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绍之好笑地看着她瞪得铜铃似的眼睛。
不是她说的要吃年夜饭，要大餐？
他六岁和方雯出国后，就没再过过年了，准备食材之前在网上看了下年夜饭有哪些讲究，几个必须的配上几个她爱吃的，八道菜已经是尽量缩减的结果。
“早知道我中午就不吃饭了！”夏小凉皱着眉头叫嚷，“我出去给你打扫院子好了，消耗一下体力。”
也不等颜绍之回应，拿了工具就往外走。
院子里平时钟点工都会打扫，但是这几天过年休假，她们有两天没来，院子里的落叶就多了点。
夏小凉认真地扫完，就拿着带来的两个灯笼，琢磨着怎么挂。
她最初是想挂在银杏树上的，但那银杏树看起来不高，走进了才发现，最低的一处枝桠得跳起来才勉强够到 。
夏小凉围着银杏树转了好几圈，气得叉起腰，她有那么矮吗？
要不挂别的树？
她买的灯笼有点大，别的树太嫩，挂着不好看。
算了，再试一下。
夏小凉找了块石头过来，颜绍之家那几把实木椅子太重，把它们搬出来压根不用想。这石头虽然有点矮又有点小，但踩上去还勉强够得到树枝。
夏小凉踩着石头，颤颤巍巍在那儿挂灯笼，眼看一个结就要打好，吹来一阵寒风，冷不丁一个寒噤，差点崴了脚，幸亏有人把她给扶住了。
“你小心点。”颜绍之蹙着眉头道。
“快，你来挂上。”夏小凉拎了一下捏着的结。
颜绍之直接拿过灯笼，往上举。
夏小凉抬头，擦，个子高真好……直接挂上了好几阶，好看多了。
“往前面去点，还有一个灯笼。”夏小凉抬着头指挥。
颜绍之本就因为扶她，在她正身后，这会儿踮起脚稍微向前，整个人就倾身过来，猝不及防地，一股温暖的气息靠近，夏小凉的脸又蹭到他柔软的毛衣，耳边又听到那个声音，“噗通、噗通、噗通”。
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两个脸颊忽地就热了。
“还有一个呢？”颜绍之问她。
声音从胸口传来，带着一股特殊的磁性。
夏小凉连忙从石头上下来，另外一个她怕吹跑，放在门口了。
边往门口跑，夏小凉边拍自己发红的脸。
你是不是有毛病？上次在地铁里，颜绍之的羽绒服里太热了，脸红还情有可原，这会儿寒风呼呼的，挂个灯笼而已，脸红个什么劲。
矫情。
挂好灯笼，两人一起回屋，夏小凉去洗手间洗了个手，确定脸色和心跳都正常了，才出去。
颜绍之正站在窗边接电话。
她就跑去烤箱边看里面的烤鸡，烤得油滋滋亮晶晶的，香死了。
夏小凉雀跃地在橱柜里拿出碗筷，准备摆桌，到了餐桌边就听到颜绍之一句没什么语气的“不行，没空”，然后挂了电话。
正打算问他什么时候开饭，她的手机又响了。
夏小凉掏出来，居然是徐非凡。
上次出差他给她打电话，她存了他的号码。
“颜勺子跟你在一起吗？” 刚接起来，听筒里就传来几分不悦的声音。
颜勺子？
夏小凉看了踱步去厨房的颜绍之一眼：“徐老师，你是指颜总监吗？他刚刚在接电话，所以……”
不等她说完，徐非凡就说：“你跟他说我晚上要过去吃饭，问他有没有空。”
夏小凉眨眨眼，捂住话筒，看向已经停下脚步的颜绍之：“徐非凡可能打你电话占线，打到我这里来了，他说他等会过来吃饭。”
刚刚拒绝徐非凡的颜绍之：“……”
夏小凉偏了下脑袋，等他的回复。
颜绍之抿了下唇角：“你让他带瓶红酒来。”
夏小凉马上把他的话转达过去，徐非凡在那头傲娇地“哼”了一声：“你们给我等着。”
挂了电话，夏小凉就心思活络了，这么好的机会，不容错过啊！
她马上蹭到厨房：“大神，我可以再喊一个人过来吗？人多热闹呀，这么多菜呢，三个人肯定吃不完。”
夏小凉一脸讨好：“就是柳蔡，你还记得吗？在江大的讲座，她还向你提过问。”
“喊吧。”颜绍之头也没抬，多一个和多十个，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夏小凉马上蹦到阳台给柳蔡打电话：“你不是要我介绍徐非凡给你认识？今晚一起吃年饭，来不来？？？”
***
徐非凡觉着，自己身为一个从小就没爹妈管着的纨绔二世祖，这辈子的气都在颜绍之那里受了。
一掷千金就为了给他创造一个破处的机会，丫的居然不领情，还给他拉黑了。
他这两个月被那个什么“一棵小蔡”黑得还不够吗？？？
看着二十多年兄弟情的份上，拉黑他就不计较了，今天什么日子啊？年三十啊。明知道他一个人在江城孤苦伶仃连顿年夜饭都没得吃，居然拒绝他过去吃饭的要求？？？
他转头就给那小妖精打电话。
没错，曾经是小可爱，现在就是小妖精。
勾得他地位不保，还连个名分都不给，不是小妖精是什么？
今天他过去，非得把俩人的面具撕开了不可。
徐非凡攒了一肚子气，怎么戳穿两人的话都想好了，结果进门发现，不止两个人。
餐桌边还坐着一个，齐腰长直发，淡雅的妆，皮肤白皙，连手都是修长白皙的，交叠在一起，托着下巴看他进来，眼睛里像是载着整个银河系，亮得不像话。
怦——
日，心脏怎么回事。
“颜勺子……”徐非凡下意识就想说自己琢磨好的话，但是才开口，餐桌上的女孩纸朝他笑了一下。
眉眼弯弯，星光闪烁。
操操操。
徐非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愣在那里。
“徐老师，你先坐，马上就开饭啦。”夏小凉给徐非凡开的门，把他往餐桌上引。
“我叫徐非凡。”
这话徐非凡自己都不知道是跟夏小凉说的，还是对餐桌边的女孩纸说的，声音都有点发直。
夏小凉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也像颜绍之一样，提醒她不用叫他“徐老师”那么客气，帮他拉开柳蔡对面的椅子：“徐非凡，你坐这里吧，我进去端菜。”
说着给柳蔡挤挤眼，只能帮你到这里啦，上！
夏小凉憋着笑跑到颜绍之旁边，看他正在拿小刀做果蔬拼盘，动作熟练得像是技艺精湛的匠人，连忙小声说：“你慢点啊。”
给我家蔡蔡宝贝留点和偶像单独相处的时间。
颜绍之瞥她一眼，回头看外面：“徐非凡来了？”这么安静，不像他的风格。
夏小凉也回头看饭厅，柳蔡已经和徐非凡低语起来了，脸上的笑容灿烂得不得了。
“来了，正和柳蔡聊天呢。”夏小凉还是觉得颜绍之手太快了，决定和他说点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欸，徐非凡为什么喊你‘勺子’啊？”
和他气质严重不符，太可爱了吧。
颜绍之没抬头，一个猕猴桃转眼成了一棵漂亮的小树，他拿牙签固定住：“他是南方人，有些音发不标准，小时候不分平卷舌，‘绍之’就喊成勺子了。”
夏小凉“噗嗤”一笑：“你和他从小就认识啊，他也跟你一样，在国外长大的吗？”
颜绍之拿起一颗草莓，左右打量了一下：“不算吧，他在法国待了三年，恨死了法语说发音太难他讲不清楚，要死要活回国了。”
“那他后来……”
颜绍之突然看过来，眯了眯眼：“你对他很感兴趣？”
“还行吧。”主要是柳蔡感兴趣，她就顺便问问。
气压莫名其妙就低了几分。
看来大厨不喜欢这个话题，夏小凉连忙改吹彩虹屁：“哇塞，居然做成了一个小雪人，太可爱了吧！”
颜绍之无视马屁精的马屁，把盘子塞给她：“拿走。”
夏小凉只能端着果盘出去，还好柳蔡和徐非凡看起来相谈甚欢的样子，柳蔡两脸红扑扑的，徐非凡则是一脸春光明媚。
对面的大美女，居然是自己的资深粉丝，就连他刚刚出道的作品集都能说个一二来，能不春光明媚吗？没春光荡漾那是需要保持形象。
夏小凉放好果盘，就把徐非凡带来的红酒打开了：“徐老师，喝点酒吗？”
徐非凡看了眼对面：“你喝吗？”
柳蔡腼腆地笑了笑：“喝一点吧。”
“那我不喝了，等会送你回去。”
夏小凉：我去……
蔡蔡宝贝这是什么神仙撩男功底？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夏小凉默默倒了三杯红酒，然后给徐非凡倒了杯果汁。
颜绍之洗完手出来，一眼就看到旁边眼神胶着的两个人，拉开椅子在徐非凡旁边坐下，疑惑地看了眼夏小凉。
夏小凉耸耸肩，我哪知道他们俩怎么回事。
四个人碰了杯，两人却依旧眼里只有对方，徐非凡早把今天来之前的计划忘到太平洋去了，面带微笑，轻声问柳蔡：“你和小娘也是从小认识吗？我和勺子也是。”
小娘？
夏小凉觉得他可能弄错自己名字了，正要开口纠正，柳蔡踢了她一下，面上还是温柔的笑：“嗯，我和小凉幼儿园就在一个班了。”
行吧，还是蔡蔡宝贝情商高，不动声色就把名字纠过来了。
“那你和小娘比我和勺子更有缘分了。”
柳蔡仍然保持笑容：“是啊，我和小凉现在还在同一家公司实习呢。”特地咬重了“凉”这个字。
“哦，小娘在R.K，你也是？”
柳蔡的脸有点黑，但还是微笑着：“徐总监，她是叫‘小凉’，凉快的凉，因为出生在夏天，夏爸爸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徐非凡点头：“哦，小娘，娘快的娘……”
夏小凉在旁边快憋不住了。她算是明白徐非凡为什么在法国待不下去了，不止平卷舌不分，L，N也不分呀。
柳蔡又踢了她一脚，不许嘲笑男神！接着继续微笑纠正：“不是的徐总监……是l，不是n，边音，不是鼻音。l-i-ang，liang。”
徐非凡也很虚心：“l-i-ang，liang？”
“对。”
“行，我知道了。”他认真地重复，“l-i-ang，liang，小娘！”朝夏小凉举起果汁：“我们来喝一杯吧，小娘。”
柳蔡：“……”
颜绍之：“……”
夏小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6章
江城处于中部地区, 平卷舌不分，L、N不分其实还算常见, 但夏小凉还是第一次被人一本正经地喊“小娘”, 笑得快要停不下来了。
柳蔡在桌子底下狂踢她, 徐非凡干咳了两声, 颜绍之神情不太愉悦地敲了敲她的碗。夏小凉才勉强收敛住：“咳……吃饭吃饭。”
两个人又开始轻声细语地交谈，完完全全旁若无人，眼神里都是你来我往的胶着缠绵, 夏小凉简直没眼看, 故意侧着身子, 还拿手挡住脸。
妈的，对她那么凶，碰上徐非凡恨不得柔成水了, 果然是塑料花姐妹。
颜绍之也不时看看忘我的两个人，徐非凡哪里还有吊儿郎当的样子，腰板挺直, 神情温雅，说话声音都低了好几个度。
面对喜欢的女孩子，需要这么温柔吗？
颜绍之抬手就给夏小凉夹了个烤鸡腿。
夏小凉：？？？
提醒她嫌弃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行吧, 她放下挡脸的手，专心啃鸡腿。
一顿饭吃得相当愉快, 八道菜居然几乎都吃完了，最后再吃一块草莓蛋糕，简直不要太满足呀。
徐非凡送柳蔡回去, 柳蔡欣然应允，可能是为了她脸上好看，颜绍之也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去，夏小凉连连摇头。
不用不用，他俩又不搞暧昧，送来送去你侬我侬的干吗哦。
更何况她家步行也就十分钟。
最后她一个人花了二十分钟回家，实在吃太多，柳蔡那个大胃王今天为了形象，最多吃了三分饱，她一个人解决了桌上一半的美食，多消耗消耗才行。
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她刚刚喝了点酒，有些小兴奋，打算打开电视，和夏国钟视频，跟着春晚一起倒计时。往年家里的年三十，都是这么过的。
不过刚进门，打开灯，脑子里那股兴奋劲就冲淡了很多。
餐桌上摆着几盘菜。
她走过去，四菜一汤，都是她喜欢的。
叶思云来过。
夏小凉伸手摸一摸，菜早就凉透了。
她眨眨眼，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情绪，反正兴奋一扫而空，但是也不至于太难过。
她拿出手机，之前把叶思云的号拉黑，就再也没拉回来，还强迫柳蔡那边也拉黑了，省的她找不到自己去找柳蔡。
但今天是大年三十，她想象着她大着肚子过来给她做饭的模样，又觉得已经成年的自己，似乎有点过分。
夏小凉继续眨眨眼，把眼睛里的茫然盖过去，动动手指，从黑名单里把叶思云的号又拉了出来。
夏小凉的两个姑姑都外嫁了，叶思云又是家里的独女，所以她在江城没什么亲戚要走的。大年初一一早，她就履行自己“小鸟”的义务，跑去颜绍之家了。
两人还是在二楼的工作室，夏小凉难得看到颜绍之一本正经地拿了笔和画板，她自己也带着图纸，之前承诺给林璇做件衣服，但给她选的款是秋款，她决定改一下，改成春款，这样很快就能穿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