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个当着面说漂亮话、背后听了劝告却不做出保证的双面渣男!
唐依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伸手来取茶杯碎片,嘴上不住地安抚道:“冷静,冷静!别人生气你不气,你若气死谁如意。再说了,茶杯是真的无辜,它又做错了什么要遭受四分五裂的悲惨命运?”
温颜胸中的郁气硬生生被她这番话给打散了,他用一种想笑却又故意板着脸的奇特表情,努力从纠结的眉心散发出他并不满意的别扭情绪:“你为何要问他那句话?”
当然是为了你啊!
唐依深知温颜属性傲娇,并不直接点出,委婉道:“我觉得那身装扮耗时那么久,是你的一番苦心,不甘心什么都没有就结束了。不过,我特意问得清楚,是说装扮,祁公子不是称赞我,只是称赞我那日的装扮,再没有其他了。”
祁沉星不是渣男,他夸得不是我!
我对你的心上人更没有觊觎,姐妹你放心!
由于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有误会,事到如今的谈话不仅没能解开误会,还使得误会朝着某个更加酸爽的方向飞速狂奔,这场对话的已经完全陷入了鸡同鸭讲的新境界。
听了唐依这番话,温颜的神色更复杂了:“既是‘不甘心’,想必……”还是爱惨了祁沉星。
唐依:“什么?”
“罢了。”
温颜收回视线,知道自己这趟算是白来,他行云流水地接着煮茶,稳稳地举着茶壶往下匀速倒,声音低了几分,“除了称赞装扮,祁沉星再没说其他的话了?”
唐依仔细回忆两遍,肯定道:“没有了。”
温颜蹙眉,倒茶的手跟着一抖,茶水随着轻盈的茶香四散,他厉声斥道:“渣滓!”
竟然连甜言蜜语都不说?
这是看着唐依死心塌地,觉得她好欺负?
唐依:“嗯??”
为什么解释了一通还是绕回原点了?
是我的语文学的不好吗?
唐依试图为男主正名:“温姑娘,我觉得你可能有什么误会,祁公子他真的……”
温颜:“垃圾!”
唐依:“我明白你现在可能有些激动,但是祁公子他向来是个……”
温颜:“狗东西!”
唐依:“……”
行。
姐妹骂人的时候,反驳是大忌。
然后,唐依就实时目睹了一场因爱生恨。
她眼睁睁地看着温颜当场痛骂祁沉星整整一个多时辰,言辞之激烈,措辞之直接,让唐依毫无还手之力,分明被骂的不是自己,却仍然从背后升起了一股不可磨灭的寒意。
从流觞台事件骂到初次见面,温颜气势如虹,词汇丰富,彷佛祁沉星这是世上最为罪大恶极之人,不说上个几天几夜难以尽述其恶劣事迹。
唐依听得头晕目眩,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话中的主角到底还是不是祁沉星——男主分明是个人美心善、面面俱到的小天使,这个阴险狡诈还透出一丝猥琐气息的阴阳男到底是谁?
一边是“姐妹”情谊,一边是男主大哥。
唐依简直泪流满面: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吗?
啥tm爱情不爱情的,去tm的爱情!这爱情的苦果到头来怎么是我在尝QAQ
-
自从听了温颜花样百出、不带重样的diss,唐依必须得承认她受到了极大冲击。
次日见到祁沉星,唐依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地打招呼,而是神思恍惚地想:
嗯?
这是不是男主?
……是吧。
“唐姑娘?”
祁沉星喊了她两声才得到回应,见她神思不属,走近了点,“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冷淡的气息围拢,唐依清醒过来,摇首否认:“没有不舒服,只是有点没睡好。”
祁沉星的视线从她脸上掠过,望见她双眼下的浅淡青黑,道:“勤于练剑虽好,却要先注重自身,不可操之过急。”
唐依听见这个“注重自身”,自动联想到温颜昨日的痛斥场面,一张脸上带着忧愁憔悴:“好,我记住了。”
祁沉星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
眼中失去了应有的神采,嘴角恹恹地耷拉着,眉心无意识地蹙起,不知道在为什么事烦心。
最重要的是,她在回避自己。
这种回避倾向不是很明显,祁沉星素来敏锐细心,对唐依的关注又不同旁人,第一时间便察觉了。
他的脑中迅速掠过许多事。
全是这段时间有关唐依、乃至于有关他自己的事。
因为唐依的回避,她都不会再用那样信赖又雀跃的目光望着自己,或许有什么关窍是关于他自身,让她生出了退却之意。
祁沉星很快就想到了:
温颜。
这个结论祁沉星并不意外,他只是很快地思考着,温颜会如何挑拨他和唐依,这种思考速度甚至比他在万千境中面临危险时更加迅速,与此同时,他脸上的表情更加的从容平静,像是夏日无风的湖面,掀不起半点波澜。
祁沉星想,按照温颜的处事方法,应该会直白地痛斥自己的不好,以同为女性的伪装身份,送给唐依一些足够转移注意力的玩意儿,说不准还要带着她出去四处游玩,争取让唐依忘了他。
午后没多久,温颜便来找唐依。
温颜带来了一间小木屋,形状与他在郊外的那间十分相像,他坐在昨天的位置,招呼唐依坐下,将木屋放到她跟前:“你碰一碰。”
唐依不明觉厉地伸手,碰了下木屋的顶端,看似平平无奇的木屋瞬时动了起来,由顶端开始,不断地机巧变化,发出阵阵规律有致的错落声响,最终定格成由一方拱桥连接的两岸,岸边有树,还有小摊。
“好厉害啊!”
唐依脱口而出,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叹,原本萎靡的精神振奋起来,她又试着伸手去碰,碰的是拱桥的顶端。
拱桥再次快速运转,不到眼花缭乱的地步,能够让人清楚看到它的变化过程。可即便看清了,再多几步总是忘了它的变化方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变成另一种模样。
这次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麒麟。
唐依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好奇地打量一番,继续去碰。
人像,树林,动物……
不知道是怎样才能造出这样精巧又繁复的东西来,分明只有一个手掌那么大,却能有各种各样的神奇变化。
温颜望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提醒道:“总共就十八种变化,你看个乐就行,玩得久了就厌烦了。”
“这怎么能叫看个乐呢!”
唐依气势高昂地反驳,眼中的热切不能作伪,振振有词地为木屋发声,“这是艺术!这是工艺!这是智慧的结晶,是七窍玲珑心!”
温颜:“……”
他望着唐依,没忍住:“噗——哈哈哈哈哈!”
唐依不满地道:“我说认真的,你笑什么呢?”
“我笑你说的话。”温颜还是直来直往的说话风格,“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我的东西,夸得如此……质朴。”
唐依:“……”
你在说我没文化,我听得懂。
温颜笑意未散,美人笑起来总是好看得如同画中仙,他自微微上挑的眼尾朝唐依看了一眼,潋滟的眸光在不刺眼的日光下,流转出浅浅的异色,风情无限:“质朴,但真心。我晓得你是真喜欢,这便足够了。”
唐依:“……”
这次是被美貌冲击到了。
为什么这些男生都能长得这么好看?
唐依心中的未解之谜迟迟没有得到解答,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生错了性别。
见唐依面色轻松了,温颜适时提出:“明日我带你去逛街。”
唐依:“逛街?”
“嗯,去买些东西。”
温颜坦然道,指尖随意地在桌面点了点,“再逛逛天工城,这里许多建筑都有机巧,对于初次到来的人,还算有趣。”
唐依来了兴致,点了头,顺理成章地问:“明日什么时辰?祁公子也去吗?”
温颜蹙眉:“你提祁沉星做什么?”
祁沉星正好走到院外,听见自己的名字,脚步一缓。
他的修为还略低于温颜,但他与上古灵兽琼订立了灵魂契约,即便温颜有一只高阶灵兽,中间差距太大,这会儿发觉不到他的到来。
唐依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带着点犹豫与显而易见的斟酌,明显是碍于温颜的怒意,还是坚持地说了出来:“温姑娘,祁公子并非是那样不堪的人,许多事他只是不言语,并不代表他是真的冷眼旁观,他其实——”
温颜打断她:“我说他,你不高兴?”
唐依想想在这名为别人的爱情漩涡中所受的苦,饱受两边对垒的心再经不起摧残,当下,她斩钉截铁地勇敢道:“是,我不高兴!”
“……”
院内一时没了声音。
祁沉星站在院外,却好似听见了雪水融化的细微动静。他完全能想象出唐依说出这句话时的样子:必定是不假辞色地对视望去,不闪不避,一副倔强得无可转圜的表情,眼睛清澈地倒映出对方的模样。
只是想一想,内心就柔软得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这个情况吧
温颜觉得,表姐和唐依是情敌
唐依觉得,表姐和温颜是情敌
祁沉星觉得,自己和温颜是情敌
表姐觉得,自己和唐依是情敌
。你们玩个锤子
第25章
说好的两人逛街, 出行时成功变成了四人世界。
温颜站在城主府门口,脸臭得彷佛在场所有人全都欠了他八百万, 但他偏偏还要憋着, 不能说——因为这事情严格说起来,是他自己的锅。
当温颜对唐依提出逛街这项活动时, 由于他连日来心系“拯救被渣男迫害的少女”,一时间不慎忘记了他本人还在禁闭期。
眼看着温城主又要发火,祁沉星及时出来圆场, 弯腰行礼:“是晚辈有失,想去见见天工城的风光,并非有意要让温姑娘打破规矩,恳请城主不要责罚温姑娘,全是晚辈一人所想。”
温颜瞪他一眼, 反应激烈:“谁要你替我说话了?”
他大无畏地迎上他爹的目光, 决绝地道:“这事和祁沉星没关系, 是我自己想出去,爹你罚我就好了。”
温知锐看着他们的目光陡然间变得有些奇妙:“……”
宁馨兰随后走出来,对着温知锐盈盈一拜:“姨父, 这事也有我的错。我想着祁公子和唐姑娘远道而来,却未能见到天工城内无边风光, 实在是有些可惜。只是我自小不怎么认路, 距离上次来姨父这里也过去了好一段时间,恐怕由我带路会怠慢了他们,这才想着去找阿颜。”
她垂首, 认错态度诚恳:“姨父要罚,请连我一同罚。”
温知锐看着他们三个人的目光更加奇妙了:“……”
没人知道看着这幅场景的温知锐脑补了什么,但他确实没有继续发火,反而是将上元真人请了过来。
听了来龙去脉,上元真人颇为大方地道:“即使如此,那阿颜便领着这两个孩子出去好好看看天工城,当作是阿颜的赔罪,不算是贪玩。”
温颜闯祸的这遭,严格来说主要是对上元真人、以及上元真人背后所代表的御岭派赔罪,现在上元真人自己都这么说,温知锐顺坡下驴,便让他们一行四个人一同出去,特意提醒温颜不许享乐,得好好招待人家。
原本就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的温颜,顿时脸更臭了——要他好好招待祁沉星,没门!
心中怨气横生的温颜,俨然已经忘记前段时间,还是他自己亲口夸赞祁沉星为“真君子”。
几个小辈出了大厅,温知锐手执着茶盏,慢悠悠地品着茶香,表情意味深长。
上元真人与他相识多年,见他这样,不急着走,坐下来,同样拿了杯茶。
两位德高望重的修真界前辈,就这么一人一盏茶,对着坐了半炷香,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温知锐先沉不住气:“莫如兄,我看你这位新收的弟子,很是不错啊。”
上元真人的俗家名字叫邹莫如,年轻一辈里已经没人知道。他年纪稍长温知锐两岁,两人私下里随行称呼便是这样。
闻言,上元真人倒是毫不避讳地点头,夸起了自己的徒弟:“沉星这孩子年纪轻轻,却不骄不躁,沉稳有度。天资虽高我却未见他有半分骄矜,悟性亦是极佳。”
温知锐听了,手上装模做样地继续吹着已经温凉的茶,慢悠悠地道:“有句话,莫如兄肯定听过。”
“什么话?”
“肥水不流外人田。”
“……”
上元真人的表情又开始朝着复杂微妙的方向不断演变。
好歹活了几百年,又是熟人,他直接问:“你是说阿颜和沉星?”
温知锐还有些得意:“自然。你那徒儿悟性颇好,我们家阿颜同样天资聪颖,贺启都说她是千年难见的机关术天才。如此一桩合作,岂不美哉?”
上元真人沉默不语。
温知锐不大高兴:“我这也并非空穴来风,方才你来之前,你那徒儿主动出来,为我阿颜一力承担罪责,生怕我罚了阿颜。”
上元真人:“嗯?”
他眉心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是这样吗?”
温知锐十分肯定地道:“正是如此。自然,阿颜回护了你徒儿,也是半点不肯让他受罚的,只是……馨兰那孩子后来又出来插了一脚,我看着,恐怕这孩子也喜欢你那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