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们虽是医药外行,也听懂了肖子校的意思,加之杜涛和祁南的缺席,问题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余之遇电脑中关于临水的相关数据资料被祁女士借由用u盘拷贝资料之机窍取。可当时余之遇为了保护资料不外泄,电脑是由我的团队成员修好。凭我们的关系,由我团队成员作证,没人会信。我们也不多此一举了。”
除此之外,肖子校没再回答其他记者问,他说:“启动仪式过后,余之遇电脑中关于临水的相关数据报告将会发到网上。这是我团队三年研究成果的一小部分,我已授权万阳网发表。”
却还没完。
肖子校在这时起身,从台上走下来。
余之遇了然他的用意,她从角落走出来,在众人注视中走向他。
当他们走到彼此面前,肖子校握住她的手,面向在场的所有媒体:“临水之于我与未婚妻有特殊的意义,为了纪念我们在临水定情,我已签下授权协议,授权万阳网,将206种中草药的数据研究报告,在一周后发布到网上。关于临水适合多种道地药材生长的论文,我也已经完成,届时我的团队会将论文发表到‘中国知·网’上。”
“道地药材研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业。中药质量的提升,是中医药生存和发展的根本。在很多中药材只能靠人工种植取代的今天,要确保药材有疗效,就必须讲究药材的道地裁培,我将临水的课题成果共享予同业,为中药材的仿野栽培提供数据参考。”
最后,肖子校目光笔直坦荡地扫过全场,掷地有声道:“若中新中医药研发总监杜涛先生认为我窍取了他的课题成果,侵犯了他的权益,我等待他向我追责。”
这是公开叫板杜涛的意思。告诉他,告诉在场的所有媒体,临水的研究成果是我肖子校团队的,我有权处置,包括公开发表。
如果成果是杜涛的,肖子校这样做,他必然要追责。反之,杜涛不追责,便是承认他窍取了肖子校的成果。
杜涛以结果为导向的思维,欲侵占肖子校的成果。肖子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反向思维证实研究成果是自己团队的。
你怎么待我,我加倍奉还。是肖子校的为人处事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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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动仪式结束时,万阳网上已经有了临水中草药研究的相关数据报告。杜涛万万没有想到,肖子校会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公布出来,他手里仅有的祁南从余之遇电脑中窃取来的资料顿时没了价值,而他作为侵占肖子校课题成果的小人,拿不出任何依据去追究。但对于肖子校要在一周后把没有泄露的那些数据都公布出来,与同业共享的做法,他无法理解。
杜涛再次给肖子校打电话,问:“身为校家二少,你确实不差钱,可课题成果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更是你专业价值的体现,还关乎你在学术界的排名位置,你为什么放弃?”
“万花山上的道地药材是临水特有的生态资源,我能帮临水将其优势发挥出来,借此摆脱贫困,就是我专业价值的体现。但团队成员还年轻,他们的基础不够,无论是成果,还是经济方面,都处于累积的阶段,我要尽可能地保证并维护他们的利益。”
所以,他可以放弃专利费,奖金却照发,且必然要拿回成果。
杜涛心服口服,他说:“你是我这辈子都超越不了的人。我会发声明澄清,大阳网那篇稿子上的数据成果是你的。”
那样的话,祁南也无可遁形。
肖子校本欲理直气壮地正面和杜涛,和祁南刚一下,他料定了他们没有底气反追究他,那一切就将真相大白。杜涛的反应超出他预料,让事情更简单化透明化。
余之遇在事后问肖子校:“你最初就打定主意要与同业分享研究成果吗?”
肖子校坦言:“当时没有考虑那么多。”
直到经历一年多的研究,可喜地发现多种中药材的质量达到道地标准,肖子校萌生了在临水建立道地药材种植基地的想法。性格使然,在事情没有一定前,他不会对外宣扬,加之为了不让团队的努力付之东流,他也必须守口如瓶。尤其,他结合临水的贫困现状,更不能让这个项目落入其他药企之手。
肖子校的手不着痕迹地伸进她睡衣里:“临水的生态适宜仿野栽培,我根据研究数据提供技术培训,咨询指导,临水的农民则负责生态种植,田间管理,以此增收。”
换作是其它药企运作,必然以追求利润为第一要素,在用人方面,作为课题主持人,肖子校把控不了。唯有万阳来操盘,才能完全按他的思路走。尽管万阳必然为此投入大量的资金,但相比原料药均为道地药材的天然优势,一切都值得。
而临水地理位置偏远,交通不便,要在那建基地,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很多手续要办,一家民营企业独立运作会有诸多掣肘。中医大附属中医医院有自己的制剂生产线,对道地药材也有追求,肖子校促成了这一合作。如此一来,双方的资金压力都减轻了,事情更易操作。
至于数据共享,肖子校说:“资方得到了他们想要的道地药材,临水的村民变药农,有了增收渠道,我的同行们若再能从我的课题成果中有所收获,近而在道地药材研究方面少走弯路,是一举三得的事。”
至于他个人损失的利益……肖子校低头亲她:“我有了你,所失亦无碍。”
余之遇被他粗粝的掌心抚得轻颤了下,她拉低他睡衣领口,亲上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安慰我的。”
被未婚妻找到敏感处的肖子校脊椎一麻,手上不自觉用力,握得满掌。
余之遇轻哼了声,伸出舌头舔他耳后,低低唤了声:“……老公。”
肖子校眼底的火瞬间被点燃,偏头咬她细嫩的脖颈,从锁骨一路向上亲到嘴唇,抵着她,声音沙哑:“叫我什么?”
余之遇点点地啄他下唇,在他掌下轻喘着再叫一声:“老公。”
“嘴这么甜,我尝尝是不是吃糖了。”随着话音落下,他深深吻住她,将她软糯的娇吟声含进嘴里。
这一晚他极有耐心,衔住她的唇,吮着她的舌尖辗转流连,半安抚半诱惑。直到余之遇双眸雾气氤氲,他挺力占据。
余之遇难耐又满足地微仰头,紧紧含住他。
那瞬间传到四肢百骇的蚀骨酥麻令人无力抗拒,肖子校开始掀风兴浪,从书房桌案到客厅沙发,再一路纠缠到落地窗前,托住她,在万家灯火下,以站立的姿势又深又狠地用满腔的爱意凌迟。
……
杜涛说到做到,在次日便将声明发到了网上,他在声明中将祁南如何窍取了余之遇电脑中那些属于肖子校研究数据的过程写得清清楚楚,同时祁南以余之遇之名为中新发稿等事,他也一并做了陈述。他在声明的最后表示,自此退出中医药研究领域。
他寒窗苦读十多年,又在这个领域努力了十多年,因一时的鬼迷心窍毁了所有。
追悔莫及。
但他有勇气知错悔改,业界倒也没人嘲讽鄙夷,只觉惋惜。
中新医药在同一天也发了声明,称副总商女士在明知临水药材研究成果归属有争议的情况下,擅自对外发布建基地的消息,引发后续的报道风波及舆论风潮,引咎辞职。
这又是一则未经陆沉同意以公司之名发出的消息,商女士对儿子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插手公司事务,以后我只安心养老,你想怎么做我和你爸爸不再干涉。”
因为父母当年的过错,他失去了最爱的女孩儿,因为父母的擅作主张,他任总裁后的转型计划宣告失败。如今,他只剩下一个千疮百孔的中新医药。
陆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一夜,之后他去找了祁南。
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连杜涛都能被原谅,祁南作为始作俑者,成了众矢之的。
陆沉想到当年余之遇被自己母亲逼得走投无路,他还舍她而去,他欲为祁南承担些什么,至少,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出解除婚约。
祁南让他陪她吃顿饭,等饭吃完,他们从餐厅出来,外面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南城那个冬天的初雪。
祁南站在雪地里,任由皑皑白雪落满了头,哽咽:“我没什么遗憾了,饭也吃了,手也牵了,抱也拥了,还一起白了头,这辈子就当嫁过你,如果可能,下辈子记得带我回家。”
一周后,夏静升任大阳网总编。
在叶上珠的组织下,全体记者为她庆祝。
余之遇和沈星火也来了,祝她:“如鱼得水,步步高升。”
夏静感概万分,她回想曾经对两人的算计,自罚三杯当众道歉。
余之遇早和她一笑泯恩仇,至于沈星火,在现在的事业发展如日中天之时,也不计较了,三人一醉方休。
当晚,肖子校去接人时,余之遇路都走不稳了,她口齿不清地说:“我错了教授,我又喝酒了。”
肖子校眸色不动,语气寻常:“嗯,键盘给你准备好了,用膝盖打出我爱你。”
她偏头靠在他怀里,闭着眼嘟哝:“还好不是抄本草纲目。”
叶上珠过来拉余之遇,半哭着说:“组长,我要跟你回家。”
喜树赶紧把同样醉得不清的女朋友搂过来,“老师,我先带她走了。”
肖子校说:“等她酒醒了告诉她,好好把公益板块做下去。”
这是余之遇没带叶上珠到万阳网的用意,公益板块是许东律的提案,是余之遇和叶上珠一手做起来的,现在余之遇不在大阳网了,叶上珠是最好的接班人。
喜树懂了,他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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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切风波过去,余之遇安安心心地在万阳网上了半个月的班,在年底时,协助沈星火完成了网站的内部整顿工作,令面目一新的万阳网全面上线。
不同于大阳网设立的公益板块,万阳网直接成立了公益事业部,该部的第一份事业,也是总部支持长期发展的事业便是:启动“小太阳”女童助学计划,募集专项基金资助贫困地区失辍学女童继续学业,让她们有机会改变自己的人生。
余之遇阐述项目初衷时说:“今天的女童,是未来的母亲。母亲的素质,影响未来全民族的素质。扶持女童入学,托起民族的希望。”
她寄语所有在困境中顽强生长的女童们:“谁说寒冬无暖阳,你就是自己的小太阳。努力成为璀璨生光的自己,无人可及,无人似你。”
许东律翻着自己升迁到总部时余之遇送他的那份公益计划,对于徒弟的这份谢师礼,以及她满怀的爱心,欣慰不已。
人生得一高徒,与得遇良师知己爱人,同是幸事。
余之遇将“小太阳”助学计划推上线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她开始准备回家事宜。校明理已和余校长通过电话,说过年时带着妻儿去余家商量余之遇和肖子校的婚期。
余之遇其实认为现阶段恋爱的状态很好,可因为那个人是肖子校,她对于未来的婚姻生活充满了期待。尤其,教授年纪不小了,似乎到了该有小教授的时候了,她自然要“扶贫”扶到底,让肖子校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就在余之遇憧憬未来时,出差归来的肖子校说:“汉城出现了不明原因的肺炎患者,或许是sars回来了。”然后把家中常备的口罩找出来,“外出戴上,尽量少去人多的地方。”
2003年非典疫情发生时,余之遇刚上小学,她没有印象那时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也不记得当时有没有人戴口罩了。但肖子校的医学敏感性她丝毫不质疑,外出时乖乖戴上口罩,还不忘提醒家人朋友。
元旦过后一周,不明原因肺炎被初步确认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汉城部分医院陆续收治的感染了该病毒的患者有同一家海鲜市场的暴露史。
春节前三天,该病毒被确认“人传人”。
除夕前一天,汉城封城,交通被切断后,那里成了一座孤城。
但孤城并不孤独。
在之后漫长的76天轨迹暂停中,诞生了一种名为“驰援汉城”的感动。
除了各省一支支由137名医护人员组成的医疗队,还有你想得到想不到的一切生活物资,都在源源不断送去汉城。
在汉城“封城”的时间里,包括肖子校、余之遇等的14亿中国人民以极为厚重的方式书写了一段抗疫斗争史。
连告别都没来得及,肖子校便进驻到了南城中医方航医院,带领他的团队全力保障制剂供应。由于很多医护人员都抽调去汉城了,人手极为紧缺,每两名药剂师要连续工作12小时。最忙的一次,肖子校连续18个小时没有进食,每分钟零误差地为四名患者配备药品,他团队的10个人,保障着2000名患者的药品配备工作。
人手不够,团队成员就连轴转,药品不够,他就给校谨行打电话。从进舱前的第一通电话,他说:“我不知道这药最终由谁来买单,或许是万阳自己,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保证供应。”
到后来中医药治疗效果显着,全面介入,以及出了中医药防治方后,校谨行已经停了万阳所有的生产线,只供方舱医院。
校家和肖家的三名中医人,八十六岁的肖外公,中医师肖瑾瑜,药师肖子校,全部披挂上阵,为生命逆行。后方的校明理坐阵公司,校谨行则在外围负责物资的采购。除了药品,他动用集团之力几乎是能采购到什么就采什么,一部分送进方舱医院给肖子校,一部分驰援汉城。
然而,明明连国外的华人都在自发采购口罩空运回国,国内的医疗物资依旧紧缺。
随着确诊病例和疑似病例的持续增加,不仅是汉城,全国都到了至暗时刻。
肖子校再一次给校谨行打电话,“去找陆沉!”
校谨行猛地想起中新此前是建了中药制剂生产线的,他片刻不耽误地赶去找陆沉。
陆沉毫不犹豫地将闲置的生产线启动起来,西药全部停产,人员调集到中药制剂的生产线上。
为缓解医疗物资紧缺的问题,万阳收购了一家服装企业,防护服生产线在最短的时间内正式开工,中新则建立了口罩生产线。他们拼尽全力,为一线的医护人员提供着保障。
到二月中旬时,新增病例攀上高峰。
作为最先接收负·面·消·息的人群之一,从肖子校进驻方舱时起便在外面做采访的余之遇情绪崩盘过无数次,是那些为托举生命而留下的感动支撑她熬过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