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这柄剑握在手中,将与废铁无异。
唐依尝试了许多办法,整整两天没出过院子,有天晚上抱着剑睡着了,睡前还在抚摸着剑鞘,喃喃自语:“古娜拉修仙之神,呜呼拉呼,软剑变身!”
“变变变变变!”
这也就是欺负剑不会说话。
次日一早。
唐依站在院中勤勤恳恳地练剑,吃完早饭后,一边喝茶一边思索怎么控制好力量,做好和剑的和谐相处。
她这人做事比较能投入,当年学生时代就是这样,玩起来很疯,学起来不会打岔,泾渭分明。
正想着,温颜急火火地冲进来,身形刚出现在唐依视野中,带着明显不满的话语随即响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坐在这里品茶?”
唐依:“?”
她茫然地看过去,不太懂发生了什么,凭着本能拿出一个新的茶杯,问道:“你要喝吗?”
“我喝个锤子。”
温颜没好气地怼她。
唐依闭嘴了。
虽然她会怼人,但这好歹是城主府,她吃的喝的都是温家出手,毕竟嘴软。
温颜直直地坐在唐依对面,见她一副不知世事为何的模样,更气了,开门见山地道:“我表姐今日来府上,在前厅见着了祁沉星,此刻二人正相谈甚欢。”
沉迷练剑的唐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个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
温颜一口气直接窜到脑袋里,枉他巴巴地赶过来通风报信,这家伙却是一副练剑练傻了的痴呆模样,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既如此,他便说得再清楚些,算是报她曾经的善意关切。
温颜沉下这口气,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不快道:“我表姐宁馨兰乃是凝乐城大小姐,乐器样样精通,修为也尚算不错,容貌更是堪称凝乐城第一美人,追求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唐依恍然大悟。
噢!
宁馨兰啊!
这也是一位爱慕男主的妹子,前面存在感比较弱,后期正派这边要和魔域开战,宁馨兰极力促成凝乐城站在正派这边,同魔域宣战。
不过……温颜为什么要特意来告诉自己这件事?
唐依深思熟虑,联系了原著剧情,缜密地猜测:温颜现在是个男孩子,可感情这件事从来都没道理可言,现在出现了一个实打实为女性的表姐,还和男主“相谈甚欢”,这不就是温颜的吃醋现场吗!
虽然,唐依想不通温颜为什么要找自己进行这种“小姐妹间的悄悄话”,她还是秉持着对于傲娇的一腔爱护之心、以及好歹同生共死过的友情,决定牺牲自己宝贵的练剑时间,开始陪聊。
思考完毕。
唐依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化,面沉如水,谨慎地问:“温姑娘,敢问,你表姐可有你好看?”
方才,温颜特意点出“凝乐城第一美人”,想必是十分在意这点。
“你这算是什么问题?”
温颜横她一眼,心说这笨头笨脑的丫头总算是感觉到危机了,“我与她千差万别,无法分出高下。”
书中确实说过,宁馨兰是位冰清玉洁的才女。想来,和温颜这样气势凌厉的美人截然相反。
有点难办啊……
唐依的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又问:“祁公子和宁姑娘相谈甚欢,是聊了什么?”
温颜见她终于着急,故意吊她胃口:“这个么,我怎么可能去偷听?自然是不知道。”
唐依叹气:“哎。”
这玩个球啊?
温颜心中数着拍子,欣赏够了唐依的愁眉苦脸,顺手给她递台阶:“他们约好要品茶听琴,我还在禁闭,不便参与这样的雅事。不如你替我去,看看他们到底是聊了什么?”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唐依彻底悟了。
没等唐依回话,温颜行动力颇高地拿出一方锦盒,直接打开,露出里面的首饰:“这是鎏金凤羽钗,材质罢了,胜在做工细致。你拿去戴上,总不至于太过简陋。”
唐依那点犹豫的心思全打消了。
倒不是为了这根钗,而是想起温颜之前种种的嘴硬心软,她确实是受了温颜不少照顾,如果要作为姐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好,我替你去。”
温颜嘴角勾了勾,道:“鎏金凤羽钗不好配素色,我替你带了件红衣来,你这头发么……也好弄。”
唐依懵逼脸:“等、等等?”
接下里的时间,唐依被迫感受了一把小姐妹间互相打扮的乐趣——纠正一下,是她单方面被打扮。
温颜的手巧,先梳了个花冠,望着唐依的脸端详了一会儿,嘟囔一句“小家子气”,而后果断换了个飞仙髻,这才满意起来:“还行。”
唐·洋娃娃·依:“……”
她站起来,望着镜中倒映出来的模样,不得不承认,温颜很擅长这类明快鲜艳的打扮,一下就将人的精神气焕发,肤色更显莹白如玉,唇红齿白,两相辉映。
温颜望着她,又道:“你果真是这样盛气凌人些,更加好看。”
唐依万万没想到,自己作为一个小间谍还需要耗费这么大的工程。
临赴约前,唐依郑重地问:“温姑娘,可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温颜有点诧异,他仔细地看了看唐依,发现她不是开玩笑的——这人莫不是将我当成知心姐妹了吧?怎么自己去守情郎,都要我帮着出主意?
想着唐依一个人背井离乡求仙问道,温颜又觉得她有些可怜,想了想,硬挤出几句:“你就……别让他们太亲密,找机会打断就行了。”
唐依如担大任,缓而沉重地点头:“我会好好做到的。”
温颜:“……嗯。”
好惨。
小姑娘要一个人去面对情敌了。
希望祁沉星做个人吧,不要因为长得好看就做渣男。
两边的误会都挺大。
可惜没一个人意识到,他们中间存在着深深的鸿沟。
唐依转身要走了。
温颜突然喊住她:“唐依!”
唐依回头:“什么事?”
温颜道:“我与表姐没有可比性,可若只以今日来看,你更胜她一筹。”
唐依一怔。
没忍住,唇边绽开笑意:“知道啦,温姑娘。这话我记在心里,不跟别人说。”
温颜知道她是在告诉自己不会乱说,免得挑拨表姐妹感情,突然就有点心疼这周到的姑娘,摆了摆手:“你只管去说也无妨,谁说你不好看,让他来找我。”
唐依觉得,温颜很适合做领导者。
要不然怎么只能靠着说了这几句话,一下子就让她干劲满满,做间谍都有种拼搏向上的感觉了。
-
宁馨兰和祁沉星约在流觞台。
确实有品茶听琴的活动项目,但他们主要是为了切磋。
没错。
是切磋。
作为凝乐城的大小姐,宁馨兰精通乐器,样样皆可用作施展的武器。上元真人觉得这是个增长见识的好机会,便让祁沉星与她切磋,看看乐修是如何出招的。
再次被事情发展玩弄的唐依:“……”
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这种悲愤又怀疑人生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唐依看见了盛装打扮的宁馨兰,心脏一下落回预设位置——果然,能做这样尽心的打扮,一定不会是简单的切磋。
“你便是唐姑娘吧。”
宁馨兰开口,嗓音偏柔和,“果然美艳动人,难怪阿颜总说你漂亮。”
这话听上去没毛病。
但唐依直觉一下警戒起来,脑海中自动模拟了战争打响的号角声。
害。
这种场合真的要命。
两人互相作了自我介绍,不痛不痒地寒暄几句,祁沉星就在此时到来。
“路上耽搁,抱歉。”
祁沉星行了一礼,抬眸,视线便定在了唐依身上,主动道,“唐姑娘。”
他似乎没料到唐依会出现在这里,目光稍长地停留在她身上,视线收回时,从唐依发间的鎏金凤羽钗上掠过。
第23章
切磋开始前,要先品茶。
唐依作为一个名不副实的富户小姐,对茶的了解知之甚少,眼看着宁馨兰就着茶叶这一项,马上能和祁沉星聊到风花雪月去,唐依谨记着“打断”守则,十分顽强地试图加入对话。
她不说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只是跟着附和,提高存在感。时不时叫两声“祁公子”,吸引祁沉星的注意力。
唐依觉得自己的行为迟早要被套麻袋打。
满腔的尴尬无处释放,好在祁沉星对她的主动攀谈都有回应,不至于显得像是她在演独角戏。
宁馨兰大概也察觉到她释放出来的间谍气息,放弃了品茶,开始正经切磋:“这第一局,我将以琴做器。”
祁沉星起身:“请。”
宁馨兰坐在琴凳上,将双手的袖子整了整,整个人的气势毫无变化,看不出异常,然而指尖碰到琴弦的霎那,她眼中的冰雪之意陡然爆发。
这首曲挟裹霜寒凛冽,如冬日大雪,周遭茫茫无际,让人直从心底冷到了四肢百骸。
唐依所有的动作顿住,一错不错地望着宁馨兰出招。
她很快知道为什么以琴做第一局——因为这是一件大的乐器,在拨弄时最易被人看出手上动作,若是不能在开场给予绝对的压制,持久战上被找出破绽是迟早的事。
宁馨兰换了笛子。
笛音凄厉肃杀,听得人头晕目眩,好在宁馨兰没有使出全力,点到为止。
接下来是埙、双面小鼓……
唐依看得入神。
原本的间谍任务被她充满求知欲的向上精神掩盖,她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宁馨兰,发觉乐修这一道其实有点像玩暗器的:东西越小,玩得越巧。
且宁馨兰确实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意思,两只双面小鼓被她轻巧击打,威力比前几样都要大。
“打断”守则一去不复返,唐依安静听着他们切磋中途的各种分析、经验交流,只眼睛偶尔眨动几下,像是个多年没有机会上学,猛然抓住机会就不停吸收的卑微学子。
太久一动不动会不会太明显啊……
唐依脑中隐约划过这个念头。
她主要在听讲,分神有了这个想法,没有深思,伸手去取了茶壶给自己倒茶,用以做她旁听行为的保护色。
唐依顺势端起了茶杯,刚递到唇边,那方还在说话的祁沉星猝然转过视线,直接道:“茶水仍烫,唐姑娘小心些。”
“……噢。”
嘴唇与杯壁碰到了瞬息,唐依切身印证了祁沉星的劝告不假,她连忙放下茶杯,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是我疏忽了,你们继续。”
还想听!
你们多说点!
祁沉星收回视线。
宁馨兰却多看了唐依几眼,见她脸色无异,认真旁听的乖巧模样,心下哂笑:倒是个会装的。
方才宁馨兰就站在祁沉星对面,正说着话,看得最为清楚,祁沉星分明看上去专心致志,却能在第一时间提醒唐依茶烫,这只能说明,祁沉星的注意力从开始就分了一部分在唐依的身上。
宁馨兰脸上的笑意淡了点,兴致也不那么高了。
唐依捧着茶杯,发觉他们渐渐地不说了,心下有点急,正思考着要不要开口请教。
宁馨兰开口告辞了。
唐依:“???”
你不想多看看这位貌美如花的男主吗?
祁沉星将手平举在胸前,交叠着浅浅作揖,礼节周到地说:“今日得见乐修之法,于某助益良多,多谢宁姑娘。”
“祁公子习剑日短,却有如此造诣。”宁馨兰福了福身,回了一礼,目光中透出几许钦慕之意,“他日再见,应当是祁公子指点我了。”
祁沉星:“宁姑娘说笑。”
宁馨兰转身走了。
唐依没意识到宁馨兰压根没和自己打招呼,她端着茶杯食不知味地一口饮尽,等着祁沉星转身过来,巴巴地凑过去问:“祁公子,你方才说‘剑以人铸,而长于人力’,这句话是说要借助剑,来更大地发挥自己的力量吗?”
祁沉星顿了一下,颔首。
他直接在唐依身侧的位置落座,耐心十足地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依我拙见,剑是武器,要让自己的力量贯注其中、运用自如,却不能为剑所使。即便是剑意,实际不过是人心之道,从本心驱使,万物皆器。”
祁沉星的声音好听,一段话娓娓道来,不论是多么浮躁的人都能瞬间静下心,忍不住沉浸到他音色带来的盛宴中。
唐依听着听着,确实静下心,也感到了意外。
诚然,她是个没有修仙经历的新手,对修仙的幻想都来自于穿越前看过的小说,她以为剑修应该都是那种……爱剑如命,剑即老婆的想法。
但祁沉星很直白地指出了,剑不过是个器物。
而且还加了一句,大意是说只要心境能搞好,用的是剑还是别的什么,都行。
问题是这个世界观中的御岭派,确实就是十分尊重剑,说是将剑当作是自己的一半性命都不为过。
书中还有位角色,因为常年相伴的佩剑折毁,当场呕血晕倒,活生生倒退了数百年的修为。
“这样的吗……”
唐依脸色略有迷茫。
祁沉星见她反应如此,脸色不变,轻巧地转移了话题:“听师父说,唐姑娘最近一直在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