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愈发觉得不妙至极,但是看看英克头发湿淋淋的还没来得及擦的样子,就知道他恐怕冲冷水也冲了不少时间,英克自己也在竭力控制,脸色都比平时要白了。
阿林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叮嘱道:“你还是自我管控一点吧,老是冲冷水,你这样可是会感冒的,感冒很容易暴露,要是暴露了的话,我离得老远,也很难救你。”
“嗯。”
英克应了一声,意外得郑重。
阿林按部就班地道:“我联系你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只是尤兰先生和丽娅夫人又发消息来问你了,想知道你的情况。你这次在外面旅游的时间未免也有些太长了,再加上最近又发生了小爱小姐绑架案的事情,星网传得沸沸扬扬,先生和夫人虽然不知与你有关,但是都听说了,他们非常担心你出门在外的状况。我该怎么回?”
英克想了想,道:“就说我很感激他们的关心,但是还在考虑,过一段时间就回去。”
阿林道:“可以。不过我说,英克你待在这里的时间,的确有些太长了吧?最开始是为了掩护黑衣K的身份无法离开,但是现在军方已经答应一段时间不去探究你的去处,你的行迹现在很隐秘,已经可以销毁黑色通缉犯手环了,小爱小姐也对你表示了好感……你是不是,也应该考虑结束机器人生涯、将情况如实告诉小爱小姐了?”
英克垂眸,用手指轻轻摸着小爱当初送给他的袖扣,没有立刻回答。
自从小爱送给他这件礼物以后,他就从未离过身,如今甚至养成了时常抚摸袖扣查看的习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珍重。
阿林问:“你还在犹豫什么吗?”
英克说:“我时常也在想这件事,但是思路里有太多的杂念,理不清。”
阿林:“……你该不会是在害怕吧?”
英克:“……”
他脸上保持着体面又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令人难以猜透他的想法。
阿林则试探着猜测他的想法道:“你是不是害怕?一旦说出实情,小爱小姐就会失去对你的信任,一切都不可能再挽回,走到你难以控制的地步。
“还有,你一直不喜欢贪慕虚荣的人,你是不是担心小爱小姐得知你的真实情况以后,对你的态度会发生改变,她也会从纯洁的珍珠变成庸俗的鱼目,变成你不喜欢的那种人,让你发现她也仅仅是一个普通人?”
说到这里,阿林甚至开始有点幸灾乐祸。
“如果小爱小姐是你想象中那种喜欢的样子,她就难以接受你的情况;如果小爱小姐轻易接受了你的状况,她就不完全是你心中倾慕的样子。可是你这么喜欢小爱小姐,大概两种结果都会让你害怕吧,哎呀,自作自受。”
阿林在光屏对面发出了难听而快活的笑声。
英克的表情幽幽的,他蓝灰色的眼眸发暗,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不过不得不说,阿林戳中了他的一部分心事。
英克用指腹摩挲着那枚星空纹样的袖扣,道:“不,你说得不对。”
阿林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小爱,无法像英克这样了解她的性格,也在情理之中,但英克不同。
英克道:“小爱的人品没有任何可以指摘之处,她的确是一枚干净明亮的珍珠,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还能够找到这样的宝石。”
英克微微侧了下头,尚未完全干透的黑发倾斜向一边,将他的肤色衬得像雕塑一样有一种不真实的苍白。
英克说:“如果她是能被金钱和名利所动摇心性的普通人,我也不用如此烦恼。她的确会觉得自己需要钱,但是并非贪婪或者无度,尤其在感情的事情上,比起那些表面的荣光,她更看重内心的真诚。你没有亲自和她相处过,所以你没有那么理解。”
阿林不由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小爱小姐,你以为是因为谁。”
不过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对小爱小姐的评价可真是高啊,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你像这样认真地赞赏其他人,甚至还不是社交辞令。”
英克微笑道:“她值得这样的评价。”
阿林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小爱小姐差不多该知道实情了,你们这样相处下去总不是办法,你不可能永远以机器人的身份跟她相处的,小爱小姐总有一天会察觉到不妥,我认为拖得越久,你的麻烦会越大。”
阿林稍作停顿。
“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吧。”
“嗯。”
英克回复道。
两个人交谈完毕,关闭了光屏。
通讯结束后,英克的房间重新安静下来,英克有一小会儿完全没有动。
阿林说的意思,他全部都明白。
现在的确已经到了差不多应该跟小爱交代清楚的时间。
但是基于眼下的种种原因,英克也的确难以完全下定决心。
他现在和小爱待在一起觉得很幸福,哪怕克制着自己更近一步的欲望,也仍然能感到甜蜜,让他不忍心破坏现状。
英克甚至开始觉得就现在这样的状态,永远持续下去也不错。
但是这样是不行的,总得有一些变化。
英克的眼眸发沉。
他吹干了自己的头发,整理好衣服,又往自己往自己小□□账户以咖啡馆的名义打了一笔钱,假装是临时加班的加班费,这才回到楼上。
他刚一打开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小爱和F037愉快交谈的笑声。
他们父女两个看起来很高兴,小爱的耳朵充满精神地竖得老高,F037脸上也挂着温柔恬淡的笑意。
等看到他,F037稍微一滞,便对他颔首点了头。
英克一愣,也微微一笑,回以一个颔首致意。
有点奇怪,但英克隐约觉得F037对他的态度似乎友善了一些。
小爱见到他也是稍有停顿,白耳朵不安地抖了抖,不知怎么的,有点害羞地回避了他的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身体数据不好,又累了,写不到三千了。
稍微休息一下,打算去睡了,大家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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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凩骨小可爱和柯基不是飞机小可爱给我扔了地雷!亲亲!
☆、第一百章
晚饭过后, 小爱跑过来, 将英克的外套“咚”的一下塞进他怀里,说道:“衣服还你。”
不知道是不是只要喜欢上一个人, 她在你眼中就会变得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小爱无论什么样的反应, 在英克眼中都变得相当惹人怜爱。
英克接住他的外套,捧着, 愣了愣, 继而对小爱笑道:“谢谢。”
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试管兽人的标准公寓总共只有四十五个平方,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有时候小爱害怕英克还要启动他的陪着/睡觉功能, 完全就是同居, 小爱根本没有必要特意把外套抱过来还他。
英克一眼就能洞穿小爱的心思, 她是在找理由过来和他说话。
从小到大, 这样的状况对英克来说家常便饭, 找各种理由来与他说话的女孩子数不胜数, 甚至还有人会故意将自己的私人物品丢在他脚边, 好以此来寻找搭话。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英克都只是眯眼笑笑,并不往心里去,甚至会显得有点高高在上,尽管其他人无法从他的仪态中看出来,但他的内心其实像是胜者站在高处孤傲地观察其他人的举止。
可是看到小爱过来, 英克的心却不可自控地柔软成一片,感受与过去那些时候完全不同。
他会因为小爱亲近自己而心动,会因为她表露出对自己的好感而像奶油一样融化,他在她面前丝毫没有办法变得坚硬。
他希望小爱能属于自己,同样的,他也毫无疑问属于她。
英克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他微笑着凝视她,道:“你有什么希望我为你做的吗?如果有什么事是我能陪着你的,我会非常开心。”
小爱的心突突跳。
她揪住英克的衣袖子,缓缓说道:“今天又是巡逻船会经过的日子了……”
英克宛如任劳任怨的机器人般的话语,让她有一些不自在,英克已经是最仿真的机器人了,可是他像这样客气,就像是小爱有什么要求、他都无法拒绝一般,既然两个人已经是恋人了,小爱希望能够建立更加平等融洽的关系。
而英克听到这句话,却是一顿。
虽然小爱的情况比起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了,但小爱到现在为止,听到飞船的声音仍然会觉得害怕。
英克到今天,陪着小爱睡觉也不止一晚了,小爱有时候会蜷缩起来,将他当作是一堵可靠的墙来用,英克看到小爱说话时耷拉下来的耳朵,就止不住地心软。
他想也不想,便笑着说:“好,我明白了。你不用担心,今晚我也会陪着你的,直到你熟睡为止。”
小爱的耳朵于是就竖了起来,白白绒绒的尖情绪很好懂地上下摆摆。
但是等到真的入夜的时候,英克侧卧在小爱身边,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小爱踏实地靠在英克的肩膀上,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能让小爱感到安心,但今夜,小爱总觉得英克眼底里有些别的情绪。
小爱仰头,眼睛向上看,疑惑地望着他道:“怎么了?”
英克道:“我在想你。”
英克的眼神今日分外柔和,里面像是有风平浪静的大海,卷着小小的波浪。
他有着这么漂亮的眼睛,任谁都会不由自主地相信他说的话。
小爱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她用脑袋在英克的胳膊上蹭来蹭去,自己寻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英克垂眸低头,嘴唇在小爱的眉间蹭了蹭,像是有意触碰,又像是不经意之间碰到。
小爱问道:“你在想什么?”
英克回答道:“我在想这样的时间能不能持续下去,能够持续到哪一天?能持续多久?”
小爱愣了愣。
她仔细想了想,认真地道:“时间是不可能持续不变的,哪怕是后一秒和前一秒也会有变化。人生就更是如此,即使努力想要维持现状,也会有必然或者意外发生。小孩子一定会一天天长大,人一定会老去,我们每时每秒都在变化……除了这些,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情况。所以,永远持续不可能,将来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但是现在这样很好,因此珍惜现在就是很幸福的事。”
英克听得微怔。
他看着窝在自己胸口的小北极狐认真考虑的眸子,禁不住笑了起来。
英克眯眼,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么这么较真的,不要把我的话想得这么现实。”
小爱被捏住了鼻子,不舒服地“呜呜”了几声,比起眼睛挣扎,好不容易才从英克手底下躲开。
英克问:“是爸爸当初故障休眠的事,让你这么想的吗?天有不测风云,珍惜眼下。”
小爱因为皮肤白,鼻子被英克捏得有一点点红了,她瓮声道:“嗯。”
然后小爱又说道:“还有贝夫人,还有其他很多事情。”
英克摸了摸她的头。
小爱被摸得眯了眼。
英克道:“我真希望我能早点找到你,早一点陪伴在你身边,与你度过你以前发生的事情,在你脆弱的时候陪伴在你身边。”
英克说话很甜,又很有诚意。
小爱为他说的话感到很感动,但她又不禁道:“我也希望,不过为什么是你早点找到我?你是我设定的机器人,再早一点的话,你还没有被生产出来吧?”
英克轻笑了几声。
他笑起来的样子有小酒窝,看起来有点调皮可爱。
英克道:“说得也是,我应该说如果我早一点被生产出来、早一点和你相遇就好了。”
但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有时候又会想,我们这样下去好吗?你选择和我在一起,我毕竟是男朋友型机器人,不是真正的兽人。”
这个话题小爱下午是和F037讨论过的,可惜英克没有听见。
但当着英克的面,她不好意思说自己下过的决心了,只是简单地道:“我不觉得这是问题。”
英克说:“男朋友型机器人有很多争议,我认为你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
小爱歪脑袋道:“现在其实也还好啊。”
F037已经修好了,英克和M039都在陪伴着她,小爱现在处于非常满足的阶段。
她知道他们目前的生活还有很多改善的空间,但这些以后想来都可以慢慢在未来实现。
英克看着小爱的表情笑笑,道:“说得也是。”
他抚摸小爱的长发,温和地安抚道:“睡吧,我会始终在这里陪着你、看着你的。”
“嗯。”
小爱嗅着英克身上的清晰,也的确有了困意。
但她瞌睡地迷睡了一会儿,又不禁道:“你要是觉得陪着我睡不太愿意或者太累的话,千万不要勉强啊,不要仅仅因为我任性的请求,就让你自己不舒服,你可以拒绝的。”
英克在她耳畔发出闷闷的笑声。
他道:“放心吧,对我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事,再开心不过了。反倒是你……”
小爱:“嗯?”
英克笑:“不,没什么,晚安。”
说着,他竟然真将小爱当成小孩子一样,轻轻哼起了哄睡觉的曲调,听起来像是某段温和的古典乐中的节选。
英克的嗓音很温柔,乐感也不错,小爱听不出他哼得是什么,可是又觉得很舒服。
迷迷糊糊地,她终于睡着过去。
……
次日清晨,小爱是被通讯仪的响声叫起来的。
小爱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这个仿佛是闹钟的声音好吵,还和她平时的闹钟铃声不大一样。
她朦胧地将未醒的睡眸睁开一条缝,伸手去摸通讯仪。
等她看清通讯的来源,才发现居然是小晴发来了联络,这个通讯火急火燎,居然比小爱平时起床的时间还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