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反派以后——程十七程十七
时间:2020-07-18 09:36:04

  “你想说什么?”
  皇帝清冷的声音将信王从胡思乱想中抽离出来,他心中一凛,垂眸道:“臣想向皇上讨杯酒喝。”
  姜漱玉有点懵,今晚可真巧了,一个两个的都想问皇帝要东西。她在心里问皇帝:“你人缘是不是特别好?我还以为他们很怕你呢。”
  赵臻也很诧异。安国公赵德行事不能用正常思维来忖度,他想要红狐狸皮回家交差也就算了,没什么奇怪的。但是信王今晚这举动,就有些匪夷所思了。他略一沉吟:“让人给他酒。”
  他也想知道,信王今晚究竟想要说什么。
  很快美酒送来。
  信王道了谢,却并没有携酒离去,而是自行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皇帝,神情诚恳:“你能陪我喝一杯么?”
  赵臻立刻听出来了,他用的是“你”、“我”,而非君臣。上一次赵钰这么说话,还是他坚决要去守皇陵的时候。他顿时打起了精神,心想这回可能不是小事。
  “阿玉,你先接着,不想喝就放那儿。”
  姜漱玉接过来,拿在手中。
  两人相对而坐,姜漱玉并未说话,信王一口饮尽,见皇帝手中酒杯未动,他神情懊恼而痛苦:“皇上是不是也以为臣不该喝酒?先前圣贤守孝,三年居于草庐,不出门不见客,不食肉,不饮酒……”
  姜漱玉讶然,心想,守孝这种事,心意到就行了,其实也没必要三年不吃荤腥。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为表示自己并没有看不起他,她还端起酒盏轻啜一口。
  “不对,安国公骂的是,我还有什么资格守孝?这天下最不孝的人就是我了。”信王本是想做戏,但是话一开口,牵动他心中旧事。又因喝了酒,他竟有点哽咽,“我不后悔那么做,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这样的选择。可我,对不起他,我不配为人子……”
  赵臻轻哼了一声,甚是意外。信王就为了说这个?
  姜漱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方道:“人生在世,很多时候都需要选择。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再去想了。”
  信王揭发生父的行为,她也无法评判对错,只是觉得这人好像还有些可怜。那个选择太难了。
  “皇上不喝一杯么?”信王一杯酒下肚,自己又倒了两杯酒,“这一杯,我敬皇上,祝皇上江山永固,万事无忧。”
  不等皇帝有所举动,他自己喝了一杯后又倒了一杯。
  姜漱玉双眼微眯,心说:“你堂哥是想找人陪他喝酒?还是想一个人喝闷酒?不过他刚才那句话说得倒挺漂亮。”
  赵臻沉默了一瞬:“你嫌他烦,直接让他走就是了。”他认识赵钰许多年,这是第二次看见此人这般模样,也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思急转,联想到刚离去的安国公身上,心说,莫非是安国公给信王气受了?
  但他并不想让阿玉陪赵钰喝酒。
  阿玉,赵钰,把他们的名字放在一处,他都不太舒服。
  “好。”
  姜漱玉正琢磨着怎么下逐客令,而信王又继续开口了,他看起来格外有倾诉欲的样子:“其实我很小的时候,他对我也很好的。他曾经一只手把我举过头顶,也曾经背着我在院子里跑……我曾经以为他是天下最好的父亲。”
  他一边说着,一边饮酒,一杯又一杯,且眼睛通红,情绪明显低落。
  姜漱玉要赶人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她无法在别人怀念已经亡故的父亲时,冲口说出一句“我累了,你回去吧。”
  不过信王敢在皇帝面前怀念摄政王,也不知是对皇帝太推心置腹,还是心无城府,或是另有所图,她一时也分辨不清。她只是默默端起酒杯,一口饮下。
  代入想一想,信王的心理压力应该很大。
  “可是他后来……”信王摇了摇头,“我有时候还是会想起他,夜不能寐。只有在皇陵那会儿,我心里才能稍微安稳一些……”
  他说起自己与父亲之间的旧事,不知不觉眼圈更红。他又是一口酒下肚,看一眼静坐着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皇帝:“你怎么不喝?是……不愿意跟我一起喝酒么?”
  这一声里有不解也有自我厌弃。姜漱玉竟然想起了师兄岳剑南养过的那条小狗:“……”
  她在心里问:“你堂哥是不是醉了?”感觉信王不像是一个会把伤疤揭开给别人看的人啊。
  不过她口中说的却是:“那倒没有不愿意,主要是朕今晚在酒宴上已经喝了不少了。”她皱眉,摆出皇帝的威严:“别喝了,再喝就喝醉了……”
  信王叹一口气:“真醉一场又何妨?有时候我倒宁愿自己醉着。”
  姜漱玉没有接话,看着他又是一杯,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头。
  对方伤心痛苦,她没法直接出言赶他,但这个时候坐着听他倾诉还要陪着喝酒,也比较难受。她干脆微微眯了眼睛,显出一副醉态来,准备装醉。她带着惺忪的醉意呼唤:“韩德宝——”
  进来的不是韩德宝,而是元霜郡主。
  姜漱玉一看见赵元霜,心说,小姑娘来的真是时候。
  赶紧把你哥带走吧。一个大男人,感性起来很可怕,我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赵元霜走进帐中,神情明显一僵。她才离开不足两刻钟,怎么这两人喝上了?
  信王皱眉:“元霜,你过来做什么?”
  赵元霜没接这一茬,她看着醉眼迷离,隐露醉态的皇帝,微微一笑:“我才知道你们是在喝酒,看来真是巧了。”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极其精致的不足三寸长的扁瓶子:“我这里也有点酒,是我特意从家里带的。皇上,我也敬你一杯吧。”
  信王怔怔地看着妹妹,皱眉轻斥:“元霜!”
  赵元霜取过两只空酒杯,小心倒满。她将其中一盏递给皇帝,神情诚恳:“皇上你救了我的命,也不让为你做什么。就让我敬你一杯酒吧。这样我就知足了。”
  大约是想让皇帝放心,她自己先一饮而尽。
  信王按了按眉心,对忽然跑出来的妹妹有些无奈,他低斥道:“你别胡闹,快先回帐子里待着。”
  他今晚还有要事呢。眼看着皇帝都醉的差不多了。
  赵元霜不为所动,仍旧执拗地看着皇帝:“皇上,我就这么一个请求……你,你是怕我下毒么?”
  姜漱玉倒也不怕下毒,一个小姑娘眼里包着半包泪看着她,她除了头疼心烦外,没别的想法。她在心里道:“你们家人真奇怪,我真不能喝酒了,你来应付吧。”
  今晚发生的事情让赵臻也颇为无奈,不过他对这一对兄妹并无太多恶感。他声音冷清:“让韩德宝送客,咱们该休息了。”
  姜漱玉二话不说,也不叫韩德宝,直接头往前一趴,作势伏在了桌上,似是已经睡着。
  她就不信了,皇帝都喝醉了,信王兄妹还能继续在这儿喝酒。
  “皇上?皇上?”赵元霜傻眼了,连喊几声。
  姜漱玉一声不吭,还故意发出了极轻的鼾声。
  赵臻听在耳中,颇有点哭笑不得。直接下逐客令她不会,她倒是会装醉赶人。
  赵元霜扭头去看兄长,“皇上怎么了?你,你让他喝了多少酒啊?”
  信王神情复杂:“没喝多少啊,想来是先前在主帐喝多了吧?他这般睡着,可怎么好?”
  见皇帝终于醉了,他一颗心怦怦直跳,紧张期待之余,又有丝丝害怕。他想试探皇帝是男是女,却又不想惹人生疑,于是就选择了这么一个最笨风险也最小的法子。他打算假意喝醉,借酒试探。能试出来的话,很好;试不出来,也不会露出行迹招致祸患。
  他还没能装醉,皇帝自己先醉了。
  他走到皇帝跟前,口中说着:“皇上不能这么睡,得到榻上去。”
  说话间,他伸手作势欲扶睡着的皇帝,右手却仿若无意轻轻握住皇帝的右腕。
  他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蹦出胸腔来。他学过医术,知道男女性别不同,脉象有细微的差异,甚至骨骼也不一样。
  可他刚一碰到皇帝的手,还没把住脉,就微微一惊,触手冰凉软滑。在他有下一步动作之前,他就被反手扣住了脉门,低呼出声:“啊!”
  方才姜漱玉闭着眼睛装睡,通过耳朵,她和赵臻都听到了信王兄妹的对话,反正她是装睡,也就不吭声。只是她怎么可能让信王近身扶她?尤其是信王扶她之际,竟还碰到了她的手。
  姜漱玉顿感别扭,当下也不装睡了,出手迅疾,直接反扣对方脉门。她自幼习武,这番举动对她而言易如反掌。
  而信王却大吃一惊,几乎魂飞魄散。
  年轻的皇帝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黑眸平静无波:“你干什么?”
  明明皇帝的声音还带着醉意,可对上这么一双眼睛,信王的一颗心瞬间就凉了半截,身后冷汗涔涔:“皇上!”
  他迅速回过神来,匆忙解释:“臣看皇上醉了,想扶皇上到榻上去,趴着对脖子不好。”
  姜漱玉“哦”了一声,慢慢松开了手,心想这么紧张做什么?怎么感觉像哭了一样?
  信王只觉得身上汗津津的,也不知皇帝信了没有,但他确实还没能有别的动作,他连连告罪:“请皇上恕罪。”
  他开始后悔起来,怎么今晚多喝了几杯酒后就冲动起来了?
  姜漱玉面无表情:“朕今天累了,你们先回去吧,改日再请你喝酒。”
  信王松一口气,匆忙施礼:“臣告退。”他也不看妹妹的脸色,直接扯了她就往外走。
  他们兄妹离开后,姜漱玉活动了一下手腕,轻舒一口气:“我好困啊,他总算是走了。他以前也这样吗?”
  赵臻沉吟道:“偶尔,这是第二次。”
  信王在他的印象中,与摄政王不同,性子确实软一些,也没什么雄心壮志。当初要去守皇陵时,也掉了眼泪。
  姜漱玉摇了摇头,也不想去深究第一次是怎么回事了:“哎呀,我看他好几次都要哭了。”
  赵臻只“嗯”了一声,心说以后得尽量避免让信王面圣。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让阿玉跟信赵钰相处太多。
  姜漱玉扬声唤韩德宝进来收拾酒具,而她则再次取出了黑色的长布条。
  —— ——
  帐外,信王扯着妹妹一路疾奔,他鬓发已被濡湿,后背也因为冷汗的缘故,冰冷一片。
  “哥,你别走,我还有事……”
  信王不理会妹妹的挣扎,直到回了他们自己的帐子,他才松开了她。
  “你干什么呀?我都说了我有事,你这么急着带我回来!”
  信王仿佛没听见妹妹的话,他颤抖着手去点火折子点灯。可是手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抖个不停,好一会儿,才将火折子点着。
  灯光划破了黑暗。
  赵元霜看到兄长脸色发白,她也没在意,继续自己先前的话:“我跟你说话呢!你那么急着出来,知不知道我东西都落在那里了。”
  “什么东西?”信王此刻一点醉意也没有,“很要紧吗?”
  赵元霜眼神躲闪:“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紧。就是我带去的酒啊。”
  “一点酒罢了,哪里买不到?就不要了。”
  赵元霜瞥了他一眼:“但是,那酒里有东西,我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喝,都怪你,坏我的好事。”
  “坏什么好事?你,你是不是给皇上下毒了?你怎么敢?”信王目瞪口呆,妹妹的话仿若一道惊雷,贯穿了他的脊椎,他绷直了身体,“你,你自己不也喝了吗?”
  给皇帝下毒,是不想活了吗?
  “不是下毒,就是一点春.药。”赵元霜后退几步,离兄长远远的,“你放心,这个只有男人喝了有用,女人喝了没用的。所以,我喝着没事。皇上没喝,应该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担心他会发现,或者我们走后,他自己再喝,他无法排解,那就麻烦了。”
  信王双目圆睁:“你,你,你,你怎么能!”
  他扬起了巴掌就要往妹妹脸上招呼。
  赵元霜直接往地上一蹲,双手抱头:“你要打我吗?你竟然要打我!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实话了。”
  她身体抖动,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
  信王踉跄着后退两步,双手不停颤抖:“疯了,赵元霜,你真是疯了!”
  他以为他今晚已经够出格了,却不想妹妹比他疯的更严重。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给皇上下春.药?谁教你的这些下作手段?他是你堂兄,你不知道吗?”信王忽然想起了什么,“我知道了,怪不得你非要我带你秋猎,原来你是这样的打算。你趁早息了这心思,他是你堂兄。他绝不会要你,就算他真被你设计了,等你的也只有死路一条。你以为他被你算计,就会收了你吗?死了这条心吧,他绝不会乱.伦。”
  他心中异常悲哀,父母双亡,他只不过一年不在家中,妹妹居然变成了这样。
  赵元霜站起身,抬起头:“你别说那么难听,什么乱.伦?他是我堂兄吗?你自己说,他是吗?”
  “你!”信王眸中怒火汹涌。
  赵元霜毫不退让:“你以为,娘临终前的话,我没有听到吗?要不是你坏事,今晚我就成功了,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以为是他自己酒后失德。他能不顾自己性命救我,才不会轻易处死我。”
  信王怔怔的,已无暇去顾及她后面的话:“你,你知道娘的遗言?”
  他也是在母亲临终前才知道,妹妹元霜其实与他同母异父。说来好笑而又悲哀,他的父亲恋慕方太后,而他的母亲因为心中不满,与旁人野合生下了妹妹元霜,假充是父亲的孩子。
  母亲临终前,特意支开元霜,叮嘱他,保全妹妹:“元霜不是你赵家的人,将来你父亲遭殃,可千万要把她给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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