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饭,向晚薇准备去庖厨里现学现卖时,鸢尾竟是主动找过来求见。
听到魔侍通报,她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这个鸢尾行事直接,所有心思也都表露在外,所以算不得讨厌,且在荒月的寝殿,向晚薇相信她不敢做什么。
果然,鸢尾不见宴席上那副暗自咬牙不服的神情,却反到有点忧心忡忡的样子。
论身份,鸢尾不比荒月的契约灵兽低,但她已经认清对方在尊上那里的偏爱,仍是简单施了一礼,“我特意过来是听说,尊上罚夜天魔君接下了生死令?”
向晚薇见她并未客套,而是直接说明来意,防备的态度放松,“嗯,是有此事。”
对魔宫里那些高位者,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感,原剧情里虽是没用笔墨讲魔族的情形,但在荒月被男女主所囚时,是没有人站到他身边的。
故而不难想象,魔宫里那些强大的花魔、魔君、护法还有魔将魔兵,并不是真正忠诚于他的人。
荒月答应夜天魔君的一命换一命,下达生死令,向晚薇自然也不会有半点同情。
鸢尾黛眉紧蹙,“其实尊上的情形,远没有你想象得那般好。”
向晚薇见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顾忌的样子,心里一喜,便故作不信的样子激她,“又想耍什么花招,荒月是不会喜欢你的,别费心思到我这里来挑拨离间了。”
鸢尾向来直来直去,见被误解,急了眼,“我不是要耍花招,是真心替尊上担忧,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通情理?你知不知道尊上随时会被自己人背后捅刀?你还这么肆无忌惮的惹事简直是气死我了!”
见激她果然有用,向晚薇再接再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尊上实力强横,谁敢背后捅刀?你莫不是在说自己?”
鸢尾气得蹭一下跳起来,像只螃蟹一样走来走去,“我绝无可能背叛尊上!”
“冥帝姬幽的确找过我,但我拒绝了,可魔宫肯定有不少人被收买了!你这下直接把六天魔君之一的夜天魔君推向死路,接下生死令,他要是拼死反击,伤害尊上怎么办?!”
向晚薇心头一跳,神色半分不显,仍摆出傲慢不信的样子,“你当我是傻子?魔宫的人怎么会被冥帝收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魔族和冥族互斗多年,是死对头。”
鸢尾一脸你无可救药的神色看过来,却是猛然从暴走中跪至地上,“想必你应该知道,尊上的母亲是魔族圣女。”
向晚薇不说话,只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鸢尾苦笑,“魔族圣女一辈子是不可以结婚生子的,但尊上的母亲却是不明不白就有了身孕,谁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圣女如此,于魔族所有人而言是奇耻大辱,他们厌恶圣女,自然也厌恶圣女肚子里的孩子。”
“后来他回来魔宫,夺尊主之位,所要面对的血雨腥风和惊涛骇浪远超你的想象,他用最暴戾弑杀的手段镇压,踩着尸骨血海登上王座。”
“所有人都以为魔族完了,贪上这样一个残暴尊主,但这么多年的事实证明,他是真心爱护子民的,殚精竭虑让他们过得更好。”
“逐渐的,魔族子民接纳了他,也发自真心尊敬爱戴着让他们生活越来越好的尊上。”
“但魔宫高位者的情况却大不相同,尊上还未登位时,魔宫势力并非如现在这般,而是以各大王族势力来划分。”
“尊上当年血洗并未伤及子民,却是把王族势力连根拔起,即便扶持了很多新的能力者,但旧主易位,他们原有的利益同样遭到威胁,如何会真心忠诚于尊上?”
“我知道尊上绝不会多看我一眼,但我希望你能安分些,尊上处境是真的很艰难,一个不慎就是腹背受敌。”
向晚薇沉默,暗自心惊。
原剧情里只写了荒月在渊底被缚魂幡伤了神魂,境界停滞,后来意外落入冥帝姬幽之手,而姬幽借花献佛,知道女主阮月瑶想要荒月,便当作大礼送给了她。
这才有了后来荒月被囚,宁死不屈自毁魔魂的结局。
所谓半字未提的意外,结合现在鸢尾所说,只怕是真有一些她不知道的空白剧情,魔宫那些人是不是真被收买,往后又是不是真做了什么,现在尚还不能确定。
她眼下只能确定一点,那就是冥帝姬幽还真是无孔不入,也的确是个喜用阴谋诡计的人。
从魔渊战场到回魔宫途中的闇域,要不是有她,有温慕还有云亦安,荒月恐怕真要留下不少暗疾。
眼下看来,姬幽还在暗地里部署了不少招数,简直就是个防不胜防阴沟老鼠一样让她恨到牙痒痒的角色。
鸢尾见说了那么多,还一个不慎把自己都给交代出来了,而对方却半点反应都没有,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煎熬,“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尊上待你那般好,你能不能为他考虑一星半点?”
“反正今日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全都说了,你要是去向尊上告状,我也认了,只求你往后不要给尊上添乱,不要仗着他的偏爱就去挑事!”
“并非是我挑事,而是对方,”向晚薇朝她走过去,伸出手,“谢谢你说的这番话,也正是这番话,我更确定夜天魔君应该接下生死令。”
“如果心中早有反意不忠的人,你就是待他再好也无用,不如趁早清理。”见鸢尾只是愣愣看着,没有接住她伸出的手,便主动俯身将其扶起来,甚至还给了个清浅的笑脸,“原以为魔宫里没有人会真正站在他身边,你算一个惊喜。”
那只手白嫩小小的,却很有力量,鸢尾突然觉得就在这简单的一扶之下,她心里所有的不甘闷气暗恨全都烟消云散了。
荒月回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那个前两日还百般作妖的鸢尾竟然一改风风火火的性子,非常温顺甚至还有点说不明白的娇羞意味,端坐在吱吱身边,一起吃着糕点谈天。
见到荒月,鸢尾神色一慌,想到自己从三日到三个月的陵香殿打扫处罚,她急匆匆起身行了礼就跑,好似再多留片刻,就会继续加罚到三年一样。
荒月神色古怪的看了眼火烧屁股般狂奔而去的背影,抬指点了点向晚薇的额头,“你怎么和她坐到一块去了?没受什么委屈吧?”
向晚薇定定瞧着他,心里又酸涩又温暖。
荒月明明处在那样糟糕的环境里,魔族之外想要他性命的人多到数不胜数,而身边还很有可能潜伏着一匹匹伺机而动的恶狼,可他的大方和强势,竟然让她以为这是一片祥和乐土。
果然那句话说的很对,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荒月他的确很强大,可再强大,他也只是独身一个,最后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是因为没有人想要他活啊。
向晚薇越想胸口越酸,鹿眼雾蒙蒙的,这可比看书时的意难平要难受太多了。
可能这就是真正相处之后的真情实感,止不住的心疼他。
荒月敏锐察觉出她情绪的不对,阴怖森寒的气息骤然爆发,暗红色眼眸阴沉的可怕,“鸢尾是不是欺负你了?”
见他一副要暴躁抓人的样子,向晚薇赶忙走过去一把将人抱住,“我没有受欺负,只是心疼你。”
她将脸埋在宽厚劲韧的胸膛,还是第一次主动用人形环抱住荒月,“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声音软软怯怯的。
荒月垂头,手臂一点点抬起包住娇小的身子,声音很轻,“嗯。”
第三十四章
向晚薇闷着头抱了一会, 酸涩心疼消散后开始泛起尴尬。
实在是太窒息了,方才她居然主动开口说要抱荒月?
听鸢尾说了那些话,一时脑子犯浑想抱抱他给点温暖, 可荒月为什么准许了?!
按照他的性子, 虽说对她不会像对鸢尾那般直接给扇飞,那也该是嫌弃的躲开才对。
感受到包裹着她的有力臂膀, 向晚薇轻轻咳一声, 脸都红了,“荒月,是我冒失了,对不起。”
她松开荒月想要后退拉开距离, 对方的手臂却是蓦然收紧,刚拿开的脑袋再次紧紧贴靠上去。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了?”荒月探身将下巴抵靠在柔顺的发顶, 发现满满抱在怀里,的确比团住那小小巴掌大的毛球时更有满足感。
他很想将手臂收得更紧,紧紧嵌住让她哪也去不了, 但又怕箍得太紧弄疼柔柔软软的她。
向晚薇整个脸都被迫埋在胸膛, 好闻的幽香和绝佳的触感让她有点慌张,不自在的扭动了几下,“荒月,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
“不放,”荒月轻轻转动下巴rua起不安分的小脑袋, “你抱一下抱完了,也该轮到我了。”
“我,”向晚薇很想说那是自己脑子抽了,但这种话荒月肯定不爱听,便故意找理由,“我站着累。”
“嗯,那便坐着说。”荒月骤然将人往上托举,让她整个都挂在自己怀里,身形一掠坐了下来。
向晚薇横身坐至荒月腿上,只觉得身上仿佛安了个蚂蚱,恨不得立马跳起来。
“安分些!”
声音里隐有的暴躁让她不敢妄动,脸颊烫到只敢垂下脑袋,“鸢尾今日来,跟我说了些魔宫的情况,荒月,你身后也许有不少人是怀着异心的,你要堤防他们。”
惯吹彩虹屁的向晚薇知道这种话非常不讨好,但她还是要说。
“嗯,我知道。”荒月眸光投向虚空,凌厉森寒,“我自始至终都知道魔宫高位者心怀鬼胎,要不是本座手段狠戾震慑他们,早就反了天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涉险去人界秘境吗?因为我知道自身处境,只有不断变得更强,才能以绝对的实力去应对一切。”
他垂下眼睑,戾气消散,轻轻揉了揉小脑袋,安抚她,“别怕,我不会倒下,也会是你永远的依仗,保你一生都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向晚薇下意识抬头看他,轻摇头,“不是这样的。”
“荒月,我不想躲在你身后,让你去迎接一切惊涛骇浪,我该是站在你身边的。”
“你往后不会再是一个人了,你还有我,有皎皎、温慕还有晏川清,我们都是坚定站在你身边的力量。”
“明白吗?”
荒月瞳色里印着那张白嫩小脸,心里已然掀起了层层暗涌。
这么多年来他都是独自一人面对一切,连父母站在身边的体验都未曾有过,第一次明白原来有人并肩的感受竟是这样好。
“吱吱,”荒月眼里如有风云卷动,“可我不像云家那小子是大仁大义的好人,我也不懂成全,想要的一定会牢牢紧抓在手中。”
“站到我身边,便是到死都逃脱不掉,你还要这样说吗?”
向晚薇点头,语气坚定,“是,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这也是我们早就说好的。”
荒月就是她在这个玄幻世界里存活的依仗,逃离只会死的更快,站在身边一起面对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荒月嗓音压得低低的。
一起用完午饭,荒月便又去忙着了,明日起他准备亲自教习向晚薇修炼,今日务必要把所有事务处理完。
向晚薇则是一头扎进膳堂里,说好的惩罚,她也该一显身手了,只希望真能哄到荒月高兴。
膳堂和魔族的其它建筑一样,都是顶高而敞亮,虽比不得宫殿华贵,却也还是非常的整洁大气。
她脚步刚踏进去,百来号顶着奇形怪状脑袋的仆从纷纷扭头看过来。
尽管阿鸦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但他们每日的工作都是在这一方膳堂里,是很难见到魔宫里的贵人的,全都非常高兴。
魔族不兴人界那套礼仪,高位者大多还会沿袭过来用一下,但连化形都难的底层魔族是不会这些的。
他们一个个全都伸长脖子看着,连手里的活都不干了。
骤然被百来个面貌诡异的魔族齐刷刷行注目礼,向晚薇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别耽误了你们的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能来个手头空闲的教一下我就行,有赏。”
一听有赏,一个个子格外高大的魔族几个跨步就冲挤过来,蒲扇般的大手一拍胸膛自告奋勇,“我是掌勺的,什么都会做,我来教。”
向晚薇仰头望着快有她两个高,光秃秃脑袋上只顶着根彩羽,独眼塌鼻方嘴,看起来非常凶神恶煞的魔族,她的笑容都差点崩了,又不想拒绝惹得人家伤心,只好硬着头皮答他,“好。”
此时是午后,膳堂已经没有那么忙了,初冬的阳光和煦,通过窗柩照进来,暖融融的。
其他魔族也全都围拢过来,目光好奇,“大人,您来这膳堂学做吃食,是要送给谁吗?”
说到送食物,他们相互间对视一眼,更是满脸兴奋。
魔族亲自做吃食送人,那可是有特别含义的,眼前这位大人模样可人,不知是谁这般幸运。
向晚薇接过大高个递过来的裙布,穿在身前,“我是做了送给魔尊荒月的呀,为了让他高兴。”
所有魔族脸上的好奇兴奋全都骤然凝固,有点怯怯的,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
大高个那竖着的独眼咕噜咕噜转着,更是憨憨的直接一拍大腿,“嘿呀小姑娘,你这胆子可是够大哦,尊上除了欢宴,平日里是不吃东西的,更何况你要送给他?他怕是能直接把你轰出去。”
阿鸦站在一旁帮着向晚薇说话,“佟之你不知道,尊上这次回魔宫后,每日里都是和这位大人一起用饭的,关系极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尊上待人这般好呢,不管是轰走谁,都不会轰她的。”
说着阿鸦双眼冒光,“我想尊上收到薇薇大人的吃食,一定会非常高兴!”
她这一番说词下,膳堂里是彻底热闹起来了,三三两两凑到一起叽叽呱呱。
佟之大手一挥,将铁勺交到向晚薇手里,“想学做什么?只管开口,包教包会!”
想到荒月每次都是陪着用饭,大多投喂给她,自己吃的很少,便道,“我想学一道量少而精,看起来卖相比较好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