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不耐烦地回头道,“什么先生这样大的架子,竟还让孤等他,还不赶紧让他滚过来见孤?”
眼看叶青青委屈地噘嘴,要忍不下去了,孙栋生怕她一个暴起骂人,赶紧把这位真大小姐拉了回来,把圆滑的马多鑫推出去。
马多鑫是练出来的,跟人打交道自有一套方法,各行各业有钱没钱的都见过不少,此时对着两位天潢贵胄也不怵,拱手哈腰地笑道:“是,两位殿下说得是,您们屈尊降贵到这里,已经令小店蓬荜生辉,哪能让您们白跑一趟呢?二位殿下稍等,草民这就出去寻。”
太子嗯了一声,让他赶紧去。
马多鑫于是给叶青青他们使了个眼色,然后匆匆地穿过堵在门口的侍卫们,朝外边走去。看起来确实是一副急着找人的模样。
只是走了一段路,转身拐了个方向,脱离那些侍卫的视线之后,他立刻放松下来,在一个卖香囊团扇等小玩意儿物件的摊子前,假意挑选香囊,悄悄观察着自己店里的动静。
刚好摊子前还有另一个人在,是前边博雅书肆的伙计。也注意到了墨香书肆门前那浩大的动静,见他来了,不由得好奇问道:“小马,你们店里是来了什么贵客?”
马多鑫基本上一条街上都混熟了,且他面上总是带着笑,热情开朗的,跟谁也不闹红脸,不仅一些大娘大妈很喜欢他,就连竞争对手店里的伙计都跟他关系不错。
马多鑫闻言转头看他一眼,想起了什么,立刻神秘地笑了,压低声音道:“害,那你眼睛可真利索,刚来了贵客你就看见了!”
对方:“……”这么大阵仗,长眼睛的都能看见吧?
不仅他们店里,整条街上的人都在关注好嘛,只是那些侍卫凶神恶煞、气势惊人的,他们不敢凑近围观。
眼睛真正利索的,已经看出这是宫中出来的贵人,只是哪位贵人还看不出来,只能暗中观察、暗中猜测。
同时也不由得酸溜溜的——宫里的贵人都慕名前来,墨香书肆的名气叫他们不得不心服口服。
眼看马多鑫要悄悄透露的模样,博雅书肆的小伙计抓住机会,立刻问:“是什么贵客?”
马多鑫嘿嘿一笑,“我说出来你可不要吓着了。”
小伙计闻言更加好奇,催促道:“小马你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吧。”
“好吧,那你听好了,”马多鑫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是东宫那位殿下。”
小伙计听完,果然是一脸震惊,不敢置信。
趁着他震惊,马多鑫又说:“那位殿下是微服出宫的,不欲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我是见你这么好奇才告诉你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你们掌柜的。”
小伙计重重点头,“这是自然的!”
话虽然这么说,他很快选好了香囊,付钱告别,匆匆回了博雅书肆,然后神神秘秘地把这一手消息告诉了掌柜的。
博雅书肆的掌柜一听,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然后想起之前那位书画双绝的张呈先生也曾有意无意透露过,便又觉得理所当然了,是在情理之中。
掌柜的不由得喃喃道:“原来真的是太子殿下的产业,这是来巡查了?”
又由衷地大松了一口气,“还好咱们眼红虽眼红,不曾为难他们,不然也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这个消息便暗暗在周围传开,不久整条街上的大店铺都知道了,并且达成了一个共识——墨香书肆上面有人,惹不得惹不得。
马多鑫早猜到这个结果,穿街而过时遇到别人惊叹打量的目光也是一笑而过,暗中得意。
小样,咱可是混娱乐圈的人,早就懂得这种不经意之间流传的小道消息,会让人自动脑补,加深印象,可比光明正大的通稿有用多了。
他们家店铺永占c位,是整条街上最稳的崽!
马多鑫一边暗暗得意,一边很快走到了隔壁街,问了个人,便知道秋蟹诗会在哪里举办。
等他快步上去找到地方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一群人吟诗作对的场面,反而是在聚餐。导演手里正在拆着螃蟹,动作优雅斯文,慢条斯理,颇有些美滋滋。
马多鑫一时心情复杂,他们在提心吊胆,导演竟然在吃螃蟹!
他心里不平衡极了!
导演瞅见他,朝他招了招手,把他叫到身边来,手上动作不停,身体后仰小声问道:“怎么来了?有事?”
马多鑫盯着导演手下的肥蟹,郁闷地小声道:“太子到店里来了,还有一个公主。”
导演顿时手一抖,差点把螃蟹丢地上了。他第一反应也跟大家差不多,“怎么回事,露馅了?”
马多鑫道:“看着倒不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并不知道咱们几个,也没有为难咱们。”
导演于是淡定下来,把拆出来的蟹黄蘸酱,往嘴里一嗦,美滋滋,“那不就没事,你还跑来干嘛。”
马多鑫心道,不来我都不知道您的小日子过得这么舒畅呢!
他翻了个白眼,“他们要找您呢。”
导演:“?找我干嘛。”
马多鑫:“好像是因为您的名气太大了,他们慕名而来,指名要见您。指不定跟当初您画的那个画有关系。这个公主和太子都是皇后这边的,皇后跟燕王不对付呢。”
导演皱着眉头把一只螃蟹吃了,才道:“既然这样,我就不能回去了,免得被卷入皇室斗争的漩涡——现在因为那两个家伙,咱们已经够危险了,再折腾一下子,还嫌死得不够快么。”
马多鑫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导演:“那你还来找我干啥?你们应付应付得了。”
马多鑫无辜道:“那人家让我来找人,我能不来么。”
只不过找到人也不一定回去就是了。权当没找到人一直在找。
导演点头,“说得也是——那你到别处找找,就当没找到我。”说罢一摆手,又夹了一只红蟹,准备再吃一只就收手。
马多鑫吞了吞口水,真诚地建议道:“导演啊,您看他们要是迟迟等不到人,说不定会自己派人来找,所以您在这里也不安全呐,不如咱们打包一盘螃蟹、两壶小酒,躲到一个安全的角落去……嘿嘿。”
导演瞥他一眼,怎么不知道他馋了,还是大方点头:“行吧,你先下去买东西。”
于是马多鑫美滋滋地下楼点单了。
导演则擦擦手,起身向各位告辞。众人自然极力挽留,导演只能道:“改日再聚,改日再聚。”
随后两人低调地躲到旁边客栈吃吃喝喝。
至于店里的太子公主的,晾着呗。
太子久久等不到人,已经不耐烦了,“什么狗屁先生,孤等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公主也很是恼怒,“你们这位先生好大的胆子!”
孙栋擦擦冷汗,躬身赔礼解释,“两位殿下息怒,先生绝对不是有意怠慢,指不定是伙计还没找到人。”
叶青青也道:“说不定先生出城了呢,如今秋季来了,山上树叶凋零,枫叶正红。先生酷爱在野外描绘山河美景,说不定在哪个山上呢。”
公主恼道:“你的意思是,本宫与太子还要去山上找他?”
叶青青小心道:“民女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先生时常外出,事先不知道两位殿下会来……”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要来也不预约一下,找不到怪谁嘛。
第46章
最终左等右等没有等来人, 太子和贞阳公主甩袖走人了。
因为身份问题,也不好为难一个小小的书肆,否则传出去也不好听。虽然说太子原本的名声就不好。
其实主要是太子不耐烦等下去了。
觉得一个画师罢辽, 哪里值得他等这么久?要见人,改日直接宣进宫就是了。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紧着去问问褚卫他们,有李公子的消息没有。
临出来前, 贞阳公主被皇后叮嘱过,要看好太子。太子要走, 她拦不住,只好狠狠瞪了一眼叶青青他们, 匆匆跟上太子的步伐。
于是他们仿佛只是上门给这家书肆壮了壮名声,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他们前脚走, 徐翰后脚就来了店铺。
看他们脸色不对, 还有点纳闷:“怎么了你们?”
叶青青等人刚松了一口气, 总算把人送走了, 看见徐翰过来,又忍不住提心吊胆, 赶紧地把他拉进来, 把事情说了说。
徐翰也吓了一跳,只感觉死里逃生,上天眷顾,冷汗都冒出来了。
孙栋拍了拍他的肩膀, 道:“感觉这两位架子虽大,但也不是特别恶劣的人,还知道讲些道理,没有刻意刁难。”
徐翰苦笑道:“那是因为没认出来。”
叶青青捂着胸口,吐槽道:“这么一天天惊吓的,我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别家不知道店里具体发生了什么,都对墨香书肆有背景有后台这个事实加深了印象,从此敬而远之。
至于导演,自然是一天都没露面,直到天黑了,马多鑫打听了打听,发现风平浪静,两人这才小心翼翼直接回了宅子。
接下来几天都低调行事,小心谨慎,生怕又被哪股势力找上门。
导演都忍不住深深叹气。
总觉得他们剧组虽小,一个个的都还挺会招人,在京城的权利边缘浮沉,犹如在刀尖上浪荡,一不小心就会翻车。
唉,心累!
好在太子他们也不是天天都能出宫的,其他人显然也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一天天地关注这几个人。
何况,整个京城终于迎来了三年一度的盛事——秋闱。整个京城,家家户户不管有没有人下场的,话题都围绕这个展开。
街上也多了许多寓意好的东西卖,什么“状元酒”、“大补汤”、“文曲星泉”,还有高高挂起代表“高中”的粽子等,热热闹闹的。
墨香书肆的生意就比较惨淡了,不过店里的人也不愁,纷纷议论着这次秋考。
毕竟他们家也有人下场——徐翰。
大家在他去之前纷纷加油鼓劲:“翰哥冲鸭武状元是你的!”
“打倒那帮龟孙子!”
“当然也要小心不要受伤了!”
导演道:“你们别闹,这才是第一关呢!过了这关,明春是复试,接着才是终试,武状元不武状元的,还要明年四月才出来。”
又安慰徐翰:“你放平心态,不要有压力,只要稳定发挥出你的水平,第一关不难过的。”
徐翰一身劲装,郑重地一点头,朝大家抱了抱拳,然后就毅然去了。
等他走了,叶青青叹气:“也不知道陈公子会考得怎么样,看起来是学霸的样子,希望也榜上有名吧。”
她关心的丞相府家的陈公子陈宏和自然是参加文举,因此叶青青还操了两份心,一会儿担心陈公子,一会儿念叨翰哥。
除了这两个,住在护国寺的姚西平也提前一天下山,入京参加考试了。
临走前,因担心等他考完回来“夫人”就不见了,还特特地上门告别。
这段日子,他常找些借口来,今儿个送些水果,明儿个送些糕点,搞得都没心思温习,让仆人忧心忡忡的。好在夫人不再让他们吃闭门羹,两方熟悉了许多。
这次他也没空手来,仆人跟着捧了两只甜瓜过来。
敲开门,见了院子里的夫人,她今日仍是穿了一身宽大素衣,洗净铅华,有股出尘的飘逸之感,又因姿容太盛,奇异地夹杂着几许雍容,纤手握着团扇,肌肤莹白,笑容清浅。
哪怕见了好几次,姚西平仍忍不住看得怔怔出神。
倒不是他有什么歪心思。
一来是夫人实在像极了太.祖母,二来实在太美了,所谓倾世之姿,不外如此。
李立帆却不管,凡是盯着姚姐不眨眼的男人,一律打成色魔!
察觉他又要闹了,姚池手中团扇轻轻拍他光溜溜的脑袋,让他别动,随后朝姚西平温柔笑道:“姚公子来了。”
姚西平这才回神,示意送来的甜瓜,拱手道:“这甜瓜是山下沙田里百姓种的,经了炎炎夏日光线照耀,尤其甜美,可以生津润肺,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姚池当然不会嫌弃了,不过面上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她叹了一口气,眉目灼艳,语气却清浅:“原该礼尚往来,只是我们母子在寺里清修,轻易不下山,没有什么可回赠的,倒是受之有愧了。”
姚西平听到“母子”两个字,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格外高挑俊秀的和尚,嘴角一抽,至今不能相信夫人真有这么大个儿子。
这个和尚还忒讨人厌,哪里有夫人的半分风采?
他闷闷道:“夫人不必觉得受之有愧,都是些平常的玩意儿罢了,不值什么。”
姚池这才让李立帆收了,朝姚西平微微一笑,握着团扇的素手一引,令他进来。
李立帆喜欢吃这瓜,美滋滋地抱着去切了。
鉴于他的刀功实在惨不忍睹,上不得台面,姚西平身边的仆从也跟着去了。
一时院子里只有姚池和姚西平,可能是因为气质,可能是因为气场,反正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暧昧的意思,更不会有孤男寡女的感觉。
两人在院子里坐下。
姚西平这才道:“其实今日过来,是跟夫人道别的。秋闱临近,我要下山入京去了。”
姚池一愣,算了算时间,其实也差不多了,便笑着送上祝福:“姚公子勤奋刻苦,此去必然金榜题名。”
姚西平叹气:“借夫人吉言。”他其实不是太担心,他已经考了两次了,这次心态稳了许多。何况就算不中也没什么。
他犹豫了会儿,还是问:“夫人在这护国寺,会住到何时?”
姚池轻轻摇着团扇,反问:“姚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姚西平心里盘算几番,才略带几分紧张地坦白:“实不相瞒,在下生怕这一去,回来就不见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