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筎阴一看到沈老太爷来了,委屈的眼泪一个劲的掉“祖父。”
“嗳。祖父在啊,乖茵茵不怕。”沈老太爷心急火燎的回道,心里被林筎阴的眼泪烫的不知所措。
大理寺卿苦着脸也很无奈,大家长都来护犊子了,这案子要如何办。
跟在沈老爷子后面的沈宸站在大堂正中,八风不动,他背过手朝大理寺少卿点点头以致谢意。
他俩私下颇有交情,希望少卿能在这一案子上松松手,或则免些刑罚,他相信林筎阴是不会有坏心的。
大理寺少卿极为冷淡而微不可查的颔首。
既然用刑不可,案子一点进展也无是不好交代的,如此,只有暂时收监了,虽然沈赫荣为自己开罪撇清了干系,然而还是疑点重重,不可轻易放过。
大理寺卿用着商量的口气却不容拒绝到“先收监查勘。”
沈宸一听也有些维持不住面色,被沈老爷子一把摁住。
收监的变数太大了,就算出来还是清白之身,受到的刑罚却不会少,里面动用司刑都是常有的,进去了出来还是不是个完整的人都不知道。
大理寺卿这是明面上好看,都摆到私下去磋磨。
然而刚才已经驳了他一回面子了,这会再反对,大家面色都不好看。
沈赫荣听到收监也有些慌神,然而想到她背后的倚仗,顿时又不怕了。
林筎阴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沈老太爷,却也知道不能让他太为难,当即低下头去谁也不看。
沈老太爷护犊心切之情对上大理寺卿坚决的态度,唯有颓败。
忽然,一个小官吏跑上前一脸慌张又左右为难“少保他···”
“大理寺卿好大的官威啊。”
来人一袭紫袍,长身鹤立,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捂着白巾微曲着身子轻咳。
他直直的看向大理寺卿,凤眼狭长而危险,微微一笑“我顺道过来看看。”
大理寺卿僵直了身躯,好半响才起身给温筠玉让道。
他梗着脖子还有些不适应,略带僵硬道“少保,请上坐。”
温筠玉带的人将大堂围了个遍,大理寺的人想反抗都被摁住。
林筎阴看着温筠玉一下睁大眼,连哭都忘了,微张着唇,神情呆滞。
温筠玉哼笑,似嘲笑她。
他背过身去,弯腰轻咳了一番。
秦祯在大堂正中央让人抬了把太师椅来,上好的紫檀木做成的椅子简直暴殄天物。
温筠玉笑看一眼大理寺卿,没搭理他的邀请,就慢腾腾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
秦祯默无声息的给他斟了茶,他就轻悠悠的划着茶盖,又吹了吹,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
大理寺卿脸黑成猪肝色,穿了几口粗气,干脆眼不看为净,一掀官袍又坐下。
林筎阴回过神又克制不住的轻颤,是他!
那个几次欲强行非礼她的人,她眼中含泪,要落不落的,犹自倔强。
没想到他竟然是少保,官居正一品甚至更甚,虽没位列三公,但谁不知道朝中太师太傅中就差一个太保无人胜任,他这犹如太保的存在和几位齐驱并驾。
林筎阴想他大有来头,却不知这般通天。
众人见温筠玉如此踩大理寺卿的面子,却都不敢吭声,比刚才那会还要惊心胆寒。
沈老爷子也是护犊心切,竟将期望的眼神落到平日的对头温筠玉身上,他这会无法了,沈家有钱,只要能让筎阴丫头平安挺过一番,再多的银子珠宝藏品都给送,贿赂也好,笼络也罢。
林筎阴知道沈老爷子的不易,微不可查的朝他摇摇头,不要求他。
然而温筠玉似没看到般,谁的帐都不买,低头轻呷一口茶,啧啧嘴“茶是好茶,就是喝的地方不对味。”
沈老爷子暗自翻了个白眼,你上大理寺喝茶,能对味才有鬼了。
大家憋着一口气独自紧张,就温筠玉一人悠闲,心情甚好的品茗,然而这案子到底还办不办了,即使再忐忑不安,也都不能冲上前问,这感觉真不是一般难受。
特别是大理寺的人,平日里和温筠玉手底下的人素来有旧怨,常被压着翻不了身,这一口气憋得真是憋屈,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善,却也只能低头。
大理寺卿在众阉宦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下开口道“既然这样,人就暂且收押,隔日再审。”
大理寺的人听到命令要去执行,却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就见大理寺卿的脸上更加难看,也强硬起来“少保这般妨碍公务不好吧。”
温筠玉嗤笑“这案子后面不归你管了,这人,我要带走。”
秦祯面无表情的将圣上的旨意拍在大理寺胸前。
“你!”大理寺卿气结。
连温阉狗手底下的无名小卒都能欺压在他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他眼底一黑,缓了好一会,将文书看清楚,果真这案子后面都不归他管了。
温筠玉轻轻将茶盏往秦祯手上一搁,弹了弹身上的轻灰“这就走吧。”
第13章 身陷诏狱
沈老爷子被沈宸劝回了家,到家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不吃也不喝。
沈家兄弟焦头烂额的处理手边的事情,一边还要注意老父的情况,对着沈恒几人一顿耳提面命,就差动家法了。
“看你们能的,出去一趟就给我惹事,带两个妹妹都整进牢里。”沈二爷气上心头,抄起一把椅子就扔过去。
沈恒躲都没躲,结结实实挨了顿砸,抿紧唇不开口。
“你这孩子,怎么也都不知道躲。”他娘看了一时心疼,对着沈二爷教孩子的当口也说不了什么维护的话。
这事沈恒觉得自己确实有责任,没有看护好几个妹妹。
沈赫怜站在她哥身前“要不是沈赫荣非要去那个酒楼吃,我们能出事吗,怪她扯上我哥干嘛。”
这是她从小到大为数不多能护着她哥的时候,本来就是她哥的错,凭什么要背锅,但她却不后悔拉着哥哥一起去,要不然林筎阴那傻子在外面给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关荣儿什么事情,你姐姐都进牢里了,你这样埋汰她不亏心吗?”沈三夫人也不是吃素的。
“闹什么样子。”沈老夫人还是最沉得住气的。
沈大爷想叫老爷子出来吃饭,年纪大了禁不住熬“沈宸,叫你爷出来吃饭。”
沈宸站老太爷门口半响没动,背影默然,如墨的眼漆黑一片。
“嘿,你这小子。”沈大爷心里那个气啊,老的这么驴,小的也跟着倔。
“啊···”沈大爷的痛呼哑在喉咙里,还没跟着动手就被大夫人暗中拧了一把腰眼子,亲夫人哟。
左右无法,几人和雕塑一般立着。
“咔”的一声,书房的门开了。
几人张张嘴发不出声,默然无言。
沈老爷子正身立在门那,声音颓唐“给温筠玉的钱财都送去了吗?”
沈三爷立马点头,有些难以开口“送了送了,就是。。。”
“就是什么?”
听到老爷子声音略沉,沈三爷立马打了个激灵“就是被退了回来。”
在三房屋里,三夫人可说了,她女儿要回不来,这家就不过了!立马收拾东西回娘家。
他苦着张脸,这都什么事啊,他女儿进去牢里了,他能不急吗。
沈老爷子这会是被气笑了“平日里送什么要什么,来者不拒,这会清高起来了,我呸!”
平日修身养性再怎么装,气急了匪气就出来了。
“再去打听!”沈老爷子没好气道。
林筎阴那边更是磋磨,诏狱里各种各样的刑具摆满了整个地方,大铁钳,大剪子,用火烤的焦红的烙铁,绞刑架,放着数十个散发恶臭的酒桶,里面还传出噗嗤的生气,阴森森的监狱守卫发出恶毒的嘿笑。
“啊!”林筎阴和沈赫荣一路走过,两列数十个连在一起的的监牢里,里面的人看着异常可怖,常年非人的折磨已经将他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头发乱糟糟,衣不蔽体的发出恶臭。
一双双亵渎的眼看来,一双双手从里面伸出,要去拉他们。
“不要!啊!”沈赫荣不小心被蹭到了衣袖,一下被拉扯了过去。
里面的人想要舌头去舔她的脸,发着恶臭的嘴里,牙齿发黑发黑,全是腐气。
她简直要吓哭了“滚啊,死变态,快点放开!”
旁边的守卫看好戏般也没去制止,心里含着龌龊的心思。
林筎阴抖着手去扯她回去,一张脸吓得没了血色,要哭不哭,手也酸软不似自己的。
她简直吓坏了,到地方了,阉宦一把推进了牢中“给我老实点。”
里面硕大的几只老鼠窜来窜去,她俩一直搓着手臂,总感觉里面不干净身上痒痒的,地上一大把干枯的稻草勾的她脚踝瘙痒。
这里的一切都让人如此不适应。
守卫看她们娇生惯养不禁受苦的样子,不怀好意道“别管你在外面什么身份,到了这里,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听话。”
见她们不回话,狞笑的甩着铁链转身离去。
远远的还能听到铁链甩在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干什么!干什么!都安份点!”
“啊啊啊——”
“我呸,阉狗你不得好死,啊——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监牢里四面八方都传来各种凄厉的喊叫声,有老又少有男有女,他们咒骂的越痛恨,宦官们折磨的越欢,下手也就越重。
林筎阴看也没去看沈赫荣,对方也平日里带笑的眼也没心情落在自己身上。
她现在感觉很慌乱,看到温筠玉时也是惊吓,现在更是没了生气。
那边方胜却觉得志得意满,满面春风,连走路都带风。
“你下去吧,好处不会少了你的。”那人也是一脸笑模样,乐呵呵的拍拍圆润的肚子。
前阵子少保回来时心情颇好,连带着几个属下都过了一阵好日子。
问起缘由,那日去的缇骑们一脸神神叨叨的,又是嘘气又是捂脸偷笑的,说道“少保怕是看上人姑娘了,还把人吓得。”
当然,这话不能给少保知道,传的还挺严实,以至于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沈家的表小姐林筎阴。
这不,给他赶巧了,他作为少保在望京府邸的管事知道的事情不在少数。
他在院里就听方胜几人鬼鬼祟祟蹲在院子里聊些什么,正要走,一听林筎阴,就站院门口听了一嘴。
“你们给我说说这顺天楼出什么事情了。”
几人以为说的江湖百晓生那孙子的事,以为捞银子的事给发现了,马上抖了一半的银子塞给他”给,福公公,这不是那说戏的百晓生又给咱哥几个送钱了嘛,给您孝敬着。“
福公公一手紧紧攥着银子,一边大大翻了个白眼,呵道“谁让你们说这个,我问那个林小姐。”
“噢噢,那林小姐被大理寺的人抓了,顺天楼死了个薛家的婢女,几个在那闹呢,说下毒杀人和这林小姐有关系呢。”方胜听着有门道,马上就说起事情来。
福公公一听,想着这不是少保惦记的女人嘛,出了事还得了。
虽然都是太监,谁说太监不能玩女人了。
他要快点给少保通风报信去,不然一会人给整治没了。
福公公打算叫人报信去,又一想这几天少保下江南督查了,也不知道人回来没有,脚下一顿,就自己直冲主卧去。
见门口站着秦祯就觉有门“嗳,秦祯,少保回来了吗?”
秦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又拦住想进去的福公公“你不能进去,少保病了,要修养。”
福公公愣了一下,有些打退堂鼓,转念一想,病重要还是媳妇重要啊,那必须媳妇重要啊。
当即假意假装要走,一下脚步顺拐回来就要往里面冲“少保啊!!!救命啊!!!唔!!!”
秦祯脸一下黑透了,捂住他的嘴往院外拖。
福公公整个人被制住了,还不老实,两只腿一个劲的蹬,圆滚滚的身子胖的一下还拽不住。
温筠玉觉浅,一下给闹醒了“进来。”
两人具是一顿,而傅公公一下手脚机灵的将他退开了,脚底抹油就跑进屋里。
“哎呦,我的少保哟,你咋就给病了。”
温筠玉伸出一根手指就将凑在跟前的大脸给推回去“什么事。”
还病着整个人柔和了不少,声音清透而绵软,略带着鼻音。
他身穿着一身白底暗云纹衣袍斜靠在塌上,一只手支着脑袋,袖子微微落下露出一截苍白光滑的手腕,一头乌黑青丝垂落堪堪要落在地上。
他身姿修长,肩膀宽而瘦削,如玉的手指节分明,就那样抵在福公公略油腻的脸上。
福公公笑着捧起他的手,“哎哟,人家这不是急嘛,林姑娘都要出人命了你还有心情逗我玩。”
秦祯立在旁边不说话,心里十分想把那碍人眼的脸拔了。
温筠玉似不嫌弃,只是拿过白色绸帕来擦擦手,饶有兴致道“哦,那个胆子比芝麻还大的林小姐会下毒杀人,真是有点意思。”
“可不是嘛。”福公公接嘴,听那些回来的描述,人可都吓哭了呢。
温筠玉撑起身子,消瘦如玉般细腻的脚落在白狐狸皮铺成的地毯上,福公公一把拉过他的脚给他套上鞋“这皮毛有几天了,一会我差人换了。”
温筠玉爱干净,屋子里的东西时常要换新的,福公公都记着。
他将人从大理寺捞出来,抢到了诏狱,想起林茹阴一声细皮嫩肉的就笑。
他坐在诏狱大堂处,一张桌案摆的方方正正,身后站了两列配腰刀亲卫都面无表情冷酷的模样,他似没听到监牢中各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好心情的哼着小曲。
“把林茹阴带上来,本座要见见。”
周遭各式刑具发出阴冷的恐怖感,温筠玉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