君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行俭欲言又止,踌躇半晌后终将卢长生妻子的事和盘托出。
  “什么意思?”罗棠笙眼角吊起,冷哼一声,“这卢大人好没脸,咱们没向皇上举检他买妻就算不错了,他怎么能让夫君涉险范家的事!”
  “范家家大业大,我自是不敢和他们硬碰硬,所以那天我一口回绝了卢大人。”
  “他图什么啊?”罗棠笙有些纳闷,“范家贩人的事,就连皇上都不干涉,他作甚要夫君你搅和这趟浑水?”
  这个问题,先前也困扰着谢行俭,直到翰林院有熟悉卢长生的跟他说卢夫人在嫁给卢长生之前,曾经是范家府上的歌妓,此歌妓并非寻常歌妓,唱歌表演之外,还要给范家上门的客人来一套特殊服务。
  知道卢夫人有这种身世后,谢行俭有点明白卢长生找他的企图了,卢长生恨范家,恨范家毁了卢夫人前半生,所以听到他在打听范家的消息时,卢长生亲自送上门来了。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庆州的事,谢行俭还没来的及考虑该不该下手, 江南府那边来了信。
  两年前, 自打谢行俭助冯时坐上江南少尹的位子, 冯时便视他为伯乐恩人, 每月寄信上京城俨然成了冯时的必修课, 信上的内容千篇一律, 无非是红颜衙门的近况,末尾加上雷打不动的一句——问候谢行俭什么时候有空去江南玩。
  谢行俭左肩有翰林院,右肩担着东宫太子的先生, 近几年是不可能抽出时间去江南, 对于冯时的来信, 谢行俭开始的时候还解释一番,后来冯时总是问, 他索性不说了,信也极少回。
  冯时收不到信一点都不恼,知晓好友边京华是谢行俭的堂弟, 从那以后,冯时在信中都会带上几句有关边大伯和边京华的消息。
  边家的事,谢长义比谢行俭要关心, 因而每月盼着江南来信的人换成了谢长义, 八月的信照旧是送到了谢长义手里。
  边京华去年脱了娼籍,带着边大伯在豫州住了下来,利用谢行俭给的两万两银子,边京华将锁欲阁买了下来, 改成了客栈,因老板是从前的京华公子,慕名而来的人极为多,所以生意还算红火,名声在外,上门挑逗闹事的人自然少不了,谢行俭从冯时那里得知有人笑话边京华骨子里低贱,便暗中派人去江南打点了一番。
  很快,豫州的人都知道了锁欲阁的京华公子有一个在翰林院当官的堂兄,渐渐的也就没人敢放肆的去找边京华的麻烦,客栈的生意慢慢走上正轨。
  边京华大概是自卑,自从那年和谢行俭在江南分别后,就没有主动联系过谢行俭,便是知道谢行俭帮他解决了困难,傲娇的边京华也不愿写信道个谢。
  这些年,除了冯时在信上隔三差五的汇报一下边家父子的情况,也就边大伯偷偷的找人写封信寄来京城,谢长义收信收的嘴都快咧到耳后根,然而去年中秋的时候,边大伯的信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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