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了,眼神也没什么变化。
更多的是淡漠与冷冽。
他把被醉酒后自己扯开的领带重新系好,又恢复了往日一丝不苟的模样。
绕开她往前走。
许织颜偏要跟过去。
是个上坡路,高跟鞋穿久了走的脚痛,男人腿又长,一步都快抵上她三步了。
许织颜只好脱了鞋子,一路小跑跟过去。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没靠的太近,一直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男人的背影停下,他就站在那里,深邃的眼看着前方。
路灯之下,纤细的身影被勾勒的明显。
林望书看到他完好无恙的出现,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还是不放心。
自从那天看到他跌跌撞撞的离开,她的心就一直悬着。
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出来看一下。
电话打不通,她就去他之前应酬时最常去的夜店酒吧找了个遍。
实在找不到人了,只能在他家楼下等。
吹了半个小时的冷风,耳朵都冻红了,总算他回来。
许织颜跟过来,故意问他:“知道我脚疼,所以在等我?”
声音媚,又撩人。
眼神往上抬,看到路灯之下的小姑娘了。
长的是真好看啊,那双泛着碎光的桃花眼,
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是一件黑色的针织外套。
围巾挡住半张脸。
她给人的感觉很干净,是未出校园的那种干净。
十有□□就是那个打电话的“小书”了。
的确也对的上号。
能把江丛羡这样的男人都给迷的神魂颠倒的,就该长成这种无可挑剔的脸。
林望书看到她了,微愣了一瞬。
许织颜笑道:“别误会啊,我们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林望书记得她的声音,就是刚刚接电话的那个。
她点了点头,礼貌的和她打过招呼。
江丛羡看着林望书,就只是看着。
看了很久。
然后从她面前走过。
闻到他身上那股浓烈的烟酒味了,林望书下意识的去拉他:“医生说你的病要少喝酒。”
他也没甩开她的手,声音平静,却没看她:“你别碰我,你不要我就别碰我。
她是情急之下才会去拉他的。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越距,林望书松开手。
然后才听清江丛羡的话。
不等她再开口,后者眼底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
绕过她走了。
许织颜跟过去,这一次,江丛羡没有拒绝她。
身后的人在路灯下站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等许织颜再去看时,那里已经没人了。
她叹了口气,居然还有点心疼:“今天这么冷,那个小妹妹才穿这么点,刚刚看她手都冻僵了,那块红的应该是冻疮吧。“
似乎是怕江丛羡不知道什么是冻疮,她居然还直接给他解释起来:“我以前得过一次,特别痒,还不能抓,越抓越疼,严重点的手都能冻烂了,那皮肉黏在一起,碰不得又挠不得的,痒是钻心的痒,疼也是真的疼。啧啧啧,也不知道那么好看的手要是真长冻疮了可怎么办,现在的小妹妹对手的在意程度和脸可不相上下,人家大老远跑来找你,结果你倒好,就这么把人冷落了,你说这大晚上她能打到车吗,万一碰到个流氓……”
他撕开清冷平和的面具,声音染了点怒意:“说够了没?”
是真的生气了啊。
许织颜看着他,倒不怎么怕。
至少没有在KTV时那么怕了。
她怕他是觉得他冷血,不讲感情。
可她现在觉得他也就一普通人,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人啊,总是在劝别人时一箩筐的道理,自己的事情倒是处理的一团糟。
明明两情相悦的人,却还偏偏弄的像仇敌,多可笑。
与其误会来误会去的,还不如找个时间好好谈谈。
许织颜也算是个海王,对感情的事没人比她更在行了。
虽然看中了江丛羡的身体和那张脸。
但也知道,自己这方鱼塘是容不下这条鲨鱼的。
杀伤力太大,别说鱼塘里的其他小虾米了,连她也能一块咬了。
还是那种温柔清纯的小妹妹可以降的住他。
所以许织颜很干脆的放弃了。
这儿不好打车,得先出了小区。
许织颜心里想着这叫什么事嘛,本来打算趁着他喝醉来场一夜情的,结果不光酒醒了,还碰到人家前任。
这下好了吧,心里全是前任了。
没劲透了。
啧。
想不到这种一看就薄情冷血的男人居然也会对人动心。
走了几步,她看见那辆熟悉的保时捷从她面前开走。
车内没有江丛羡,只有开车的司机。
不用想也知道这车是去干嘛的。
估计是被她那几句话说的心疼了,怕他的小姑娘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打不到车。
话说的挺狠,不许她碰。
心软的倒是比谁都快。
第五十三章
这里的确不好打车, 尤其是晚上。
就算是网约车也得等很久。
林望书站在路边吹了会冷风,也没有看到一辆车。
寒风越刮越大,跟刀子一样, 往人脸上刺。
她把围巾往上拉,挡住大半张脸。
黑色的保时捷停在她身旁,半晌,车窗降下。
车内是蒋苑的脸, 语气淡漠,但称得上尊敬:“林小姐, 上车吧,我送您回去。”
她犹豫了一会, 还是道过谢,开了车门进去。
车内开了暖气,缓了好一会, 身上的寒意才被驱散。
蒋苑全程都很安静, 自她上车后便没再和她说一句话。
他本身就是少言的性子, 也只有面对江丛羡时, 冰冷的态度才会缓和一些。
林望书不是没有疑惑过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却也没有过问。
她不是这种爱管别人闲事的人。
车子停在路口等红绿灯,握着方向盘的手松开又收紧。
男人冷冽的声音在这夜色中响起, 比这车窗外的温度高了不多少。
“林小姐, 有些事我本不想多嘴的,可有些事情,我觉得您应该知道。”
夜风拍打车窗。
外面,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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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书请了几天假, 没去学校。
她病了,重感冒加发烧。
吹了那么久的冷风,想不病也难。
林约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也和学校请了假,留下来照顾她。
他只是不善与人交际,绝大数的时候是正常的。
因为那些经历,他甚至比同龄人还要早熟。
林望书躺在床上,因为感冒全身酸痛,他就照着食谱给她煮粥熬汤。
林约端着粥过来,非要亲自喂她:“好好躺着,别乱动。”
听到他近乎命令的语气,林望书点头笑笑,很听话:“好,我不乱动。”
他舀了一勺粥,吹凉了才递到她嘴边。
林望书小口吃着,偶尔看着他。
他的眉眼和母亲很像,都是温婉柔和的。
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林望书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那张脸。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小约,想妈妈吗?”
给她喂食的手微微顿住,他低着头,好半天才低嗯一声:“想。”
林望书也想。
很多时候,她也会想父亲。
在孩子的心目中,父亲的形象总是最伟岸最高大的。
林望书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其他人的父亲不同。
从小被爷爷溺爱着长大,以及身边人的无限纵容。
所以也让他养成自负又残忍的扭曲心理。
林望书怕他也恨他。
恨他那么对母亲。
可当蒋苑和她说出那些话时,她还是感觉有什么在一点一点的崩塌。
是难受的。
但她不知道自己在为谁难受,是为父亲,还是为自己,亦或是,江丛羡。
他受了多少苦,才会被折磨成现在这副模样。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的父亲。
林望书一直觉得,自己是可怜的。
她把尊严看的比命还重要,却不知道有的人,别说尊严了,连整条命都被踩进了她所看不见的地狱里。
卑微活下来的人,是没有尊严的。
连理智都留在了那个地方,又何来的尊严可言呢。
林望书想着想着,就开始发起了呆。
林约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以为是病难受了。
便急忙去了客厅,拿来退烧贴,给她贴在额头上:“好些了吗?”
泛着凉意的触感让她周身的燥热稍微减下去一点。
她也逐渐回了神:“好多了。”
林望书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便让他先去洗漱休息。
他下个月就要期末考了,功课不能落下。
“明天就老老实实回学校上课,姐姐没事的。”
他还是不放心:“可是……”
林望书温声安抚他:“别担心,姐姐是大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听她这么说,林约才点头。
他相信姐姐,不管什么时候他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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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书的病好转的慢,在家休息了几天也没用。
实在扛不住了,她只能拖着病体去楼下的社区医院打针。
打完针后又回家睡了一觉,烧这才退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了,林约睡了。
肚子有点饿,她不敢开火,怕吵醒他。
于是穿上外套,想着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份盒饭回来加热一下。
刚出了电梯,去开门禁,就看到蹲在外面路边的男人。
他坐在花坛边上,脚边全是零散的烟头,也不说话,就盯着楼上某个开着灯的房间发呆。
眼里的红血丝也不知道多久没睡觉了。
黑眼圈比他平日里失眠时还要严重。
不要命似的抽烟。
林望书从未看过他这副落魄的神情。
犹豫了一会,还是走过去。
把他嘴里还剩大半的香烟掐灭,轻声喊他的名字:“江丛羡。”
他睁着一双醉酒的眼去看她,很模糊,两个影子。
见不到人的时候想,见到了又难过。
蒋苑回去后就跟他讲了,他把那些事情全部告诉了林望书。
然后江丛羡就把他给揍了。
情绪崩溃了呗。
一崩溃就发病,一发病就控制不住。
清醒以后连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本来就是个废物,多可笑啊,跟他妈生化危机里的丧尸一样。
他之所以不敢告诉林望书这一切,就是怕她可怜他,把他当条狗去可怜。
她可以怜悯他,但不能只有怜悯。
他是个贪心的人,他想得到林望书的爱。
他想她爱他。
可是,可是啊。
江丛羡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很轻易的又崩溃了。
是啊,他有病,他有精神病,多可笑。
甚至连他妈的正常人都算不上,还想着被人喜欢。
多可笑啊。
可没办法啊,就是控制不住。
正常人都没法控制住的情感,他一个精神病又有什么办法。
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此时红着眼声音,绝望的求她:“林望书,你哪怕把我当条狗留在身边也行,你别不要我。”
只有怜悯也无所谓了。
他要她怜悯他,这样她就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了。
他要用道德绑架她一辈子。
林望书安抚好他的情绪后,把那些烟头捡起来,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我给蒋苑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她下楼也没带手机,只拿了个钱包。
刚要去拿他的。
手才伸过去,便被江丛羡握住手腕。
他不肯松,反而越握越紧,生怕她会抛下自己。
林望书知道他喝醉了,把他一个人仍在楼下不管似乎也不太好。
只能先把他带回去。
她刚准备拿钥匙,门就开了。
林约站在门后,手里还拿着一杯装着水的玻璃杯。
应该是口渴了,所以想去厨房倒水喝,结果正好听到外面的动静。
林望书愣了一下,问他:“怎么还没睡?”
他说作业还没写完,想再复习一下。
视线看着一旁连路都走不稳的江丛羡,眉头因为担忧而皱起:“哥哥怎么了?”
“喝醉了。”林望书让他过来,“先帮我把他弄进去。”
林约应了一声,急忙放下手里的玻璃杯过来帮忙。
把江丛羡扶进来以后,林望书让他早点休息,作业可以明天再写。
他点点头,回了房。
林望书给蒋苑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于是只能先去厨房煮碗醒酒汤端出来。
他的酒醒的很快,喝的多了,身体似乎也就习惯了。
酒醒了,就开始说胡话。
林望书知道,这是他发病的前兆。
什么都说,什么都告诉她。
“我以前自杀过几次。”
“就在那个关我的小房子里。”
“没人救我,血都快流干了也没人救我,是我自己救的自己。”
“是不是很可笑,明明想死的那个人是我,最后害怕的,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